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熱吻

熱吻

陳窈在家裏打掃衛生，她膽子小，房間裏全開了燈，只有這樣才不覺得害怕。

天氣太冷了，她全身都裹進棉衣裏，連手也包在厚厚的手套裏，脖子上圍着好幾圈圍巾，耳朵上還帶着一個毛茸茸的小兔子耳罩。

電話忽然響了。

陳窈取下手套，滑動手機界面接聽：“喂？”

觸屏式手機在冬天用起來真的冷，陳窈幾乎想去買一個老人機了。

電話是門衛室打來的，說是有一個陳窈的快遞，讓她去簽收。

“好的好的，我馬上去。”陳窈朝手心哈了口氣，心想是誰會給她郵遞東西，軟軟說道：“您稍等哈。”

小姑娘态度太好，門衛都有些不好意思，只讓她慢點，路面上雪結成冰，讓她小心，別摔跤了。

她放下手裏的掃帚，重新戴上手套，在玄關處換了鞋，下樓去門衛室拿快遞。

整個世界都像被雪包裹，白茫茫一片。

快遞小哥等了許久，在她簽名時抱怨了幾句，陳窈軟乎乎的說：“抱歉抱歉，下次我一定快點兒！”

快遞小哥聽到這聲音一愣，看清陳窈的模樣後，自己先紅了臉。

少女把自己裹成了球，紅紅的棉衣紅紅的圍巾紅紅的雪地靴，只有耳朵上戴的耳罩是白色的小兔子，一張臉白生生，杏眼燦爛，可愛到爆炸，讓人簡直想揉一揉。

陳窈抱着快遞往單元樓走，低頭看着署名，不由得笑了。

是言堯那個小弟弟送的暖寶寶。

Advertisement

前幾天她跟言堯報怨冷，言堯冷靜又理智的告訴她京市溫度零下七度，把陳窈的抱怨全堵在嘴裏——畢竟井原市也才零下一兩度，實在沒臉跟人家京市的比冷。

她笑彎了眼，心想等下就給言堯打電話，狠狠嘲笑他。

電梯上升的很慢，陳窈全副武裝，一點都不覺得冷了。

出電梯時，她看到在對面開門的那個身影，一愣，幾乎是脫口而出：“……邵季舒。”

開門的少年動作微頓，然後拉開門，反手又把門給關上了。

陳窈站在門外，遲鈍的看着那扇門，半晌才回過神。

她剛才是看見邵季舒了吧？

她現在在學簡單的手語，邵季舒以後可以跟她溝通，可以跟她講話了。

陳窈想到手語班的同學，心裏對他更是憐憫。

他這麽冷漠孤僻，難怪在學校幾乎沒有朋友，連從小一起長大的張煜城都不怕他。

可她是陳窈啊。

她見過邵季舒溫柔的一面，也真心拿他朋友。

她在門外站了會兒，心想要不要去敲門。

邵季舒回來這裏拿劇本，那個陳窈親手所寫的劇本還放在他家，想來想去，他跟陳窈之間的聯系居然也只有這一個劇本了。

他甚至連電話號碼都沒給她一個。

反正他又不會說話，講電話又有什麽用？

劇本安靜的躺在書桌上，将近半個多月沒回來，書桌上積了一層淺淺的灰塵。

邵季舒吹了吹劇本頁面上的灰，又翻到了蘇攜初見陳窈的那一頁。

美如琉璃，純若琉璃，說的是陸之璃，卻也是陳窈。

邵季舒靠在椅子上，一頁一頁安靜的翻。他不想如劇中蘇攜一樣至死陸之璃都不明白他的愛，可他偏偏比蘇攜更慘。

他除了錢一無所有，沒有朋友，沒有家人。

他只有一個放在心底的陳窈。

這半年來他們幾乎朝夕相對，陳窈溫和柔軟，致命吸引他，可是他害怕看到陳窈厭惡的眼神。

那個晚上她跟張煜城說讨厭他。

邵季舒垂下眼，把劇本重新放回書桌，書房的窗戶沒有關，刺骨的冷風從窗口吹來，入骨的寒。

他應該不會再回這裏，也多半不會再和陳窈有什麽牽扯。

他再瘋，對陳窈卻總有一種似乎是生來就有的不忍。不忍心，更不想被她抗拒。

他短暫的喜歡了陳窈這麽一段時間，其實也夠了，至少這段時間，陳窈對他笑，月牙兒眼彎彎，跟他撒過嬌，跟他睡過覺。

她不喜歡他，她讨厭他。

邵季舒終于決定放她自由，陳窈也該得到自由。

他把窗戶關上，室內再次安靜下來，他關燈，開門，擡眼時微怔。

陳窈還抱着那個快遞盒子站在門口，邵季舒平靜的看了她一眼，心底滾燙。

他的小姑娘真可愛。

只可惜她不喜歡他，邵季舒也沒本事去讨她喜歡，更不想看她失去自由只能待在他身邊，悶悶不樂。

邵季舒關門，打了反鎖，擡腳走向樓梯。

身後陳窈結結巴巴說：“邵季舒。”

