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騎頸

騎頸

他一路抱着她去市醫院,走vip通道,沒有挂號,進病房後小心的把她放在病床上,敲了敲那個低頭寫病歷的醫生的桌子。

醫生擡頭,挑眉,一臉的不正經:“喲,邵公子?”

邵季舒蹙眉,冷冷看着他,指了指被他擱在診斷床上的陳窈。

畢鑲浙哎喲一聲,擱了筆,湊上去問陳窈:“你這是被他打的?”他扭頭,看向邵季舒:“你這個小變态,人姑娘柔柔弱弱的你居然都下得了手?”

邵季舒直接拍在他後腦勺上,一臉的不耐煩,可臉上卻是少有的少年氣。

“醫生……”陳窈弱弱出聲。

畢鑲浙盯着她膝蓋看了會兒,忽然擡頭,金絲鏡片下的神色正經無比:“小姑娘,你別害怕,我是他叔叔,他這是逼你做了什麽事?你告訴叔叔,叔叔一定替你主持公道。”

畢鑲浙心想,這小混蛋做了什麽事兒啊能把人姑娘膝蓋磨成這樣?而且這混蛋看起來居然還挺心疼。

“不是他弄得。”陳窈說:“是我自己不小心摔了。”她不太好意思把同齡人之間的仇怨給長輩講。

“……哦。”

畢襄浙看起來有些失落,叫了個護士做助理,自己親自動手給陳窈處理傷口。

邵季舒在一邊看着,聽着陳窈的呼痛聲,眉頭越擰越緊。明明他自己是斷了骨頭都能忍着不哭的人,可看陳窈這樣子,卻覺得心像是被人割掉一塊肉似的,痛得厲害。

陳窈膝蓋上的傷沒什麽大礙,主要是扭到了左腳的腳踝,手這幾天最好也不要碰水。

處理完後,陳窈跟畢鑲浙道謝:“謝謝叔叔。”頓了下,她又問:“叔叔,那個,我要去哪裏繳費?”

畢鑲浙手指按了按她腳踝,看她痛得快哭出來,而一直盯着她看的邵季舒也皺着眉頭,一副要哭不哭的摧枯拉朽的倒黴樣子,心底快意了,故意問:“你號都沒挂,怎麽繳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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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季舒直接撞開他,抱起診斷床上的陳窈就走。

畢鑲浙手指上纏着紗布玩,故意哎呦呦的叫:“小變态,回來,叔叔話還沒說完呢!”

邵季舒沒回頭,一腳踹在門上把門給關了。

畢鑲浙也不生氣,自個兒嘀咕着:“有了喜歡的女生,這是好事兒,是好事兒!我姐泉下有知肯定得高興壞了!”

他琢磨着等下下班去給他姐燒個香。

在收拾醫藥箱的護士問:“畢醫生,那個帥氣的小夥子是你侄子?”

“啊,我侄子,這小變态從小就長得好看。”畢鑲浙摸了摸光禿禿的發頂,笑:“主要也是我們家基因好,天生的!”

護士默默搖了搖頭,心裏對比了下畢鑲浙和邵季舒的長相,忽然開始懷疑自己學過的生物學遺傳定律。

這真的是一家人嗎?

陳窈堅持要回去上課,邵季舒卻帶着她回了家,抱着她上電梯,甚至還想一路把她抱進家門。

陳窈雙手纏着紗布,裹得像豬蹄一樣,她顫顫巍巍的用手指在他胸膛上畫圈圈,小聲的說:“邵季舒,我想回去上課。”

邵季舒看了一眼她的手,抿唇,拒絕的意思十分明顯。

陳窈說:“就要期末考試了,要是期末考試我沒考好,那我媽媽肯定會不高興的。”

這個理由太牽強。

邵季舒垂下眼,長睫遮住眼瞳,幽幽看着她。

陳窈動了動手指,跟他說:“只要我還能寫字,我就不應該不去學校。”

她非常的熱愛學習。

電梯到了七樓,邵季舒走出去,按響了自家門鈴。

文芳來開門的時候,看見他抱着陳窈,眉開眼笑道:“喲,這是咋了?”

