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談話·一

第28章 談話·一

唐茉茉的動作實際并不快,若是人有心想要攔住,必然是攔得住的。

可不知道為什麽,她突然一個絆腳,直接與周邊攔住她的手來了個擦肩而過。

嘭得一聲巨響,唐茉茉光潔的額頭徑直撞在了房中那漆紅的柱子上,伴随着一聲吃痛的尖叫,立馬便就見了血花。

“小表妹!”從外趕進來的唐兵滿臉心焦,眼見着就要伸手去将唐茉茉抱起來帶走。

就在他準備上前的時候,一只手卻攔住了他。

“大哥與表姐雖是兄妹關系,但到底還是差了一層血緣在,要是現在您抱了表姐,那表姐的清譽可就毀于一旦,屆時大哥是想娶表姐為正妻,還是想讓表姐削發為尼,在庵堂草草一生?”

這話瞬間便就讓唐兵駐足,他意外地看向攔住自己的人。

只見不過十五六歲的清秀少年擡着手,臉上是超出了這年齡段的成熟與穩重,若非看他相貌與身高還未達時候,只怕唐兵要以為這人又是哪一家多事的公子少爺。

“可小表妹的腦袋都出血了!”唐兵當然知道面前這少年所言極是,可眼見唐茉茉這滿頭是血,奄奄一息的模樣,唐兵還是有些不太放心。

這點倒與前世沒有太大差別,在唐演前世的時候,唐兵與唐茉茉的關系并不差。

甚至可以說是,還不錯。

唐兵此人說得好聽是善良,說難聽便就是沒有心計,很容易被人牽着鼻子走。

他在軍營一直沒有建樹的原因也正是因他這性格,只适合做打手,而不适合去領兵打仗。

不然的話,前世也實在是不至于那樣的悲慘結局。

“母親和祖母都在,能出什麽問題?大哥何必如此憂心。”唐演小聲提醒。

與此同時,唐老夫人也已經安排了起來院裏面的老嬷嬷們:“快!都愣在那裏幹什麽,還不快把表小姐帶回院裏,快去請大夫!”

唐若兒這回臉上可是真心實意地慌亂了起來。

唐演知道唐若兒心裏面對唐茉茉有多大的期望。

自唐茉茉小的時候開始,唐若兒就按照貴家嫡女的要求去要求唐若兒。

不談唐若兒學得如何,可前世的最後,唐若兒也确實是如願以償嫁給了皇室中人。

不過那人,卻是唐家世代政敵的擁護者之一。

唐演站在旁邊看着臉色蒼白,滿腦袋血的唐茉茉,又不禁回想起來前世站在刑臺之上,身穿錦袍,面容高貴的唐茉茉。

兩者在腦中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撞得好啊。

能留下疤痕的話,是再好不過了。

唐演低着腦袋擋在唐兵的面前,隐秘而又愉悅地在暗處勾起一個笑容。

他當然知道唐若兒和唐茉茉是不會那麽心甘情願就因為這樣的原因被趕出唐家的,可卻也沒有想到能将她們兩人逼迫到這種地步。

不過仔細想想,其實在前世的時候,這兩人的勢力全然沒有自己想象中那麽大。

唐若兒雖然掌管唐家後宅部分事宜,但真正的發話權還是在胡璇櫻和唐老夫人以及唐嚴致這三人手中。

要是沒有唐家這塊踏腳石,唐若兒想要領着一對兒女登天?

呵!

做夢!

唐家在京都是有熟稔的老大夫的,很快,大夫便就上了門。

今日這件事吵吵鬧鬧,在大夫上門後,老夫人便就先回了院中休息,也沒有問唐茉茉半個好字,就是唐若兒哭着強留也沒有留住。

從這行徑上來看,老夫人心裏已然對在院中到底是誰在陽奉陰違,迫害唐氏子孫的事情有了自己的定論。

胡璇櫻倒問了大夫一句會不會有什麽後遺症,在确定沒有問題後,才帶着唐演和唐兵離開了唐茉茉居住的院裏。

-

“幸好無事!”

唐兵長腿一邁,優先超過唐演進了杏花苑的前堂,毫不客氣地為自己倒了一杯茶水便就牛飲了下去。

唐演跟在唐兵身後,他動作細小,少言寡語,平白多出幾分穩重。

走在最前面的胡璇櫻将兩人的動作皆數記下,可以評判得出來這兩人是截然不同的性格。

然而就在兩人準備落座的時候,胡璇櫻卻突然緊皺起眉,喊了聲:“給我跪下!”

這聲音極為嚴厲,更是吓得喝水的唐兵都嗆着接連咳嗽了好幾聲,直到咳嗽聲停,他才捂着鼻子很是不解地轉頭看向了唐演,又看了眼堂上的胡璇櫻。

“娘?您在同誰說話呢,這公子雖說方才心狠了點,沒讓我救小表妹,可也是為了我着想呀!”唐兵不解道。

唐演聽了這話,卻是忍俊不禁,發出了一聲輕笑。

胡璇櫻則是被自己親生兒子這句話氣得眼都有些發紅了,她擡手指着唐兵罵:“我是讓你跪下!”

“……?!”

