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臺階

臺階

陳窈第一次見邵季舒打架,是因為張煜城親了她。而這次,則是張煜城向她表白了。

她抿起唇,杏眼睜圓,眼睫微顫,看向邵季舒時,心底有淺淺的懼意。

她不太敢相信這樣濃烈的感情,可這種感情真實存在。陳窈不知道該怎麽去面對這樣的感情。

她顫抖着向前走了兩步,對着地上的邵季舒說:“……邵季舒,你住手好不好。”

她的聲音低若蚊吶,輕到被風一吹似乎就要散去。

顧和澤在一旁笑,玩味的看着她。這樣的女孩子太柔弱,實則根本承受不了邵季舒這種人的愛。

邵季舒沒有聽見,仍舊瘋了一樣的打人。張煜城在他的毆打下,已經昏死過去。

陳窈怕極了,既怕邵季舒這個人,更怕他真的打死人。她咬唇,眼淚從眼眶裏漫出來,輕輕抽噎着,無助的問:“邵季舒,你別這樣好不好?你把他打死了,你要坐牢的!”

她怕極他,可又忍不住擔心他。

邵季舒身體顫了顫,腦袋幾乎垂到地上,半晌,一拳重重砸在水泥地上。

陳窈被吓得往後退了兩步,周圍的同學幾乎是作鳥獸散,一個比一個跑得快,所有人都以為邵季舒要揍別人。

顧和澤歪在一棵樹上,雙手抱臂,冷淡的看着別人的愛情。連邵季舒這種人都有想去愛的人了,然而涼薄如他,卻還沒遇到一個想愛的人。

邵季舒撐着身體從地上站了起來,擡頭,充斥着血絲的雙眼看向陳窈,發絲黏在腦門上,指骨流出鮮紅的血。

陳窈怕的渾身都在抖,退似乎都在發軟,她捂着嘴,無聲哭了起來。

邵季舒朝她走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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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窈心中警鈴大作,轉身想跑,然而她才動了一小步,邵季舒就已經朝她撲過來,想餓狼一樣,死死地把她抱在懷裏,手臂緊緊锢着她的腰,低下頭,親上她的嘴。

顧和澤熟練地拿出手機大了120。

邵季舒一直推搡着陳窈,幾乎将她從地上半抱起來,将她抵在了身後的樹幹上。

陳窈脊背靠在粗糙的樹皮上,腰被勒得生疼,口腔內的空氣似乎都被他掠奪幹淨,才長大的“小包子”蹭在他肋骨上,磨得很疼很疼。

她像無助的小獸一樣嗚咽,小聲的哀求他:“邵季舒……你、你別這樣……”

顧和澤在他身後說:“小舒,快點兒親,再過一會兒年級主任要來操場抓人。”

陳窈聽到這話快氣炸了,顧和澤看起來正人君子,怎麽說起話來像個流氓?!

邵季舒當真停下來了,他狠狠的看着陳窈,分開時甚至舔了舔她唇角。

陳窈不敢惹他,沒有再說話,邵季舒卻拽着她的手腕,直接拉着她去了操場看臺後的小樹林。

小樹林堪稱是情侶們約會的天堂,這裏樹木多容易遮擋視線,老師們也很少來這裏巡查。

到了小樹林後,邵季舒再次把陳窈按在了樹上。

他眸子幽深似潭,陰鸷地讓陳窈心底生寒。

他向她比手語。

【你喜歡他?】

那個他指的自然是張煜城。

陳窈下意識的想搖頭,可在對上邵季舒通紅的眼睛時,那種懼意忽然就消失了,她伸出手,手指扯着邵季舒的衣角,聲音怯怯地,語氣卻認真無比:“邵季舒,我不喜歡他。”

邵季舒眼裏的狠意散了許多,他伸出手,再次問她。

【為什麽不拒絕。】

陳窈眼眶裏淚珠子打着轉,忽然伸手擦了擦眼角,氣得胸腔劇烈起伏,她低聲發脾氣:“我還沒拒絕你就打人了呀!”

她根本就來不及拒絕。

姑娘聲音軟軟的,像山澗一灣清泉,輕而易舉的就将他心底的怒火洗滌。

邵季舒抿起唇,周身的狠厲完全消退,他伸手擦了擦陳窈眼角的淚珠子,低頭輕輕吻了上去,一點一點的吻幹淨。

眼淚鹹鹹的,嘗起來卻是甜的。

“你走開。”陳窈擡手推他肩膀,卻怎麽推也推不動,只好皺起眉,跟他說:“邵季舒,我不喜歡你親我!”