她心想這倆小孩兒肯定在一起了。

邵季舒把她放在自己床上,找了只筆在紙上寫字。

【明天早上再去學校,你先休息】

陳窈不肯,堅持:“可是我今天下午不去學校,會落下課的。”

邵季舒拍了拍她的臉,讓她聽話。他自己拿着陳窈以前坐過的小馬紮坐在床邊,摸了一本數學書給陳窈看,繼續寫字。

【你在家看書】

陳窈擰起細細的眉,低頭看着書。

其實她也沒怎麽,不就是扭了個腳嗎?買個雙拐撐着,她還能跑步呢。

陳窈是媽媽帶大的,陳曼凝工作忙,時常要外出拍攝,陳窈就學着自己照顧自己,家裏有做飯的阿姨,但許多事情她都是自己做。

很小的時候她和祁白還沒那麽要好,班上的小朋友欺負她,她那次也是不小心把膝蓋磕在臺階坎上了。有多痛陳窈記不清了,但是她好多天都瘸着腿走路是真的。那時候家裏的阿姨見了,也沒問什麽,更沒有人像邵季舒這樣,連路也不讓她走。第二天她照樣活碰亂跳的和小朋友玩去了,根本就沒有人特意關注她。

咦?那她這次怎麽就這麽矯情了呢?

陳窈想着,忍不住看了邵季舒一眼。她又想起那次他給她揉胳膊了。

其實她……也有點開心。

就像摔跤了的小孩子,沒人關心拍拍傷口起來,若無其事的繼續走。可要是有人關心,就會生出許多莫名其妙的小脾氣來,又哭又鬧,恨不得整個世界都圍着自己轉。

唔……她沒有整個世界,可她有邵季舒啊。

第二天邵季舒背着她去上學。

他們教室在三樓,路上好多同學看,陳窈現在有人疼,像是得到了糖果的小孩子,受傷也不覺得痛了。但她畢竟是個女孩子,偷偷把臉埋進邵季舒脖子裏,不想被人看見自己的臉。

邵季舒故意扭過頭朝她耳朵裏吹氣。

陳窈一睜開眼,就看見他憋笑的臉。她故意用胳膊錘他肩膀。

嬌嬌弱弱的小姑娘又能有多大力氣?邵季舒不覺得疼,反而覺得陳窈在跟他玩情趣。

反正都是自己的小姑娘,她玩情趣,邵季舒也由着她。

到教室之後,陳窈察覺到班上同學的視線,整張臉都漲的通紅。

邵季舒把她放在座位上,她坐在靠窗的位置,每次出去都要讓他起身。

陳窈坐下去,才察覺到凳子上墊了一塊又厚又軟的墊子。

她低下頭,耳根通紅的翻着書。

上課的時候,邵季舒從她手裏拿了筆,幫她做筆記。

陳窈從小到大都沒有被人這樣寵過。

她忍不住問邵季舒:“你為什麽要對我這麽好?”話一問出口,她就後悔了。邵季舒肯定會說什麽喜歡她之類的話,而陳窈……陳窈其實還沒想好要不要跟他交往。她始終有一些猶豫。

那個平淡溫和的家庭是她向往了十六年的,即便如今感動,也很難做出選擇。

邵季舒在草稿上寫字回她。

【這算好?】

陳窈沒想到他會這樣回答,又問:“這不算好,什麽才算好?”

怎麽說呢,除了媽媽之外,沒人比邵季舒對她更好了。

邵季舒勾着唇角笑了笑,看她的眼神晦暗不明。

這算什麽好?這樣嬌養着寶貝着就叫好嗎?

他其實更想把她金屋藏嬌,藏起來只給自己一個人看。

下午放學,陳窈非得等同學們都走沒了才願意走,她本來想說“邵季舒,你扶我”就行了,可邵季舒先她一步握住了她腿彎,把她背在了背上。

于是陳窈也就……沒有多話。

其實她很喜歡這種被人寵着的感覺,就像是爸爸一樣。

她低頭,把臉貼在邵季舒背後,輕聲說:“邵季舒你知道嗎,我是我媽媽帶大的,好像是我五六歲之後,就沒有人背過我了,因為我長大了,媽媽背不動。”

少年的肩膀單薄卻有力,給她一種安心的感覺。

邵季舒沒有出聲回應她,而是擡手把她颠了颠。

陳窈又說:“我有時候很想要爸爸,因為別的小朋友都可以騎在爸爸脖子上,到處轉,可是……”

可是她沒有。

陳窈沉默的閉上眼,忍住眼眶裏的酸澀。

童年的渴望,即便她如今已經十六七歲,其實也還是想要的。

已經走進小區,邵季舒停住腳步,朝一個種着楓樹的花壇走過去,而後将她放在花壇邊。

這樣她就比他高很多,邵季舒仰着脖子看她,唇角勾着寵溺的笑,執起她的手放在唇邊輕輕吻了下。

而後,他轉身,稍微蹲下身,擡起陳窈的一條腿,放在自己的肩上。

陳窈吓得差點尖叫:“你幹嘛呀!”

