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高一

高一

“好了，陳窈，你就先坐張煜城旁邊。”

陳窈一睜開眼，就聽到一道熟悉的聲音。

這句話是她短暫高中生活的噩夢。

在後來無數個被張煜城騷.擾、任意欺侮的時刻，陳窈都在想，要是能重新選一次，她寧願沒有同桌，孤獨的度過高一，也不要和張煜城那樣的人坐在一起。

班主任胡慧秀見陳窈站在講臺上半天沒動，擡手指了指第一組靠着後門的位置，随意說：“就是那個還在睡覺的男生旁邊。”

教室後排，門關着，淡黃色的陽光從窗戶照射進來，男生趴在課桌上睡覺，穿着紅色籃球衣，他腦袋兩邊的頭發剃光，只有中間留着的一撮頭發豎起，發梢染成青色，張揚又不羁。

這樣不倫不類的發型，在一衆中規中矩的學生中尤為突出。

可是沒人敢管他。

因為他是張煜城，他爸給學校捐樓砸錢把他砸進一中，他橫行霸道，目無法紀，看誰不順眼就整誰。不僅在7班是出了名的橫，就連在整個一中都沒人敢惹他。

學校領導和老師都對他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陳窈垂在身側被講桌遮住的手握成了拳，牙齒狠狠咬着舌頭讓自己冷靜。

清晰的痛感從手心傳來，陳窈深深吸了口氣，盡量平靜的看向下面的同學，擡眼，對上了一道灼熱視線。陳窈望過去，看見了坐在2組中間位置的藺修明。

藺修明看着她的目光中帶着明顯的愛慕和驚豔，上一世她并沒有察覺到這樣的視線，而如今陳窈覺得他眼中的愛慕惡心至極。

她永遠都不會忘記這一天。

這一天她剛轉學進一中，跟着胡慧秀來了7班，和張煜城成為了同桌。而在她來之前，沒有一個人敢和張煜城同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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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她并不知道張煜城是什麽樣的人，她努力地想融進這個新的班級，所以對張煜城很友好。

成為同桌沒幾天，在陳窈還沒融進新的班集體，在很多女孩子表面上厭惡張煜城，私下裏卻偷偷喜歡他時，張煜城向陳窈表白了。

那場表白排場很大，轟轟烈烈，全校皆知。

陳窈不喜歡張煜城，當着所有人的面拒絕了他。張煜城當場黑了臉，冷着聲音極其輕蔑的問陳窈：“你以為你是個什麽東西？小爺追你是看得起你，別給臉不要臉。”

陳窈從來都不是強硬的人。她從小身體就不好，跟着媽媽長大，性格柔弱，被張煜城這樣罵氣得紅了臉，拿手指指着他瞪了半天，話都說不出來。

之後學校裏關于陳窈的各種流言被扒了出來。

說什麽她之所以轉學是因為在之前的學校水性楊花，仗着自己長的還算漂亮讓好多男生為她争風吃醋，轉學之後才來一中就勾引了張煜城。

甚至還有很多陳窈和張煜城坐同桌時的照片流出，照片裏的陳窈總是在對着張煜城笑。

她一雙杏眼眸光流轉，在陽光下美的如琉璃，笑起來頰邊有兩個淺淺的酒窩，又才十六七歲，臉上帶了一點淺淺的嬰兒肥。

恰到好處的少女純真，清純漂亮的不像話。

一中論壇對這種照片的評價是——她在勾引張煜城。

7班的同學本來就不了解她，再加上張煜城刻意讓他手下所謂的小弟散布各種陳窈騷的言論，女生們又想能和張煜城在一起，站在張煜城那邊不遺餘力的排擠陳窈也就是理所應當的事情。

這些陳窈全都咬牙忍了，她性格很軟，輕易不想跟人起争執。

真正讓陳窈在一中呆不下去的人是藺修明，她同父異母的哥哥。

藺修明幫着張煜城一起孤立暴力陳窈，他告訴別人他們是兄妹，可他永遠都不會認陳窈。

因為陳窈的媽媽是小三，破壞了他們的家庭。

那時張煜城新交了一個女朋友，那女生是一中的校花，心高氣傲，聽了這話後總是明裏暗裏諷刺陳窈，小三生的孩子生下來就是小三。

陳窈每天上學面對的都是同學們的白眼謾罵，沒一個人願意跟她做朋友，她才十六歲，從沒經受過這些，恨得受不了了也沒膽子反擊回去，只能一個人躲在角落哭。

而後她遇見了邵季舒。

他是唯一一個不會嘲諷她的人，他用單薄的肩為陳窈守住了一片寧靜。

陳窈不知道邵季舒為什麽要對她那麽好，明明那麽冷清的少年卻站在他身前，用消瘦的身體為她擋住張煜城的欺侮。

他和她一樣在7班的存在感都不強，陳窈甚至很少聽人提起他。他很孤僻，從來不跟陳窈說話，後來邵季舒成了陳窈在一中唯一一個朋友，偶爾邵季舒會對她笑，她陪他時他眼睛裏也會有溫度。

張煜城不再欺負陳窈，就連藺修明看着陳窈的眼神也總是充滿探究。

直到陳窈被張煜城的女朋友推下樓，那時藺修明站在一邊冷眼看。

她死前才從藺修明口裏知道他針對她的原因。

“你知道為什麽連你親哥哥都讨厭你嗎？”朱月悅笑的猙獰，看着陳窈的眼神是滿滿的惡毒：“那是因為他喜歡你啊。你看，你還說你不賤，連你親哥哥都被你勾引，不顧人倫喜歡你。”

