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chapter21
chapter 21
chapter 21
棠言從來沒見陸庭川笑得這麽和藹過。
和藹地就像她從來沒見過的列祖列宗,慈眉善目的,就等着接引她過奈何橋。
她梗着脖子,扯出一個幹巴巴的笑:“班、班長,早啊。”
陸庭川松開自己兩個指頭。
像是捏過了什麽髒東西一樣,輕輕地摩挲着。
陸庭川輕描淡寫:“是挺早。”
不然也聽不見她這番肺腑之言。
雖然陸庭川表現平淡,但棠言危機意識從未有過的濃烈起來。
陸庭川還是慈眉善目地看着她,雖然沒有明說,但從裏到外都透着,讓她“解釋下”這三個字。
棠言:“……”
有什麽好解釋的。
難道直接說她一個新來的,格外嫌棄這個人見人愛又風光霁月的大少爺嗎?
棠言又不是嫌棄自己命太長。
棠言心虛的目光忍不住往秦思意那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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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秦思意早就見勢不妙,回頭洗心革面,重新抄起了作業。
好像剛才跟棠言說話的,不是她一樣。
棠言:“……”
撇得還挺快。
恰巧,上課鈴響。
這節是老曹的課。
棠言像是看到了勝利的曙光:“班長,老曹要來上課了,我們一會兒再聊?”
陸庭川意味不明地看了她一眼,移開了目光。
棠言松了一口氣。
一節課,怎麽也夠她想一個可以糊弄得過去的理由。
卻聽陸庭川慵懶的聲音響起:“這節課老曹去開會,大家自習。”
棠言愣住。
她不可思議地看向陸庭川。
陸庭川也正好看向她。
他說:“既然現在有時間,那就現在說吧。”
棠言:“……”
哀莫大于心死。
陸庭川看着她,目光裏帶上了一絲咄咄逼人:“我倒想知道,我哪裏不入你的眼。”
居然連是她不願意當他的同桌?
他的眼神過于具有壓迫性。
棠言的反骨突然上來。
她脫口而出——
“花有百樣紅,人與狗不同。”
“咱倆沒什麽好說的。”
班裏突然,萬籁俱寂。
連前面抄作業的秦思意的背脊,也僵硬了那麽一下子。
同學們的目光,或多或少的,都聚集在了陸庭川和棠言兩個人的身上。
棠言:“……”
從她反應過來自己說了什麽,她就絕望地閉上了眼。
閉上眼之前,她還心存僥幸——
也許因為她的冒犯,陸庭川直接把她踢出去呢?
陸庭川向外掃了一眼。
目光所及,所有人都收斂了目光。
正襟危坐。
假裝自己什麽也沒看到。
什麽也沒聽到。
陸庭川回頭。
棠言已經睜眼。
她的眼睛大大的,故作的鎮定裏面,有一絲絲的驚慌。
漆黑又明亮的瞳仁裏,映出他的臉。
陸庭川上前一步。
棠言下意識後退。
卻抵到了身後的課桌。
退無可退。
陸庭川笑了一下。
他伸手按在棠言的課桌上,微微傾身。
他和她的目光平行。
從後面看上去,就像陸庭川把棠言,攏在了懷裏。
兩人的臉龐挨得極近。
棠言幾乎可以感受到陸庭川灼熱的呼吸。
連帶她,也因為這極其靠近的距離。
變得呼吸急促。
她不由自主地,握緊了拳頭。
陸庭川掃了一眼,語調慢慢重複她的話:“花有百樣紅,人與狗不同?”
“咱們倆,誰是狗啊?”
陸庭川的呼吸輕輕地噴在她耳朵上。
癢酥酥的。
棠言的耳朵尖,從和他呼吸相及的地方。
一點一點的,紅了起來。
逐漸蔓延到她的臉上。
落在陸庭川眼裏,粉撲撲的。
賞心悅目。
班裏座位輪換正好一輪。
棠言和陸庭川的座位,正好重新回到最後一排。
陸庭川的威嚴之下,班裏沒有人回頭。
也沒有人看到他們。
可棠言依然有一種窘迫感。
她看着陸庭川那張挨得極近的臉,突然有些慌亂。
連眼睛都不知道該往哪裏放。
她久不回答,陸庭川催促她:“嗯?”