她一點準備都沒有,差點摔倒,好在邵季舒扶着她。

他另一只手擡起她另一條腿,放在了自己另一邊肩膀上,這樣陳窈幾乎是騎在他脖子上的。

他站起身,雙手護着她的腿,帶着她在小區裏轉了一圈。

陳窈表情僵了僵,然後眼睛裏更酸了,她哽咽了一下,輕聲說:“……邵季舒。”

小區住着的爺爺奶奶看了都在打趣他們。

邵季舒不和他們來往,人家不認識他,可他們認識陳窈。

一個奶奶問:“窈窈,這是你男朋友啊?”

陳窈察覺到邵季舒的步子頓了頓。

她的手無意識的摸着邵季舒的耳朵,支支吾吾說不出話。

是男朋友嗎?

應該……目前……好像還不是吧?

邵季舒手指擰着她腿彎,似乎在威脅她一般,又走快了幾步。

陳窈咬着唇,表情糾結。

她才十六七歲,以前雖然喜歡過沈卿譯一段時間,可是那是明知道不可能的。如今這樣被人寵愛着,一時犯起了難。她心裏知道自己有些喜歡邵季舒,可每次猶豫着要答應他時,便總會想起他的暴虐和血性。

她這樣的人,可以僅僅只是因為喜歡,就和這樣的偏執瘋狂的少年在一起嗎?

邵季舒讓她騎在脖子上一路騎回了家。

初夏的風微涼,他眸子陰沉的盯着地上的楓葉。

楓葉火紅,陳窈的小腿雪白。

他抿唇。

管她承不承認,反正也只能是他的人。

期末考試之前,一中出了一個大新聞。

之前的校花朱月悅自殺了。

她在家自殺的,父母卻跑來學校鬧事,學校領導讓老師在班上保護好學生,自己出面和她家長溝通。

陳窈在三樓遠遠地看見了朱月悅的父母。

他父母衣着有些破爛,飽經滄桑的模樣,頭發灰白,陳窈想起那個光鮮亮麗的朱月悅,不由得有點難過。

她是想過要對付朱月悅,可這也僅限于和她打一架,讓她痛一場。從沒想過要她的命。

然而她自己自殺了。

尹愉心在她身後感慨:“原來家家都有本難念的經啊。”

朱月悅父母是來學校要賠償金的,可惜她的死和學校沒有半點關系。

元澤說:“你們不知道吧,他父母居然還跑去張煜城家裏鬧過事,說張煜城是他們女兒的男朋友,他們女兒死了,張家得對他們負責。”

尹愉心和陳窈都看向元澤,難以置信:“真的?還有這種人?”

“當然是真的了。”元澤推了推眼鏡,嚴謹的說道:“張家那是高門大戶,哪容爾等豎子撒野?他們被張家的傭人趕了出來。”

邵季舒半點都不感興趣,像是與己無關一樣,手指在手機屏幕上劃。

他本就冷血,對于朱月悅的死也沒有半點同情心。她自己咎由自取,以死威脅張煜城,指望他回心轉意,可張煜城根本沒把她放在眼裏。

更何況,她也不應該傷陳窈。

元澤又一副百事通的樣子:“其實朱月悅家裏還有兩個雙胞胎哥哥,都是混混,沒念書,也不去掙錢。他父母沒指望,不得不來學校鬧。”

一中百年老校,為了名聲至少會賠點兒錢。

陳窈低頭,在書包裏找出錢包,把錢全部拿出來,給元澤:“元澤,等一下下了課,你幫我把這些錢給她父母。”

元澤驚了:“陳窈,你是什麽絕世小白蓮?朱月悅在背地裏怎麽說你的,你又不是不知道?”

藺修明冷冷道:“她不過是做戲罷了。”

尹愉心不服:“我們窈窈這叫人美心善。”

元澤又問:“陳窈,你這也太……小白花了吧?”

陳窈不是很懂他們到底在争什麽。

她只是覺得朱月悅父母很可憐,朱月悅自己也很可憐。

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罷了。

至于她拿出來的這點錢,其實還不夠他們吃一頓飯。

邵季舒把她手裏的錢拿走,指尖點了點那一堆的五毛一塊,又數了數那幾張一毛的,不由得失笑。

呵。

總共也才二百五十塊整。

二百五。

他的小姑娘簡直是又蠢萌又可愛。

給了人家錢,還要罵人家一頓。

邵季舒眼眸含笑,伸手揉了揉陳窈的腦袋,把錢重新放回她錢包,自己拿了兩張一百和一張五十,給了元澤,眉梢微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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