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唐心，下面我說的話你一定要記清楚，你這麽聰明肯定都會記在心上的，啊？”
唐心放下手裏的面包，看着因為上學快要遲到的我點點頭。
“用筷子夾黃豆的時候千萬不要心急，秉持穩、準、快，不過我還是建議你多練習夾紅棗。那個紅棗和黃豆都在冰箱裏，如果你要是中途餓了就去姐姐的櫃子裏拿零食吃。”說話期間我還是在做着我的事情，小家夥的眼睛随我在客廳裏來來回回走動而來來回回轉悠。
“客廳有熱水，喝的時候記得提前到出一杯涼着，馬上入冬了就先不要喝涼水了。”
唐心點點頭。
“沒有英文說明書的東西盡量不要動，不要接觸大功率用電器，你想洗澡什麽的等我回來再教你，廚房最好不要進去，裏面的東西也盡量不要觸碰，你想吃蘋果的話就洗了直接吃，能不碰刀子就不碰這些尖利易劃傷的東西。”
他又重新把盤子裏的面包拿起來，看着忙碌中的我，低頭咬了一口。
“唐心我說的你都聽明白了？”
他點點頭。
“我的手機號輸在你的平板上了，有不會用、看不懂的東西一定要給我打電話。”
點頭。
“我覺得像跑步機這種健身器材你也用不上吧？在你們那兒你用這種東西鍛煉身體麽？”
唐心想了一會:“我會去晨跑。”
“啊！”我一拍腦門，“你不能出去！如果如果你實在忍不住想透透風一定要在院子裏不要開那個鐵欄杆的大門昂！記住去院子要帶鑰匙。”
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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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院子玩秋千不要蕩的太高。”
點頭。
“看電視玩平板的時間不要太長，等會你搜一下眼保健操，一個小時做一次。記得一定要學會了，我中午回來會考察你的。”
點頭
“桌子上的東西就麻煩你了，姐姐快要遲到了，唐心麽麽噠昂！”
唐心笑眼微彎:“姐姐你中午幾點鐘回來？”
“我也不确定公交車能幾點到。”我一邊往書包裏塞論文一邊拿起公交卡說道，“不過10點鐘我沒有課，我會帶你出去吃飯。當然！是我回家接你然後我們一起出去吃飯。還有，沒有我的允許，在我上學期間你就呆在這個家裏，別說我囚禁你的自由，沒有規矩不成方圓。”
我可不想再體驗一次丢孩子的感覺了，心理落差讓人無法接受感覺當時跟重生了一次一樣。
唐心細嚼慢咽地說道:“我不會亂跑的，你放心去上學吧。”
我對他豎了個大拇指:“我看好你！”然後抓起一塊面包叼在嘴裏就準備跑出去，突然想起什麽又轉身再三叮囑:“不要給陌生人開門，什麽□□啊，物業大媽啊，快遞叔叔亂七八糟的人來敲門，你就全當沒聽見就行。除了我，誰叫你都不準開門！”
唐心笑出聲來:“姐姐，我丢不了。”
被唐心看破，我口是心非的說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我保證我會乖乖的，絕對不會犯相同的錯。” 他笑的模棱兩可，那樣無奈又認真配合的語氣，不需過多言語，即使狡辯地連我自己都相信了，他仍然能看出我的初衷。
對，就是這種不言而喻的表情。
在唐心衆多表情裏，我最愛的一種。
唐心的視線繞過我最終擡眼看着我的時候帶了些急促:“姐姐你……”
我打斷他的話來掩飾我的極度緊張:“我可是一點都不擔心你，我那是怕你給我惹出什麽不必要的麻煩。”
我也不知道唐心聽沒聽進去，他連手裏好不容易吃到的三明治都丢下了，騰地站起來:“姐姐！”
“怎麽了？”我滿臉疑惑看着不同尋常的小孩子。
他嘆了口氣，雙手撐在桌邊，吞吐出清晰高昂的聲音:“公交車要趕不上了。”
卧槽……這下糟了！
“姐姐……”唐心看着我慌手慌腳的樣子目瞪口呆。
“啊啊啊啊？”我想我是真的無暇顧及這小家夥随口應付道。