他聲音壓得很低,帶着一種若有似無的慵懶。
不像是逼供。
倒像是戲弄。
棠言突然開始冷靜下來。
她無處安放的目光最後落在陸庭川的睫毛上。
甚至開始走神。
這麽長的睫毛。
要是拔一根下來許願,能不能美夢成真?
陸庭川見棠言不止走神,連目光越發詭異。
他輕聲問她:“你在想什麽?”
語氣柔軟。
像能問進人的心坎兒。
棠言喃喃:“拔你睫毛。”
陸庭川:???
她腦子裏一天到晚裝得是什麽?
向來喜怒不在臉上的陸庭川,頭一次想擰開面前人的腦袋。
看看裏面究竟是不是漿糊。
然而他還來不及付諸行動,一聲厲喝響起——
“最後一排的一男一女!你們兩個在教室裏幹什麽!?”
所有人下意識往後一看——
棠言和陸庭川的身形疊在一起。
陸庭川:“……”
棠言:“……”
哪怕是在蔣委員長能戳死人的目光下,大家也不怕死地,發出了起哄的噓聲——
蔣委員長更是聲嘶力竭:“曹耀斌怎麽教育你們的?!還有沒有王法了!?”
“這個班的班長呢?!自習就是你們這樣自習的!?”
他恨恨地盯着窗前的兩個人:“你們倆還杵着幹什麽?跟我去辦公室!”
陸庭川笑了一聲。
他站直了身體,對眼睛裏冒出火光的棠言道:“走吧,蔣委員長請喝茶。”
陸庭川友情提醒她:“一會兒态度好點兒,不然你會被請家長。”
“那你呢?”棠言沒好氣的反問。
陸庭川看她,跟看小傻子似的:“他敢嗎?”
棠言:“……”
拔什麽睫毛。
她現在只想扒了陸庭川的皮。
老曹開完會,火急火燎地到蔣委員長辦公室。
此時恰好課間。
陸庭川上課和同桌“談情說愛”的消息在上課的時候就像插了翅膀,傳遍了整個高中部。
現在蔣委員長辦公室外,門縫和窗臺上,都擠滿了來看熱鬧的同學。
而辦公室內,蔣委員長正唾沫橫飛地,對陸庭川和棠言進行“早戀的危害”專題批評彙報講座。
擺事實、講道理、說數據,力求要通過本次談話,把誤入歧途的兩人,拉回好好學習天天向上的大道上。
老曹一路上已經聽了一耳朵的流言,最離譜的還有兩個人在蔣委員長的注視下,親得難分難解——
就差跳樓以證明情比金堅。
他心急如火,但現在一看。
大約是顧忌着陸庭川的董事長父親,蔣委員長還給他們倆安排的個座兒。
陸庭川懶洋洋的坐在那兒,挂着招牌似的笑,有一搭沒一搭地聽着蔣委員長的訓導,偶爾還指正一下他的數據錯誤。
而棠言……
棠言乖乖的,一臉嚴肅,
還不知道從哪裏摸了個筆記本,認真地記錄蔣委員長的教導。
老曹七上八下的心,一下子就妥了。
他笑呵呵地走到蔣委員長面前。
蔣委員長剛好結束他的教導:“行了,既然你們已經認識到上課開小差的錯誤,那一人給我八百字檢讨,今天這事兒就算過了。”
說完,他手一揮,讓棠言和陸庭川走了。
門外的吃瓜群衆看陸庭川出來,集體跑得比兔子還快。
棠言走得飛快,半點兒不想和陸庭川扯上關系。
陸庭川倒是不緊不慢地走着,臨出門,聽見老曹向蔣委員長打包票:“這倆人要是能在一起,我腦袋擰下來給你當球踢!”
陸庭川腳下一頓,覺得老曹說得十分有道理。
他要是能看上棠言,他的腦子也不用要了。
和老曹的腦袋一起,送給蔣委員長當球踢。
秦思意見棠言全須全尾地回來的時候,正扒拉着手機,看學校貼吧。
敢去蔣委員長辦公室圍觀的畢竟是少數,大多數人吃瓜還是靠網絡。
比如現在翻了三十幾頁的高樓貼,就有樓主在講述不近女色的大少爺和新來轉學生,不畏強權、敢于直面蔣委員長維護自己愛情的故事。
秦思意看得熱淚盈眶。
甚至對棠言發表了感想:“這故事還挺感人的,就是男女主不太像陸庭川和你。”
棠言:“……”
秦思意說:“我和陸庭川認識了十七年!從來沒見過他為了哪個女的,拎着板磚兒去砸老師辦公室的!”
