第24章 唐家衆人·二
第24章 唐家衆人·二
負責看守的小丫鬟極有眼色，見唐演一行人過來便就都主動将竹簾打了上去。
而老管事也正好在此時從屋內走了出來，想來就剛才唐演走進來的這一番功夫，老管事已經從另外的入口先來見了老夫人。
那想來是已經将謝家管家和謝寅的話都告訴了老夫人了。
正好，還省了自己一番力氣。
到底還是接唐家子孫回府的大事，即便是老夫人突然想到，那府中上上下下的人也都要先放下自己手上的事情趕過來。
故而才進堂間，唐演便就先看見了唐若兒那張柔弱貌美的臉，還有跟在她身側的一名身着鵝黃色嬌嫩春裝的唐茉茉。
眼見少女雖然是面帶笑意，可到底還是有幾分強顏歡笑的意味，演技實在是談不上太好。
相反，坐在她身邊的唐若兒雖然是梳着婦人的發髻，可偏偏臉蛋保養極好，平白多出了幾分少女的嬌嫩美感，她眸色平靜，在與唐演撞上視線的第一個瞬間先是一愣，随後便就立刻就紅了眼眶。
簡直像她才是唐演的親生母親見到了自己闊別數年的親生兒子似的。
“哎喲，這就是演哥兒吧？”唐若兒半捂住臉頰，忙是朝着唐演招了招手：“快，快叫我看看，都長這麽大了？”
唐若兒故意模糊了自己的稱謂，按照輩分上來說，她唐若兒是唐演的姑姑，現在卻說出這樣暧昧不清的話。
要是唐演對家中的狀況一無所知，便就會因為剛才她的反應被她給蒙騙過去，誤以為她才是唐家的當家主母以及自己的娘親。
原本唐演的形象在前段日子的流言蜚語中就已崩塌了大半，現在剛回府便就又認錯了自己的母親，還是在祖母的面前，且不說傳出去會讓人笑掉大牙，而怕是老夫人這邊也得誤會一些什麽。
作為唐家長輩，老夫人可是很清楚唐若兒身世的。
即便當年是老夫人将唐若兒帶回唐家，可卻也從來都沒有動過要讓唐若兒真正成為唐家後宅一員的念頭。
就算是動過，時至今日，現在唐嚴致在朝堂上頗負盛名，老夫人也不會做出這樣自己敗壞家風的事情來。
這邊如果唐演叫錯了，老夫人沒有表示，那唐若兒就借自己的嘴巴确定了老夫人的想法。
如果老夫人有表示了，唐若兒便就可以自然地接茬說是自己誤會了，把自己完全摘除在事件之外。
不得不說，在利用人這一手上，唐若兒可真是個中翹楚。
唐演的眼中閃過一絲絲譏諷，他擡眸看向唐若兒所坐着的方向，并未有其他表示，反倒是兩三步走到堂中正廳。
“孫兒唐演，拜見老夫人。”說着，便就撩開衣擺跪在地面對老人家畢恭畢敬地行了個大禮。
老夫人盤着手中雕了經文的佛珠，将唐演來回掃了幾遍，剛才還有些嚴肅的表情頓時融化開來，她微笑着點頭。
“倒和你父親年輕的時候長得像。”
老夫人今年已年過半百，手裏面盤着一串佛珠來回轉動，再加上常年禮佛，見了誰都是慈眉善目的，偏偏今日不知道是怎麽，親孫子回來臉上也沒有多少的笑臉。
相反，還透露出一種令人下意識畏懼的威嚴之感，直到方才見到唐演才略微松動了一點。
老夫人的右側下首正空着，唐演猜測那應當是胡璇櫻的位置。
上一世唐演被接回來的時候也和現在差不多是滿城風雨，唐家除去唐嚴致和正在外游學的二哥可以說是全員到場，即便是唐家最小的妹妹也被胡璇櫻抱着帶來了老夫人這邊。
回想起來，那個時候倒更像是整個後宅長輩對自己的一次考量。
而很不幸的，自己蠢鈍，被唐若兒蒙蔽雙眼，硬生生踩進了她布置的圈套裏。
在今世有了謝寅和自己的變數在，唐若兒還來不及做那麽多小手腳和動作，自己便就先被老夫人給帶回家裏來了。
要不出意外的話，謝家的人還借着老管事的嘴告了唐若兒一狀。
對老夫人來說，唐若兒在唐家也生活了十幾年，到底還是陪伴在身邊的人，又是自己親自帶到家裏來的。
要是在衆人面前落了唐若兒的面子，那就是在打老夫人自己的臉。
所以今日他唐演回來，決計不算是正式回了府裏。
等到之後都确定下來以後，家中的母親、妹妹、哥哥，都是要見一面的。
這也就是俗稱的，自己的家事。
唐若兒嘛……撐死了就是一個外人。
想到這裏，唐演極懂規矩地坐在了老夫人叫人搬來的紫檀木凳上。
不過在坐下的時候，唐演還頻頻回頭看了好幾眼那光滑平整的凳面，仿佛那上面會有什麽東西似的。
這動作自然是引起了堂中衆人的注意。
唐茉茉更是嗤笑了聲，“我的好弟弟，你在看什麽呢？”
“好弟弟？”唐演輕聲重複了遍這稱呼。
他端正坐好，聽見這話并未先回答唐茉茉的話。
反倒是轉向了唐茉茉，冷凝的目光猶如一道銳利的劍穿透對方，可下一秒，他便就兀自偏過腦袋，轉向坐在正中的老夫人認真詢問似的。
