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詭辯
詭辯
很快邵季舒發現他的想法根本就是多餘的。陳窈根本不需要他的回答，也不需要他有任何回應。
自那天她幫他撐傘一起回家之後，陳窈似乎是覺得他們之間的關系融洽了許多。
早上上學時會主動按他家門鈴，主動等他一起去學校。
即使邵季舒并沒有表現出樂意或者高興的情緒，甚至每次看見她都當做沒看見一樣，陳窈也像是什麽都沒有察覺到，察覺不到他的冷淡，也感知不到他的漠然。
她像一個小太陽，不怕他的疏離，也不畏懼他的陰沉。
她永遠都在笑，脾氣很軟很溫柔，會在上學途中給他講一些班上的趣事，也會和他分享新買的零食。
邵季舒第一次遇到這樣的人。
他對她冷，故意用邪邪的眼神看她，甚至有時刻意躲避她，她遲鈍的沒有感覺，像一只笨笨的小白熊，看起來要多惹人厭煩就有多惹人厭煩。
他對她稍微緩和一點，陳窈就像蹬鼻子上臉一般，跟在他身後像一條怎麽甩也甩不掉的小尾巴，那模樣看起來別提有多傻，礙眼極了。
可當她真的察覺到他對她的不喜，想逃開時，邵季舒又不樂意了。
他不知道這是一種什麽感覺，陳窈圍在他身邊繞着他轉時，他覺得煩燥，有時還會惡劣的想捉弄她。
可她怕他時，他卻覺得更煩了。
邵季舒拿她一點辦法都沒有，他向來沒有什麽情緒，有也盡是些整人吓人搞人的，可唯獨碰上一個陳窈，偏偏就能讓他時時刻刻都覺得惱火。
又是一個周一，放學後陳窈去了食堂吃飯，留着邵季舒和張煜城在教室打掃衛生。
張煜城自是不敢動，坐在座位上聽話的像個小學生，低着頭一句話也不敢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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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季舒坐在他身邊的座位上，垂眸安靜的看着書，臉上沒有絲毫表情，夕陽餘晖照在他發頂，給人一種溫暖美好的錯覺。
俞妝故意慢吞吞地收拾書，一本書放進包裏又收回書桌，反複幾次，時不時地回頭看一眼邵季舒。
孫思若急着出去玩，催她：“妝妝，你快點兒啊？別讓丁權他們等急了！”
“唔……”俞妝忽然捂着肚子趴在桌上，臉上滿是痛楚：“思若，我那個來了，有點不舒服，今天我就不去了。”
“啊？”孫思若有點掃興，丁權就是因為俞妝才邀請的她們，要是俞妝不去，她去了丁權也未必會給她什麽好臉色啊！
她把書包放桌上，關切的問：“很痛嗎？”她希望俞妝能說還好，這樣她就能勸俞妝堅持下。
孫思若長得不漂亮，如果不是因為俞妝的關系，像丁權這種富二代根本就不會多看她一眼。
俞妝搖頭，擺擺手：“你先過去吧，幫我跟丁權他們解釋下就好。”
孫思若沒法，也不能直接把她給拉走，她心下不悅，臉上卻是擔憂：“好，那你照顧好自己，特別難受的話一定別硬撐着。”
等孫思若走了，俞妝才從桌上爬起來，拿起書桌上的小鏡子照了照，覺得唇不夠潤，又塗了一點口紅。
俞妝長得很漂亮，從小到大追她的男生不少，可她看得上眼的沒幾個，那些男生要麽被她迷得神魂颠倒，要麽不學無術游戲人間。
像邵季舒這樣的能讓她覺得心動的，更是少之又少。
這個少年氣質出衆，斯文冷淡，無端撩人心，而且，他沒有像其他男生一樣對她逢迎。
俞妝從鏡子裏看見邵季舒認真看書的模樣，又想起了陳窈。
她自問長相不輸陳窈，而且陳窈家一看就很窮，每天那幾套衣服換來換去，衣服款式簡單，也從來不化妝。
再者，哪個有錢人家的女生會跟瘋魔一樣只知道刷題，甚至連上廁所的時候都還想着背單詞？
俞妝抿了抿唇，将口紅抿勻，滿意的看着鏡子裏的自己。起身整了整裙擺，她朝一組後面走過去。
“邵季舒。”她輕柔的喊他名字。
少年擡眼，目光輕輕掠過她的臉。
漆黑狹長的眼，筆挺濃黑的眉，右邊眉尾還有一顆小小的黑痣，徒增幾分性感，削薄紅潤的唇，明明是十分豔麗的五官，卻因為他過于疏離淡冷的表情而顯得清冷。
俞妝心跳有點快，她臉上都是滾燙的，紅着臉在陳窈座位上坐下，把物理課本攤到邵季舒桌上，問：“這個課後題老師講的我不太懂，你能給我講一下嗎？”
邵季舒神色平淡的把被她的課本壓住的書抽出來，看了一眼張煜城。
張煜城吓的摸了摸鼻子，沒骨頭似的趴在桌上開始不走心的嘲諷：“喲，俞妝，你這打扮的給誰看呢？”
班上沒有其他人，俞妝也不怕被人看笑話，反正張煜城這種人她也不屑于深交。她笑笑，尖銳反問：“和你有什麽關系？”
“沒關系啊。”張煜城懶洋洋，攤手：“跟我有什麽關系？無非就是你看上我同、同桌了呗。”