棠言:“……醒醒,他現在也沒有。”
他甚至附和着蔣委員長,一起糾正了早戀危害的數據。
秦思意嘆息:“就是他沒做,才遺憾啊……”
棠言:“……”
秦思意扼腕憂傷了三秒,突然擡頭,亮晶晶地盯着棠言:“要是你當我嫂子,也不是不行啊!”
棠言:???
秦思意覺得自己提出這個設想簡直是天才:“言言你比那些花枝招展的小妖精,可利索多了!”
棠言一把推開秦思意蹭過來的腦袋:“這大白天的,你做夢幹什麽?”
秦思意卻越想越覺得可能:“可是陸庭川都讓你坐他邊兒上了啊。”
“他以前從不讓女的近他一米範圍內!”
棠言一愣。
她倒是不知道這個。
可是也只是片刻,她就想起了軍訓時,追着陸庭川那個女生。
兩個人在楊桃樹下梨花帶雨,拉拉扯扯。
她也想起陸庭川對桌上的零食,來者不拒。
棠言伸手,擰秦思意的臉。
陸庭川剛進班上,便聽她同桌聲音脆脆的:“我要是能看上他,腦袋擰下來給你當球踢!”
陸庭川:“……”
中午教室只有棠言一個人。
她拿着手機,百度檢讨上課開小差的檢讨應該怎麽寫。
正一邊借鑒一邊編纂,秦思意給她發了個消息。
秦思意:窦智要加你微信你給嗎?
怕棠言不認識,秦思意還特意解釋了下:就是那個給你兔子,害你差點兒露餡兒那個。
棠言不想加。
但倏地,又想起昨晚上那杯奶茶。
吃人嘴軟。
棠言:好。
秦思意推送了一個名片給她。
棠言點開。
名片的頭像是一杯奶茶。
棠言點擊添加,備注“我是棠言”。
窦智秒通過。
棠言看着對話框裏不斷浮現的“正在輸入”,率先發了消息。
言:你好。
窦智秒回:你好。
棠言輸入密碼,發了一個紅包。
窦智心頭一激動,立馬點開。
裏面是十二塊。
窦智不明白,給棠言發了一個問號。
言:昨天謝謝你幫我帶奶茶。
是“帶”,不是“送”。
窦智突然就明白,為什麽棠言會加他。
他有點失落。
但很快他又振奮起來。
他知道棠言這個時候一般在班裏休息,也不多打擾。
自己點進了棠言的朋友圈。
棠言的朋友圈沒有隐藏,但內容不多。
大多是風景和朋友們一起的照片。
窦智翻遍了所有,沒有找到單人自拍。
他嘆了口氣,又不甘心這樣就在棠言的通訊錄裏躺屍。
最終,他點開了自己的朋友圈,發了一條——
因為昨天的幸運奶茶,今天加上了女神[撒花][撒花]
配圖是棠言的半張頭像。
劉子陽中午睡不着,憋着笑看完貼吧高樓,實在忍不住,準備去朋友圈槽一圈。
一刷新,正好看見了窦智的朋友圈。
他咋舌:“窦智動作挺快啊,昨天送奶茶,今天就把人加上了?”
陸庭川在床上假寐。
他們宿舍是雙人間。
劉子陽來勁兒,八卦之火熊熊燃燒,直接坐在陸庭川床邊,把手機往他面前送:“诶,你認出窦智的女神是誰沒?”
陸庭川壓根兒不知道窦智是個什麽東西。
但劉子陽這麽高興,他也不掃他興。
陸庭川粗略掃了一眼,只覺得頭像眼熟:“不認識。”
劉子陽:“……”
他震驚:“你居然認不出你同桌的頭像?”
陸庭川:“……”
他眯起眼:“我為什麽要認出來?”