邵季舒眉眼微沉,指腹輕輕摩擦着陳窈軟軟的臉頰,他手上的血有一些粘在她臉頰上,邵季舒從喉間發出聲音:“嗯?”

陳窈快被他氣炸了,“嗯什麽嗯?不喜歡就是不喜歡!跟你說了好多遍了,不要随便親我,不要随便親我!你就是不聽。”

她語氣中滿滿的反感,聽得邵季舒用力捏了捏她的臉,眸子沉沉。

拒絕他就是幹脆利落,拒絕張煜城就連句話都要分成三個問題來講。

他拍了拍她的臉,低頭,鼻尖抵着她的額頭,薄唇強勢的吻上她眉心。

不喜歡也要親。

陳窈,你注定是屬于我的。

全部都是。

那次操場被表白之後,張煜城就住進了醫院,兩個多月沒來學校。

陳窈也有點害怕邵季舒,最初她會小心的躲着他,可她發現這樣一點用都沒有。

邵季舒家就住她對門。她剛認識他的時候,幾乎沒怎麽碰見他。可現在邵季舒就直接等在她家門口,勢要等到她一起去上學。

上學後兩人又是同桌,她怎麽躲都躲不開。

似乎自從他的心意被陳窈知道之後,他就開始越發不遮掩自己,想親的時候一定要親,陳窈撒嬌也沒用。

她哭,他就給她擦眼淚,然後吻她眼睛。她發脾氣,邵季舒就一臉單純的望着她。陳窈幾乎分不清楚他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

然而大多數時候他都很寵她、很縱容她,也很聽她的話,除了接吻之外,其他的事情她不喜歡的,邵季舒從來都不去做。

陳窈倒也不是讨厭他,她在那天之後清醒的明白——她其實也有點對邵季舒動心了。

可是理智告訴她,邵季舒并非良配,她如果選擇和他在一起,那她幻想中的那個家未必能實現。

她缺愛,渴望能有一個平和溫暖的家,她和丈夫之間可以沒有愛情,但是一定要有家庭的責任感。然而邵季舒偏執瘋狂,他的愛太濃烈,陳瑤清醒的知道自己不适合這樣的感情。

她只想一輩子平平淡淡。

高一很快接近尾聲。

六月中旬,陳窈從胡慧秀辦公室出來,沒走多遠就碰到了朱月悅。

朱月悅身邊站着的是藺娴婉,這是拐角處,沒有什麽人經過。

陳窈抱緊手裏的資料書,夏風吹過她身後的長發,她雙眸平靜的看着朱月悅,問:“可以讓一下嗎?”

朱月悅精神看起來不太對勁,陳窈不想和她起沖突。

藺娴婉笑着輕聲問:“陳窈,都不叫我一聲姐姐嗎?”

陳窈垂眸,眼睫纖長濃密,側臉七分清純,她轉身換了一條路。

朱月悅上前攔住她,從前眼裏豔麗的臉蛋上滿是猙獰:“陳窈,聽說你又勾到了邵季舒?”

陳窈沉默,平淡的看着她。

朱月悅的手似乎是想摸她的臉,陳窈側身躲過,朱月悅笑:“我真的不懂,你這幅膽小怕事的樣子,到底是哪裏吸引了張煜城?”

她的表情接近瘋狂,陳窈沉下聲,冷冷問:“朱月悅,你抑郁症是不是沒有吃藥?”

她死前聽朱月悅剖白心跡,她為了威脅張煜城,連停藥的事情都做出來過。

朱月悅面色一下子蒼白,驚慌的看着她:“誰告訴你的!”

藺娴婉微微挑起了眉,她也沒想到朱月悅居然有抑郁症。她目光上下掃視朱月悅,輕輕笑了一聲,語氣輕慢:“真沒想到前校花居然還有抑郁症?”

朱月悅狠狠地瞪着陳窈,将這一切的過錯全部撒在陳窈身上。

陳窈擡眼,靜靜看着她,面容不怒自威,聲音寒涼:“朱月悅,你抑郁不是你傷害別人的理由,張煜城到底為什麽不喜歡你,你自己心裏沒有數嗎?你一個女孩子,整天眼裏只有情情愛愛,你問一下你自己,你對得起把你養這麽大,整天為你擔心的父母嗎?人立于天地之間,首先要做到的是無……”

“我沒有父母!”朱月悅狠狠吼出這句話,身後綁着的頭發散開,神色近乎癫狂:“陳窈,你懂什麽!”