“公交車每十五分鐘一趟，八點十分的公交車剛走，姐姐上課時間是八點半，再等下一輛公交車肯定來不及，如果乘坐出租車去學校還能有喝完這杯牛奶的時間。”唐心說的委婉，把牛奶推到我的跟前，大眼睛忽閃忽閃得望向我。
我完全愣在原地，懷疑自己是幻聽了，故作不知撓撓額頭，拿起桌子上的牛奶一口悶了。
唐心很貼心的抽出抽紙塞在我手裏，我打量着這個小家夥，還真是深藏不露。
“謝謝。”我有些不自然的說道。
“沒關系。”唐心露出八顆小牙，仰頭望着我，兩邊的虎牙讓他的笑容看起來很甜美。
被這樣天真的容顏注視着，我該想着怎樣跟他解釋我的認知，于是深吸一口氣：“唐心，其實在我們國家如果兩個人關系很鐵的話，謝謝這種話是不用說的，就像……”我輕咳一聲，“就像我擔心你不會直接說出來，而是通過一些別的事情讓你知道我在擔心你。”
“好奇怪啊？”
“怎麽了？”
“之前姐姐說，有什麽事情要說出來，要解釋，要商量。可是現在又說可以不用直接說出來，唐心不懂。”
“真是敗給你了。”我喃喃自語道，“好吧，就當剛才我什麽也沒說好了……”
唐心微笑：“在英國，我們都很直接沒有什麽拐外抹角的詞語，cheers就包括謝謝、對不起、不客氣，高興的時候說，煩惱的時候說，激動的時候說，苦悶的時候說出來的語氣都是不同的，anytime我們每時每刻都在說這個萬能詞。至于You are wee太過于正式，that\\\'s all right才是我想表達的沒關系。”
我眨眨眼，有點沒反應過來。
所以呢？
“所以……”他停住了，試圖用他那雙碩大的眼睛告訴我答案，可是我沒有他那麽聰明。果然唐心通過視線沒有傳達出他要的效果，像個小大人一樣摸摸下巴，“你擔心我不直接說出來，而是通過一些別的事情讓我知道你在擔心我，這樣子是不是叫做不言而喻呢？”
有那麽一瞬間，我聽到這話，瞪大了眼睛望着唐心眼前一亮：“原來你明白不言而喻的意思？”
唐心臉上的笑容笑的愈發的甜美。
我突然意識到，唐心平白無故說的那一襲話，估計也是希望我可以不言而喻，希望我也能明白他的謝謝與我理解的謝謝不同，遠遠沒有那麽尴尬和不自在，試圖用他那雙蔚藍而又清澈的雙眼告訴我：我與他早已沒有了疏遠。
可惜，我卻沒能理解透徹，那麽此刻，我們算不算是心照不宣了呢？
八點十五分，我掐着點出門，手機顯示出租車距離此位置不到500米。
“師傅，我付現錢。”
很快我就坐在了出租車上，司機掉頭時路過我家那幢小別墅，站在落地窗前的笑顏令我久久難以釋懷。
本應不該看見他的臉，可人都是感官動物，習慣了就會下意識選擇熟悉的東西。而我也是下意識轉頭望向我的家，看到了那張藏匿在窗簾後面的面頰。
只是一眼，和平日裏的唐心截然不同。
蕾絲暗花遮擋住深刻的輪廓，陽光照射不到的地方籠罩着重重黑影，若是說他在笑也是對的，在那張天真的童顏下，那種陌生又充斥着黑暗的笑容令我感到陰悚。
站在那兒的人真的是唐心麽？
我為突如其來的想法而深深的打了個冷顫。
大概是距離越近，人的認知能力就會越差，被蒙蔽雙眼看不清事情的真相，就像寒冬裏的刺猬，互相靠得太近，會覺得刺痛；彼此離得太遠，卻又會感覺到寒冷。
直到司機大叔伸手要錢的時候，我才猛然回過神來，原來不知不覺出租車已經停在了學院門口。
我趕在老師點名的最後一秒跑進合堂，小花坐在倒數第二排看着我搖搖頭:“你今天怎麽來的這麽晚？”
我呼哧呼哧地把包包扔在桌子上當枕頭，一臉悶在書包上:“求你，先讓我緩一會。”
申大很有特色乃至有特色到過分弱智的上課鈴響起來，我從狂響曲裏翻了個身差點沒被翻到地上。
“今天是教授的課，你別趴着了。”小花拿胳膊肘怼了我一下，我這才直起身子。
小花:“你怎麽看上去這麽累？”
“不是看上去……”我拿走她的爪子:“分明就是很累，累到心力交瘁！”
小花笑笑沒有多問。
我和霸王花成為閨蜜是小學的事，那時候何璐還沒有插一腳，三人組裏只有我和霸王花，她就是一副你要是不願意說我也不屑于問的态度。