劉子陽驚悚地看着陸庭川。
陸庭川其人,智商和記憶力高到令人嫉妒都嫉妒不起來。
只要他願意,他甚至能夠回憶起十幾年前劉子陽幹的每一件挫事、每一個細節。
但是他居然不認識棠言的頭像?
劉子陽腦子裏浮現一個可怕的猜想——
“我說陸庭川……”
“該不會人家都罵你是狗了,你還沒加上人棠言的微信吧?”
陸庭川:“……”
他磨了磨後槽牙。
很好。
他天天補課講題,不如一頭送奶茶的雜毛。
嘉遠的貼吧是學生會管的。
下午上課前,陸庭川和棠言轟轟烈烈的愛情貼,都被删了個幹淨。
甚至有重複開貼的,還被管理禁言警告。
大家八卦之魂得到了鐵血的鎮壓。
于是愈演愈烈,憤而轉戰嘉遠Q||Q匿名群。
秦思意開了小號混入其中,暗自豎起了陸庭川和棠言的CP大旗!
誓要成為他們頭號CP粉。
棠言和陸庭川對此一無所知。
在衆人閃爍的目光中,安安穩穩地上完了一天的正課和兩節晚課。
匿名群竊竊私語熱血沸騰——
木瓜:棠言罵了陸庭川是狗,居然還安安穩穩地活過了一天。
西瓜:所以他們一定有點兒什麽。
絲瓜:不一定啊,今天他們一天沒說話了。
哈密瓜:惹,那我還有機會嗎?
倭瓜:沒了。
倭瓜:因為我嗑的CP是真的!
公交還沒恢複,棠言為了安全,不打算上後面一節自習。
她收拾書包,見陸庭川也停了筆。
她動作一頓,還是先開了口:“你也要回家嗎?”
陸庭川掃她一眼:“怎麽,我和你物種不同,連回家都沒資格嗎?”
棠言:“……”
她觑着陸庭川的臉色,他表情安詳。
出于人道主義,棠言小心翼翼地提醒道:“你就算不太待見我,也犯不着這樣承認自己是狗。”
陸庭川:“……”
他給棠言氣笑了。
他就不能是罵她是狗嗎?
見他笑,棠言覺得問題不大,便抛出了自己的問題。
“我的意思是,”棠言說:“今天蔣委員長來我們這裏看了好幾回,要是你也要回家,我們能不能錯開時間?”
棠言漂亮的眉頭皺起來,很是苦惱:“蔣委員長是很想抓我們的小尾巴的。”
雖然表面上蔣委員長信了他們毫無瓜葛,只是在吵架。
但是他的行動不是這麽告訴他們的。
棠言見陸庭川不吭聲,繼續苦口婆心:“這不也是給蔣委員長減少額外的工作量麽?”
陸庭川挑眉:“沒想到你不關心你自己,還挺關心他。”
他頗有秋後算賬的意思:“那你怎麽不關心一下我?”
如果不是棠言昏了頭罵他,他也不會因為找棠言算賬,被蔣委員長抓過去聊人生。
“你有什麽好關心的?”棠言看他,跟看大傻子似的,“你又不會被請家長。”
陸庭川:“……”
陸庭川起身就走。
棠言錯愕。
不過既然是她提出來要錯開時間,那陸庭川先離開,也行。
棠言很快釋然。
她在座位上磨磨唧唧又寫了十幾分鐘題,才慢吞吞收拾好書包,離開教室。
教室裏,最後一排空下來兩個位置。
大家回頭,格外顯眼。
匿名群又熱熱鬧鬧紅紅火火。
到校門口的一路上,有不少學生都這個時間點離開。
直到棠言掃碼上車,都沒有看到陸庭川。
她松了一口氣。
只是在第一個路口,棠言停車等紅燈的時候,目光一瞥,看到了對面的陸庭川。
他斜斜地靠在自行車上,手裏拿着一杯奶茶。
像是在等着誰。
棠言好奇。
然而不過十幾秒,一個女生娉娉婷婷地朝他走去。
綠燈亮起。
棠言目不斜視,蹬着自行車。
像是一陣風一樣,從兩人身邊騎行而過。
棠言:果然,人狗殊途。
謝謝肉肉子老婆灌溉的營養液呀~
也謝謝夏日終曲姑娘的地雷、FSER姑娘的手榴彈~
破費啦~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