“祖母，我在安河鎮中不常能知府中的事，原來母親在我上頭還有一個姐姐嗎？大我幾月啊？”
這話一出，唐若兒的臉色猛然就變了，坐在她旁邊的唐茉茉更是一張笑臉僵化住，好險沒有直接露出憤怒的表情來。
這麽多年來，唐若兒都是拿唐茉茉當唐家嫡女那樣去培養。
首飾、衣服、胭脂水粉、詩詞書畫，還帶着唐茉茉出入各種只有唐家人能帶着進入的場合。
到底是唐家的女子，走到貴族圈裏怎麽也都會被人誇上幾句，特別是随着唐茉茉長大，也逐漸是有想要巴結唐家的人上門提親，這倒讓唐茉茉産生了一種“自己就是唐家嫡女”的錯覺。
唐演這麽一句話，可是直截了當地就撕開了唐茉茉藏着掩的遮羞布，暴露出她身上并未流着唐家人血脈的事實。
唐茉茉此時還沒有急得上來撕了自己，看來也不是太過于蠢笨。
眼見唐茉茉強行壓下臉上的不甘心和憤恨，唐演悄無聲息地勾了勾唇角。
老夫人顯然也意識到了唐茉茉話中的不妥。
她今日聽了老管事告狀，原本叫唐茉茉和唐若兒過來就是為了敲打一下這兩人。
可這兩人倒好，竟然是半點意識都無。
“你上面就兩位哥哥，大哥唐兵，這個時間應當是在軍營裏面與兄弟說話談天，二哥唐儒闵，正在外出游學，年末便就會回來。”老夫人警告地昵了眼座下的唐若兒，再對唐演解釋。
“再下面就是一個妹妹，唐詩然。今年還不到十歲，黏親娘，現在你母親估摸正帶着你妹子在屋子裏面午睡。”
這也算是變相給了唐演一個他回家爹娘以及家裏人都沒有到場的理由了。
“在這旁邊坐着的是你姑姑和姑表姐，另外還有一個姑表哥，他現在正在白鹿書院裏念書，如果沒什麽大事，平日裏都不會回府。”
老夫人主動給唐演介紹着府中上下的情況，這在前世是沒有的。
即便依照着前世的記憶，唐演早就知道了這些事情，可由老夫人說出來，那意義便就大不相同。
唐演坐在堂下細細聆聽，時不時還會跟着點頭附和，倒讓老夫人越發感到滿意。
老人家陪着老太爺一輩子見多了大風大浪，對子孫後代要求也就越發嚴厲，特別像唐演這種不是在身邊長大的孩子，她更會要求穩重，不許丢了唐家的面子，不然也不會同意唐若兒說要先讓自己學學規矩的無理要求。
現在看唐演乖巧懂事，她便也就放下心來。
“你是府中的三公子，去年原本該是你的及冠禮，不過年末時我染了病，一時家裏人分不出人手去接你回來。今年等你二哥哥回來以後再給你補一個，到時候就借着及冠禮帶你上宗祠去認祖歸宗，這麽多年在外頭，也算是苦了你了，到及冠禮的這段時間你就在府裏面好好養着，認認人。”
“你父親到底是在朝為官，到時朝中其他同僚在府中人來人往的，免得失了規矩。”老夫人說着，朝着一邊的老嬷嬷揮手。
“這是我身邊的李嬷嬷，往後你院子裏面的生活起居就由她來照看，等你都安頓下來了，便也叫你去讀書。”老夫人說着，像是想起來了什麽，她身體略微前傾，問：
“我聽你姑姑說，你在安河鎮裏面被夫子趕出了書院，你是不愛讀書？”
問這話的時候，老夫人方才臉上的表情又變得有些嚴肅。
這問題倒問得唐演有些愣神。
上一世的時候，唐家根本就沒給過他“讀書”這個選項，只在他頹廢幾年後的時間裏由胡璇櫻作為代表給了他一筆錢財去做生意，算是投資。
一直到重生歸來，唐演都以為是因為自己庶出的身份，唐家才會不希望自己入仕。
可按照現在老夫人的說法，倒沒有多少的偏頗。
這讓唐演心念一動。
聯想到前世自己做出來的那些糊塗事，便也清楚了緣由。
也許唐家人從決定接回自己那一天起，便就是做好了要将自己看做是親生子孫那般對待，可惜自己實在是太過于不争氣，被唐若兒三言兩語挑撥。
唐家到底是官家，不能出一個不學無術的混混到朝中去。
而後來幾年，自己因為學會用左手生活，脾氣與性情逐漸變得好起來，可惜再入仕途已晚，所以才由胡璇櫻給自己謀得出路，好讓自己在大周朝間立足。
不論自己到底是個什麽模樣，唐家将自己接回來以後，似乎也從未有苛待。
後續自己行商，唐家也是鼎力支持。
“演哥兒？”老夫人的聲音又在頭頂響起，隐隐能聽出一些不太滿意來。
唐演這才從回憶中過神，他下意識用左手揉着右手掌心上輩子留了疤痕的位置，對着老夫人搖頭，不過轉瞬間，眼眶便就略微有些發紅。
“不是孫兒不喜歡讀書，而是安河鎮的查家，不要孫兒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