語調軟綿綿，一如初見時那樣溫柔。

他沒停，繼續往前走，腳步卻不自覺緩慢，心底其實也是希望……陳窈能挽留他。

就這麽兩三步，他竟然不舍得，眼眶微濕。

他真的很喜歡她呀，連他沒有擁有過的自由，都給了她。

陳窈又喊他：“我有話跟你說。”

邵季舒閉了閉眼，面無表情的轉過了頭，眸子涼薄。

陳窈彎腰把快遞盒子放到地上，沒有說話，手卻擡了起來。

她在比手語。

【要解釋我】

邵季舒挑眉，心底萬千情緒湧上來，最終化成唇邊的弧度，他彎唇笑了起來。

要解釋我？

陳窈又比了個手勢。

【我聽】

這個手勢比完，她似乎想了想，歪了歪頭，又換了個手勢。

【我看】

她比劃的很笨拙，一點也不流暢，手指細細的，明明是纖弱的他微微一用力就能毀掉，然而這雙手曾經拉他入傘，保護他。

此刻，這雙手在用手語跟他交流。

邵季舒一步一步走近陳窈，微垂下眸子，濃密的眼睫在眼睑處投下大片的陰影，眸子深處帶着最執拗的眷戀。

陳窈後退幾步，不安的舔着唇，磕磕絆絆的說：“邵季舒，我，我學了手語，你，你可以把想說的話比給，比給我聽。不，不是，是看。”

她眸子泛着迷離霧氣，晶潤剔透，小臉縮在火紅的圍巾裏，萌的讓他心生柔軟。

可是，陳窈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嗎？

邵季舒步步緊逼，唇角勾起的弧度有種難言的魅惑蕩漾。

陳窈呆的只知道眨眼，小嘴微張。

邵季舒喉嚨滾了滾，低頭，一手按住她的後腦勺，另一只手臂攔住她的腰，狠狠地親上了她的唇瓣。

這是一個近乎淩虐的吻，他吻得又急又兇，像是要把心底的不安暴躁全部發洩出來。

陳窈大腦當機了一瞬，莫名其妙的想起張煜城說的“他說不定連舌頭都沒有”。

她軟軟的靠在邵季舒的手臂上，沒有閉眼，清晰地看見他眼中的瘋狂愛意。

腦海中想的卻是，他真的沒有舌頭嗎？

陳窈張了張嘴，呼吸間全是少年身上的薄荷香氣，他唇瓣滾燙，喉間有小聲吞咽聲，按在她後腦勺上的那只手掌寬大有力，攔在腰間的手臂硬邦邦。

陳窈眸子沁出淚，有些喘不過氣，她鬼使神差的伸出舌頭，探進了邵季舒嘴裏。

他有舌頭嗎？

邵季舒覺得身體像被什麽東西電了一下，亢奮的厲害，他沒想到陳窈會伸舌頭，而不是推開他。

他當即更兇狠的回吻了過去。

他吸攪着陳窈的舌頭不放，吸吮着她唇齒間的香甜，陳窈幾乎整個人都軟在他身上，像小獸一樣無力地嗚咽着。

邵季舒第一次接吻。

陳窈也是第一次。親完之後她整個人都蒙了，被迫仰着腦袋，邵季舒低頭舔她唇瓣，愛不釋手的模樣。

邵季舒放開她時，陳窈腿一軟，差點摔倒在地上。

她萬萬沒想到，她這些天來再見到邵季舒時，他會直接給她一個舌吻。

……雖然最先伸舌頭的人是她。

可她居然連給他一巴掌的勇氣都沒有了——她自己也被親的有點浮想聯翩。

邵季舒給她比手勢，唇角淺淺彎起，眸子中含滿了溫柔笑意，還有一層喜悅。

【看得懂嗎】

陳窈抿起唇，氣鼓鼓的搖頭：“我看不懂。”