“你……”陳窈張了張嘴,驚愕的說不出話。

“張煜城明明對我很好,他說他會照顧我一輩子!都是你毀掉的,全部都是你毀掉的!”

她一步一步靠近陳窈,目光兇惡,忽然伸手,用力将她推下臺階:“你這個狐貍精!你為什不去死啊!”

藺娴婉看到朱月悅這個樣子,下意識的轉身,跑了。她還想好好在學校混,一點都不想被老師記過。

拐角處臺階有三級,陳窈沒有防備,直接被她推下去,腳一扭,膝蓋磕在臺階坎上,整個人狼狽地從走廊上摔下去。

手掌撐在地上時和水泥地面摩擦,掌心又熱又疼,臀骨像要碎掉一樣。

上一世,朱月悅也是這樣,在她毫無防備的時候對她突然出手。

原來重來一世,有些事情也是躲不過的,即便她已經很努力。上次是樓梯,這次是臺階。

陳窈疼的眼淚一下子就漫出來了,她腳疼的厲害,根本站不起來,手掌心磨破皮,血珠沁出來。

她模樣清純動人,哭起來也很美。

朱月悅看的近乎失了理智,她一步一步踩着臺階從走廊上下來,蹲下身盯着陳窈:“你怎麽那麽會勾人啊?果然藺娴婉說的對,小三生的孩子注定了還是小三!”

陳窈咬唇,擡起手,狠狠地扇了她一巴掌。

她手掌心痛得厲害,扇下去震得發麻,血珠子甚至印在朱月悅臉上。

陳窈吸着氣,另一只手繼續扇她:“你這麽惡毒,怎麽可能會有人喜歡?”

朱月悅瞪大眼,作勢要打她。

心知自己打不過她,陳窈閉上眼,喊了句:“張煜城!”

朱月悅一愣神,陳窈說:“朱月悅,張煜城在那邊看!”

朱月悅怕張煜城看見自己現在這副樣子,慌忙低下頭,想走開。

陳窈見此,又說:“他過來了!”

朱月悅心一亂,慌不擇路的跑進女廁所。

察覺到她走了,陳窈嘗試着從地上起來,才一動,腳腕就鑽心的疼。

她抱着磕破了的膝蓋,無助的坐在地上,看着散開了的作業本,沒來由的覺得慶幸。

她看不懂人心,可是也隐隐察覺到命運放過了她。

只是受個傷,卻并沒有失去這條命,她的努力都是有用的。

可是這次,她不會再輕易放過朱月悅。

陳窈在原地坐了一會兒,再次嘗試着想起來,卻又跌坐下去。

嘆口氣,陳窈想,她只能等其他同學經過這裏了。

她等了好一會兒都沒等來人,幾乎絕望之際,看見了朝這邊走過來的邵季舒。

陳窈眼睛一亮,幾乎是興的沖他招手,喊他:“邵季舒!這裏!”

邵季舒看見她坐在走廊下,一眼就瞥到她膝蓋上的傷口,皺起眉,快步朝她走過去。

他知道陳窈中午會去老師辦公室,可是他回校後卻沒有在教室見到她人,心裏沒來由的發慌,耐着性子等了一會兒,最終決定去看看。

可他才來,就見到陳窈受了傷。

邵季舒在她身邊蹲下,擰眉看着她膝蓋,不悅的沉下眉眼,把她打橫從地上抱了起來。

這不是他第一次抱陳窈,卻是他第一次看見陳窈受這麽重的傷。

陳窈一點要跟他解釋的意思都沒有,她急着想從他身上下來:“你扶着我走就行了,我可以走的。”

邵季舒攬緊了她的腰,垂下眼,眼中的警告意味十分濃郁。

她把自己弄受傷,他就已經很不滿了。她最好不要再說什麽惹他生氣的話。

他小心捧在手上精心呵護的姑娘,自己卻一點都不知道保護自己?

這是要他一點自由都不給她,時時刻刻看着她嗎?

走了一段距離,陳窈忽然想起來:“我資料還在地上沒拿呢。”

邵季舒恍若未聞,抱着她往校門口走。

午休時間,校園裏一片寧靜,門衛室的叔叔看見他們這樣子,驚得眼珠子都快掉出來。

陳窈擡手拍了一下邵季舒:“邵季舒!我資料!”

他垂眸,看見了她掌心的擦痕,眸子越發冷冽。

陳窈瑟縮了一下,怕的幾乎整個身體都縮進他懷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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