一個聰明機智動如脫兔，一個內斂清高靜如處子，何璐和小花就像是兩個極端，我不知道為什麽我們三個人會成為閨蜜，這大概就是命運的奇妙之處吧？
小學被同學說成胖妞被人孤立是霸王花板着一張臉跟我坐同桌和我玩了整整20年的革命友誼，初中分班遇上何璐是她陪伴我度過沒有霸王花的初中生活。好在最後三個人同時考上一所高中，同一所大學……噢不，該死的何璐當了叛徒去學了獸醫。
在那個時候我終于明白了，一個人沒有辦法十全十美，上帝會嫉賢妒能把你收走。所以，當上帝關了我一扇門又關了我一扇窗的時候，他也把何璐和霸王花賜給了我。
“今天開始第十四講漢字的起源與書畫之前我們先把名點了，ppt裏的東西課後大家來前面下載一下，考試的重點在最後的總結裏。”教授插上usb後在電腦裏調出點名表挨個點名。
“薄亦然。”
“到！”
“李碩銘。”
“到！”
“範曉軍。”
“到！”
……
“蕭花。”
“到！”
“楊約旦。”
“到！”
“梁生。”
“到！”
“顧以安。”
“顧以安？”
“顧以安同學不在麽？”
就像是石沉大海般除了沒有人回答，還多了小部分女生驚嘆的唏噓聲，當然我也不例外。
這個可以讓我神經一瞬間繃直了的名字，除了顧以安沒有別人。我和小花對視了一眼:“他名字怎麽會出現在這？”悄聲詢問。
小花自然不知道。
這時，作為顧以安的死黨梁生舉了手:“高教授，顧以安是這節課的旁聽生，對教授您這次的課題漢字的起源和書畫很感興趣，他想作為旁聽生先試聽一陣子，還希望您給他留個名字。他這幾天都在畫室裏忙着參加省代表賽做準備，特意讓我給您說一聲他對于這次的沒能旁聽很抱歉。”
“嗳，代表咱們學院參加省賽是件光榮的事情。你把以安同學沒能來聽課這件事說的有點嚴重，我是那種不食人間煙火七八十年代的古板教授麽？”教授佯裝生氣活躍氣氛，他揮揮手，“你回去跟顧以安說一聲，抽空來找我，我這可能有些他能用到的資料。還有，我今天就給他一個特例，我的課随時對他敞開大門。”
顧以安代表學校參賽不是一次兩次，他這個明星級的大學生在申大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在申大有兩種人，聰明人和顧以安。
像我這種，當然好多像我這種腦袋不是多麽很聰明的人壓根連上榜的權利都沒有。
現實就是這麽殘酷，競争就是這麽慘烈。
教授對顧以安的看重，讓我是又驚又喜，驚于以後也許就要和男神在同一個合堂上課，喜于我和顧以安離得更近了些。
“蛋蛋，你看群裏的通知了麽？”霸王花淡淡地把我的思緒拉回現實。
什麽通知？
我雖然知道盡管我問了，小花也不會回答，因為我最終還是會選擇相信手機。
小花曾說過我防備心太重，我覺得這是她為了不讓我那麽尴尬才說的話。
畢竟好朋友就是該互相相信的，可我卻做不到，所以她也沒有很快的回答我。
群裏說，三四節加了選修課，特別贊助給學分不夠的人。
我捂着腦袋:“蒼天啊！”
“你還差幾學分修完？”
我伸出手比了個2:“這次放假以後，我就再也不用上選修課了！”
霸王花摸摸我的腦袋:“可憐的孩子。”
我撇撇嘴:“我是真的不想去上……”美術鑒賞課……
同樣的話我曾對何璐說過，今天流下的汗與淚，都是選專業時腦子進的水。
想到苦逼的獸醫何璐，心中萬幸這只是個掙學分的選修。
至于我為何削尖腦袋非要選美術鑒賞，其實和所有女生一樣，只是希望能讓顧以安注意到自己，希望可以天天看到他。
誰知，他只是挂了個名，天天窩在畫室裏搞創作！
聞道有先後，術業有專攻，我卻當成屁給放了。對于我這種半路出家的人選修非專業的美術鑒賞過分的困難。
手機一震，是唐心發來的短信，他問我大約幾點鐘下課。
我這才從感嘆哀怨裏清醒過來，回了個短信給唐心: 學校加課了，大概十一點半下課，姐姐沒辦法陪你吃飯了。
不一會兒，唐心的短信就發了過來: 沒關系，我等姐姐回來再吃。
我看着短信內容，都能想象地出令人心疼的小眼神，這麽好的孩子怎麽可能會和熊孩子劃等號？今早定是還沒有睡醒加之距離太遠！自己這種多疑的性格什麽時候可以改改？！