邵季舒摸了摸她的臉頰，輕輕捏了捏她耳罩上的兔耳朵，眼睛裏笑意更濃，他分明是在用眼睛說“騙人”。

陳窈又氣又委屈，可是在見到邵季舒時，她才發現自己很想他。

邵季舒把地上的快遞盒子拿起來，挑眉看着她。

陳窈說：“你滾。”

可她臉頰粉潤，水眸含羞帶怯，更像是故意跟他撒嬌。

邵季舒舔了舔唇，微微彎了腰，作勢要親她。

陳窈不是很懂為什麽他們之間會這樣發展，她連忙用手捂住嘴，邵季舒的吻就落在她手背上。

可是邵季舒的唇卻依舊在她手背上輾轉，親的陳窈癢癢的。

她抽開手，邵季舒又親在她唇上。

陳窈氣炸了，萌萌的小姑娘像火.藥桶一樣，喘息着推開他，嬌嬌的說：“邵季舒！你怎麽能這樣啊！”

邵季舒勾唇淺笑，手伸進她口袋，摸出了她家門鑰匙，單手打開門。随後像進自己家一樣，大搖大擺的走了進去，一點不适都沒有。

房間很幹淨，連灰塵似乎都沒有，瓷磚白的發亮，地上還躺着一個掃帚。

邵季舒在角落裏摸開了燈，轉過頭看着還站在門口生氣的小姑娘。

他眼睛濕了一瞬。

這世上怎麽會有這樣的一個陳窈？

脾氣又軟，甚至會為他去學手語。

這樣的陳窈，他怕是一生都只能遇到這一個了。

怎麽舍得放手。

陳窈坐在沙發上“聽”邵季舒解釋。

她不明白自己對邵季舒的感情，也不知道為什麽會不反感他的親吻。

可是她知道她有些舍不得趕邵季舒走。手語班上的學生大多都是小孩子，性子皮，可是唯獨不會說話。有一次一個手語學的最好的小朋友在講臺上分享自己的經歷，他因為不會說話，從小就是班上同學欺負的對象。比劃着比劃着，小朋友忽然哭了，無聲的哭，嗚咽着，可是不能出聲。

陳窈想邵季舒成長過程大抵也是如此。即使他是邵家獨子，成長環境也未必會比那個小朋友要好。

她如今對他應該是同情憐惜居多。

可這麽點憐惜，對她來說也是難得，也足夠她硬不下心。

邵季舒有點不自在的跟她比手語，大部分內容陳窈都看不懂，但是他比的很慢，見陳窈露出疑惑地表情，他就拉下臉，面無表情的擡手比劃。

【你到底要不要聽】

她非要他解釋。

邵季舒只好從頭到尾給她說，她問什麽他就答什麽，一點隐瞞她的想法都沒有。

陳窈咬咬唇，燈光下眸子清亮：“可是我才學了幾天的手語，有的真的看不懂。”

她全程只看懂了邵季舒問的那句“你到底要不要聽”。

邵季舒氣磊。又想到她上課時專注的不得了，可做作業時卻還總是做錯。心裏對她又升起了幾分包容。

算了，她笨。

陳窈穿着厚厚的拖鞋噠噠的跑進房間，拿了一個作業本，蹲在他身前的茶幾邊，杏眼裏流光溢彩：“這樣吧，你先比劃，我記下來，然後你再給我寫下來行吧？”

那個作業本上的前幾頁，是好多個簡易的手型，一個一個的，有時候一個詞要畫一整頁。

邵季舒腦子靈光，記憶力好，學什麽都快，甚至手語也是家裏老師教了一個多月就學的七七八八。

可他沒料到陳窈會用這種笨笨的方法去學習。

這麽多動作，這要是記差了一個，那不就前面的都白學了？

難怪剛才他跟他說“要解釋我”，感情是壓根什麽都沒學懂。

邵季舒張了張唇，心底除了感動，還有一種淡淡的無力感。

他接過陳窈手裏的筆，開始在紙上寫字。他幾乎寫了滿滿兩頁紙，細數了很多細節。

比如那天晚上是陳窈自己爬上他床，又比如他真的不喜歡吃排骨。

半真半假，總歸是不想讓她尴尬。

陳窈手指摸着下巴尖，眼珠微動，低下了頭，抿唇：“……不好意思，是我自己先入為主了，跟你說聲抱歉。”

邵季舒嗯了一聲。

他垂眸，盯着本子上前幾頁的手勢簡筆畫，看了一眼身邊這個單純的姑娘，又提筆在紙上寫。

【我喜歡你】

【我們交往吧】

他把本子推到陳窈面前，眸子在燈光映襯下越加璀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