唐兵大驚,視線在唐演和胡璇櫻之間轉了又轉,再三确定自己娘親指着的人确實是自己以後,才很是委屈地跪在了堂間。

他滿臉不知所措,更是氣得胡璇櫻倒抽了一口涼氣。

杏花苑是胡璇櫻的居院,下人大多是心腹,她也不擔心有人在外胡言亂語,三兩步從堂上走下來,指尖接連戳了好幾下唐兵的腦袋。

“你這個蠢貨,當真是被人賣了都要幫忙數錢!”

聽着胡璇櫻的話,唐演不得不承認果然知子莫若母。

前世的唐兵,可不正是被人賣了還要幫人數錢嗎?

唐兵被罵得莫名,一雙狗狗眼裏的不解更甚:“娘,我怎麽了?您倒是給我說個清楚啊!”

“你……你……”胡璇櫻被唐兵氣得難過,她想解釋又不知道應該從什麽地方談起,就連指着唐兵的手都微微顫抖起來,最後只能是一甩袖子,大有恨鐵不成鋼的意味:“罷了!”

見狀,唐兵便就讨好地從地面上爬起來,再湊在胡璇櫻身邊左右讨好,大有一副獻媚之意,“娘,雖然我是不知道我做錯了什麽,可您心髒不好,千萬是別動了大怒,兒子在回來的時候特意去了娘平常最愛的點心鋪子裏買了茶點,還望娘能寬宏海量,饒兒子一回。”

說着,他變戲法一般從兜裏摸出了一包布包包着的茶點。

看唐兵這憨憨的樣子,胡璇櫻只沉默了會兒,最終只能是滿臉無可奈何:“……你如何回來了?是兵營待不下去,總算想回來了?”

“不是不是。”唐兵連連搖頭:“今日輪到我休沐,特意趕回來看看母親,天黑之前還要回去的。”

聽到這話,胡璇櫻眉間的嚴厲這才徹底松懈開來。

唐演始終坐在一邊,沉默地看着這幅母慈子孝的畫面,又低下頭去默默地飲了一口茶,倒沒有任何要打擾的意思。

在前世的時候,他與胡璇櫻并不親近。

別說是看見這樣的場景,就是胡璇櫻的院子都沒有進來過幾回。

現在進了杏花苑,反而是不知道應該如何去和胡璇櫻相處,更是不知道要如何面對這樣的場景,唯能靜默喝茶,将自己當做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局外人。

可在看見胡璇櫻臉上的無可奈何與唐兵連上的賣乖讨好時,唐演不得不承認自己真的很羨慕。

大概是想起來自己堂中還有一個人,胡璇櫻忙收回了表情,再揚手拍了下唐兵的腦袋,“差些忘了,這是你的弟弟,演哥兒,唐演。”

“弟弟——!?哎喲!”唐兵這回是真真震驚了,他誇張地扯高了聲音。

結果聲音還沒到最高處,腦袋就又挨了一下重的,胡璇櫻揪住他耳朵罵:“小點聲,你妹妹還在裏頭睡覺。”

唐兵這才忙收聲,又驚訝地把唐演上下打量了一個遍,過了會兒才問:“……你是二姨娘生的?剛從安河鎮回來?怎麽不像是鄉下來的?”

“……是。”

唐演知道唐兵是一向的大大咧咧,說出這樣的話也不足為奇,不然前世的時候自己早年也不會與唐兵關系太差。

見唐演的樣子,唐兵自知是說錯了話,可說出去的話潑出去水,想收回也難。

況且他們這關系也确實古怪。

唐兵再傻,也記得很久之前自己父母親的争吵就是因那位二姨娘産生的,現在對他的孩子自然也不會有多少兄弟手足的親情在。

兩人都陷入了尴尬的沉默裏。

還是唐兵優先感到不适,随意尋了個理由告退離去了。

“兵哥兒就是這樣的性格,他說話并無壞心,若是你心裏不舒服,下回直接當他面駁回去就是。”胡璇櫻看着唐兵落荒而逃的身影,聲音也平靜下來,提醒了唐演一句。

唐演搖頭:“大哥心思純樸,在唐家這地位上已是難得一見,如果可以,保持這樣的本心也不是什麽壞事,且母親怕也不想大哥成油嘴滑舌之輩吧?”

說至此,胡璇櫻也悠悠長嘆了一口氣:“他與闵哥兒就是兩個極端。”

說完,她停了一下,又意味深長地看了眼唐演,繼續接嘴道:“與你也是。”

唐演輕笑。

“你來唐家之前,應當早就知道唐家內宅這些雜事都并非經我手吧?”胡璇櫻問。

“是。”唐演面不改色。

胡璇櫻有些驚訝于他的耿直與爽快,眼中對唐演也不由多了幾分考究神色。

“你被接回來以後,京都便就流言四起,緊接着你便就收拾東西去了京都謝将軍府,從那個時候開始,你應當就已經知道唐家會過來接你回去,我聽老夫人身邊的老管事說,謝家的那名小将軍為你出頭,指明你在安河鎮過得極差,此事也是你安排的吧?”

“是。”唐演撫摸着手中茶杯的邊沿,他字字清晰铿锵有力,恍若寫書法時筆走龍蛇,力透紙背。

“但謝家對老管事所言,句句屬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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