陳窈看向藺修明。

他的臉一寸一寸變紅，良久笑了，不再遮掩自己，他盯着陳窈的眼睛，聲音裏有種報複般的快感：“是，我喜歡你，你跟你媽一樣會勾人。”

陳窈死都沒想到，她在一中待了不過兩個月的時間，就結束了她的一生。

“陳窈？”

見臺上站着的少女久久不回神，胡慧秀喊了她一聲，又說：“過兩個星期就換位置了，你先在那裏坐一下。”

講臺下有小聲的議論。

“漂亮是漂亮，怎麽感覺有點呆？”

“不會是腦子有問題吧？”

“你瞎說什麽呢！我覺得人家這叫呆萌可愛。”

“我擦！她剛剛一直盯着老子看不會是看上我了吧？”

“去你丫的！人家這種女神能看上你？”

……

陳窈松開手掌，轉頭看向胡慧秀，正準備說她不想坐在那裏。她确定自己重生了，重來一次，她絕不會再靠近張煜城這樣的人，也絕不會再像前世那樣軟弱，顧及藺修明的面子忍氣吞聲。

“砰。”

教室後門被人一腳踢開，張煜城被驚醒，眯着眼睛從桌上爬起來，有些暴躁的揉了揉揉頭發，低罵道：“哪個不長眼的？沒看見老子在睡覺嗎？！”

陳窈看見了那個從後門走進來的少年。

随着門被踢開，陽光旋轉着跳進教室內，他逆光走進教室，個子清瘦挺拔，頭發有點短，聽到張煜城的罵聲，少年步子頓了頓，眼睛睨了張煜城一眼，随後，面無表情的擡起腿，一腳踹在張煜城背上。

張煜城被踹了也沒有說話，只是雙手反捂着球衣，瞪了少年一眼。

教室裏所有的同學都看過去，有人小聲驚呼：“舒哥牛逼啊！”

陳窈被這一幕驚得呆了呆，好長時間都沒回過神。上一世，邵季舒進門時她已經坐在了張煜城身邊，少年聽到罵聲也只是冷淡的反手關上門，随後坐回座位，并沒有踹這一腳。

胡慧秀也被氣到了，現在還是她的上課時間，這兩人就這樣目無師長！

“陳窈，你坐到邵季舒的位置上去。”胡慧秀用黑板擦在講桌上拍了拍，嚴厲的看向邵季舒和張煜城，冷聲道：“你們倆這麽喜歡鬧，那我就讓坐在一起天天給我鬧！我看你們能鬧出什麽名堂來！”

陳窈心下一松，那種危機感散了。

她從講臺上下來，穿過走廊往一組後面走去，同學們看她的眼神都是好奇帶着打量的，并沒有像前世那樣滿滿的惡意和輕蔑。

陳窈抿了抿唇，在倒數第三排的位置停下，等邵季舒收拾好書，她就能在他位置上坐下了。

邵季舒看向她，喉結滾了滾。

那雙漆黑狹長的眼睛上下掃視她，眼底深處是如墨一般化不開的幽深，陳窈被他看得有種無地遁形的錯覺，就像是整個靈魂都被他看穿了一樣。

胡慧秀又說：“邵季舒你別墨跡，快點兒換位置，換完你就跟張煜城一起去走廊外面給我罰站！”

胡慧秀第一次當班主任，她很想帶好這個班級，并不像學校其他領導一樣對邵季舒和張煜城的所作所為視而不見。

邵季舒的視線從陳窈身上移開，散漫看了一眼講臺上的胡慧秀，随後轉了個身，從後門走出了教室。

胡慧秀氣得拿起手中的粉筆就朝下面扔，同時更加嚴厲：“張煜城，明天早上給我交三千字檢讨！”

“老師，明天周六，怎麽交？”張煜城滿不在乎的回，惹得下面的男生哄笑。

陳窈在邵季舒的座位上坐下。

這節課是語文課，批評教育完學生之後胡慧秀就開始講課。

陳窈還沒有領課本，和同桌尹愉心共用一本書在聽。尹愉心是個很好相處的女生，性格開朗，上課過程中也會和陳窈偷偷講八卦。

陳窈前世連班上的人都認不全，重活一世，她決定要努力融入班集體。

“你的‘窈’是‘窈窕淑女’的‘窈’呀？這名字意境真好。”

陳窈點了點頭，右手在她書上做筆記：“你也喜歡看《詩經》嗎？”

“這種詩就算我不讀詩經也是知道的啊。”尹愉心好笑的看着她，回想起剛才陳窈站在講臺上呆立好久的樣子，“陳窈，剛才你走上講臺，我差點還以為是哪個小明星呢。”

陳窈眉眼很像一個女星，可具體是哪個女星，尹愉心一時想不起來。

“你也很好看呀。”陳窈看了一眼尹愉心，認真的說：“你眼睛最漂亮，臉型也很好看。”

女孩子沒有不喜歡被人誇的，尤其被陳窈這麽漂亮的女生誇，而且還誇的具體又清晰。

尹愉心這下一點也不覺得不能跟邵季舒同桌有什麽遺憾的了。

邵季舒不過就是長得好看，可是陳窈不僅長得好看，說起話來還甜到她心坎。

唔，真是個不錯的同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