正當我要回複，唐心又來了一條短信: 姐姐不用擔心我，我要是餓了的話會把今早剩下的三明治吃了。
看着手機，我笑的很欣慰，是因為唐心的懂事遠遠比我想象的要多得多。
一開始，我以為歪果仁會很難搞的，這是我的真心話。
“蛋蛋。”小花狀似無意的輕敲桌面，“我回家了。”
我傻呆呆的仰頭，手裏還抓着手機:“下課了？”
小花點頭。
“噢，那行！路上注意安全，我也去占位了！”我與小花告別後，開始收拾桌子上的東西。
走出合堂的時候恰巧碰見高教授抱着一疊資料，他招呼我上前，說是讓我把這些重要的歷史資料拿給顧以安。
其實我還是很猶豫的，害怕和暗戀的人接觸，生怕一不小心就暴露出喜歡他的這份心思，可是後來卻出于私欲欣然接受。與教授道別，我捧着這一大疊資料如獲珍寶，我只知道顧以安參加的省賽題目是“融洽”，想來這些資料他應該有參考價值，然後加快速度朝學區的畫室走去。
我正火急火燎地爬樓梯到三樓的畫室，身邊但凡是個人都會對我指指點點。但是我哪還有心思關心？只想着顧以安說不定正因為遇上瓶頸需要資料解答。
幾個女生環胸站在廁所旁的過道裏，那是離顧以安畫室最近的地方，而我距離她們也不過兩三米的距離，所以她們臉上帶蔑視地笑意，我看的是一清二楚。
“咱們學校啊就是不缺有錢有勢的富家子弟，這家裏有幾個破錢頂什麽用啊？又不是什麽官二代富二代，怎麽就一點都沒有自知之明，竟做些傷風敗俗辣眼睛的事情呢？”
“你說這要長相沒長相要身材沒身材，某些人還真以為顧以安喜歡她呢？”
我死死地摟住資料，聽到這些話愣在原地好幾秒，反應了一下才微笑轉身，直徑走向廁所，避開了人群卻依然避不開尖銳的話語。
我躲在廁所裏，希望她們說夠了就會走掉，第六感告訴我這些不中聽的話跟我有關系。
何璐用手機傳來一條信息，我有些慌亂的上了微信，看見朋友圈紛紛轉發的一張照片，而我就是這裏面的緋聞女主角。
我手指顫抖地點開我和顧以安同框的照片，卻沒有一點點興奮和激動。
如果他知道了會不會生氣啊？
如果就這樣見了面，免不了尴尬……
這該死的何璐還附上一句話: 從這個角度看像是吻了一個世紀！
我咬着下唇忐忑不安，昨天在咖啡館裏我連話都不敢說，甚至連眼神都不敢與他對視，怎麽偏偏被拍成了……這個樣子？
想起他穿着白衣襯衫端着甜點，微微彎腰，露出挺立鎖骨的樣子別提有多麽迷人了。
也是那個時候，那張幹淨的臉龐突然湊上前溫聲的問了我一句，我們認識麽？
視線相交，被何璐鑽了空子照出了接吻的樣子。
外面的人說的越來越過分，我的額頭冒着冷汗，顯然我并沒有功夫欣賞我和顧以安同框的欣喜。
照片一po到網上，遭到了赤裸裸的嫉妒，才有了我躲在廁所不敢出來的景象。
啪嗒，畫室的門從裏面被打開，幹澀地聲音掩蓋不住的疲憊:“你們太吵了。”顧以安說道，他走出來把畫板放在外面晾幹，“要是沒有什麽事，麻煩各位讓出空間。”
“以安你和那個女生究竟是什麽關系！”
“同學。”他不假思索地說道。
“那你們有沒有接吻……你……”
顧以安淡淡的說道:“這好像與你們無關吧？”他把一個個畫板搬出來，我躲在廁所裏看着他走來走去的身影，有些難過。
他背對着廁所，俊郎的背脊擋住了那些女生們的視線，輕扯嘴角，帶着絲嘲嗤:“你們還有問題嗎？”
我聽的出他語氣裏的厭惡。
果不其然，不止我聽出來，這些人也聽的出來，稀稀疏疏的腳步聲過後，學區的走廊裏只剩下空曠安靜。
正當我糾結是不是等到顧以安進到畫室再出來敲門時，微信消息的提示音穿透在走廊裏。
何璐在微信裏道歉:不好意思啊蛋蛋，就沖着你們學校那幫女人對顧以安虎視眈眈的樣子，如果我再不插手幫幫你，兔子可是連窩邊草都搶不上了。
想要靜音，可惜已經太遲了……
我與男神的距離近在咫尺，女廁所一牆之隔，他在外面，我在裏面，這樣的出場方式大寫的尴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