說到同桌二字，張煜城哆嗦了一下，觸及邵季舒冷硬的眉眼，又繼續硬着頭皮開麥，手指緊張的捏着手機，生怕自己露出破綻：“不是我說你啊，你這一天天的繞着邵……打轉有什麽意思？人丁權不是追了你有一段兒時間了嗎，你這一邊被丁權追，一邊跑來撩別人，你臉還要不要了？”
俞妝被他說的氣得想跺腳，張煜城一張嘴簡直是讨人厭！
她下意識去看邵季舒，生怕從少年臉上看到厭惡的表情：“我跟丁權沒有什麽，你別誤會！”
然而邵季舒目光落在書頁上，指尖夾着一頁書，神色淡漠，像是什麽都沒聽見，只是周身氣質陰沉，讓她心底生涼，不敢靠近。
俞妝莫名有點怕他，但是想到陳窈，心裏又有了底氣。
陳瑤又呆又笨，第一次給邵季舒送校服時甚至那麽狼狽，可是現在邵季舒不也跟陳窈相處的十分融洽？
偶爾邵季舒甚至會給陳窈講題，俞妝每次回頭看，心裏都酸的不行。
憑什麽陳窈可以她不可以？
要是她當初像陳窈一樣不要臉一點，現在又何至于眼看着自己喜歡的人和別的女生這樣？
明明她哪裏都比陳窈好不是嗎？
“誰管你跟丁權怎麽樣。”張煜城百無聊賴，偏偏又不敢走，所有怨氣都撒在俞妝身上：“你也是夠了，沒見人家不喜歡你嗎還在這跟個蒼蠅一樣嗡嗡嗡？”
俞妝笑容扭曲，看着走廊外去拿掃帚的身影，不知從哪裏來的膽子，直接問邵季舒：“你不喜歡我，該不會是喜歡陳窈吧？”
邵季舒眼也沒擡，皮笑肉不笑，姿态很是輕蔑。
他瘋了才會去喜歡那個蠢丫頭。
張煜城怕邵季舒腦抽，忙道：“俞妝你夠了，都放學多久了還不滾？留學校等着幫小爺我搞衛生啊？”
俞妝壓根不想走，她還想留在這兒看戲。
這些天她天天看着陳窈纏着邵季舒，也是看的心煩。
她撥弄着手上新做的指甲，慢悠悠的問：“你猜陳窈為什麽接近你？還不是因為邵家的原因。”
邵季舒合上書，擡眼，正好和站在教室門口的陳窈四目相對。
俞妝見他有了反應，繼續說：“陳窈說不定就是看上了你們家的錢。”
說完，俞妝勾起了唇。
邵季舒心高氣傲，但凡他不是沒腦子的人，自然會順着她說的話去想，否則，何以解釋陳窈為什麽在四十多個同學中唯獨就看中了邵季舒？
這樣的話陳窈上輩子聽得太多，上一世她忍氣吞聲，沒有任何人會體諒她，也沒人會想去了解她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
這次，她不會再忍。
她看着坐在邵季舒身邊腦袋枕在胳膊上的張煜城，下意識覺得這樣的話就是張煜城教人說的。
她不認識俞妝，但是知道這是7班的同學。
她拿着掃帚走過去，在俞妝和邵季舒中間站定，杏眼淬了火一樣瞪着張煜城，甚至氣得呼吸都急促起來。
邵季舒孤僻，性格不讨喜，但是本性善良，在7班就只有她一個朋友，張煜城這樣簡直就是和對付她時用的一樣的手段。
她伸出右手去拉邵季舒的胳膊，很用力地扯他衣袖，邵季舒皺了下眉，垂眸看着那幾根手指，站了起來。
陳窈把他攔在了身後，直視着張煜城，語氣正經的不能再正經：“張煜城，你不要欺人太甚！”
張煜城嘴巴張成0型，歪了歪頭：“啊？”
俞妝見她這樣，諷笑：“陳窈，你作什麽呀？”
剛才她說的話和張煜城沒有半點關系，陳窈進來卻直接把矛頭對準張煜城？
這是腦子有病嗎？
“作？”陳窈看着她，“難道剛才那些析辨詭辭不是張煜城叫你說的嗎？”
她吐出一口氣，“捏造事實，滿嘴謊話，無中生有。”
她抿緊唇，狠狠瞪了張煜城和俞妝一眼：“張煜城，我告訴你，你有什麽就直接沖我來，不要針對邵季舒，他不是你可以随便欺負的人！”
張煜城當然知道邵季舒不是他能随便欺負的人。
事實上邵季舒不搞他人，他就謝天謝地。
“小姐姐，你是小說看多了還是學習學傻了？”張煜城欲哭無淚的看着陳窈嚴肅的臉。
漂亮是漂亮，怎麽年紀輕輕就傻了？
站在陳窈身後的邵季舒竟輕輕笑了起來，像是看見了什麽極有趣的事。
他這一笑，好似霁月風光，潋滟開湖光山色，清潤俊逸，比俞妝見過的所有男生都要好看。
俞妝覺得自己有必要說點什麽來撕破陳窈的面具，可她不太懂陳窈剛才說的什麽析辨詭辭是什麽意思。
蹙了蹙眉，俞妝開口：“我哪裏無中生有了？”
她擡頭看着陳窈清純的臉，不屑地問：“陳窈，我問你，你這麽殷勤的接近邵季舒，究竟是看上了他們邵家的錢呢，還是喜歡上他了？”
張煜城不禁想給俞妝吹口哨。
這問題問的太漂亮了！
他也想知道為什麽，這個讓他想起初戀酸甜美好的小姐姐要對邵季舒倒貼。
明明那也只是個敗類啊。
邵季舒斂笑，垂下眼盯着陳窈的腳踝，眸光晦暗。
俞妝也覺得自己這個問題問的好，不管陳窈怎麽回答，只要她要點臉，她都不會再像現在這樣纏着邵季舒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