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三十三章
大相國寺是京都有名的佛寺，其中不乏佛法高深的高僧。
明亦原本是大相國寺裏一名籍籍無名的雜役弟子，但是自從幾年前成功預測到一次地動之後，就被主持賞識提攜。
再加上他本人雖然聲名不顯，但為人格外勤奮刻苦頗有慧根，經過幾年的努力如今已經是大相國寺內有名的高僧了。一旦他開壇講經常常是座無虛席，宋君钰前些日子就經常聽這位明亦大師的講經。
布置簡單典雅的佛堂裏，明亦正在進行每日的早課，普通的面容因為常年禮佛看起來頗為莊嚴，身姿堅毅挺拔似乎沒有什麽事情能對他造成影響。
只是走近了就會發現他撥動佛珠的速度極快，似乎遇見了什麽無法解決的煩心事。良久，明亦突然睜開雙眼，精光四射狠厲非常，與平日裏溫和慈悲的形象簡直判若兩人。
“師傅師傅。”同濟是明亦名下最小的徒弟，仗着自己最受寵愛踩着早課結束的尾巴沖進了佛堂：“宮裏的娘娘派人過來了。”
同濟的語氣中滿是欣喜，這些年師傅雖然名氣漸大，但因為師傅一直不願意外出講經，所以名氣只在寺廟之間流傳。
在他看來這簡直就是浪費，明明有接觸貴人的好機會偏偏要推掉，對自己壓根沒有任何好處那名氣再大這有什麽用啊？這次可是宮裏的貴人啊，就算知道明亦多半不會答應但同濟還是想試一次。
明亦念了一句佛號，才低吟一句：“這一天，終于還是來了。”
同濟睜大了雙眼，不明白師傅這是什麽意思。明亦也不打算解釋，只是沉聲吩咐了一句：“也是時候出去了，你去準備吧。”
那就是同意了，同濟當即大喜也顧不得想為什麽了，到時候師傅肯定會帶上自己，他要去好好準備一番。
待來到皇宮，一路上同濟的眼睛就沒有消停過，他一出生就被父母遺棄，是被過路的僧人抱回去的，這會兒看什麽都覺得新奇。
引路的小太監雖然面上不顯，但心裏還是瞧不起這種土包子的。不過視線一轉來到明亦身上，見明亦步伐沉穩目不斜視，絲毫沒有被皇宮的雕梁畫棟玉羽樓閣吸引，這才勉強點了點頭。
見到明亦之前，淑妃一直在想着究竟是怎樣一個人竟能左右钰兒的想法。直到現在看見了明亦，她對自己的想法産生了懷疑，因為明亦看起來跟其他那些所謂的高僧似乎并沒有什麽區別。
“本宮聽說明亦大師在佛法上造詣極高，恰巧近日本宮研讀佛經得了些體會，所以特意請大師前來探讨一番。”淑妃雖然心中不忿，但顧忌自己的形象兀自忍着沒有直接發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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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客氣了，請講。”明亦一派坦然。
其實淑妃并非真心想要同明亦講什麽經，只是想見見這個人罷了。現在既然見到了，暫時也沒看出來什麽，就不想再虛與委蛇了，短暫交談後直接表示自己累了需要休息，也就是間接的趕人了。
“且慢。”
原本以為明亦會識趣地走人，沒想到他居然不願，淑妃頓時就有些不高興了，還沒有人敢挑戰她的權威。
“娘娘勿惱。其實老衲頗擅觀相，娘娘是否近來食欲不振經常胸口發悶，夜間還常常從夢中驚醒。”
“沒錯。”淑妃挑眉，不過這些症狀稍微懂醫術的人都能看出來吧：“怎麽，大師可有其他見解？”
迎着淑妃不屑的目光，明亦仍舊面不改色：“如果老衲沒看錯的話，娘娘這次的情況可不是簡單的病症。”
注視着明亦良久，淑妃終于開口：“怎麽說？”
“殿下，娘娘今日将明亦大師請到宮中來了。”雖然殿下說了不必特意關注娘娘的情況，但信生卻不能真的不放在心上，畢竟那可是殿下的生母啊。
宋君钰練字的手一抖，原本幹幹淨淨的紙上出現了一個墨點，在白紙上格外顯眼。
他就知道，這個女人看起來溫柔端莊一副大度賢惠的樣子，那都是做給人看的，實際上卻是個掌控欲極強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女人。他不過離開幾天她就忍不住了，想要探聽自己的行蹤，好把自己緊緊地握在她的手中成為她的傀儡，做夢！
“明亦大師怎麽說？”私心裏宋君钰對明亦這個人還是很有好感的，話不多但都很精辟，更重要的是對世事看得通透，不為名利所累。
“這奴才就不知道了，只是聽說娘娘摒退了下人和明亦大師單獨聊了許久。”對于這件事信生不覺得驚訝，宸元帝不信佛道天命，但淑妃卻是個信佛的人。或者說，因為崔皇後信佛的緣故，這後宮裏大半的娘娘不管私底下如何，面上多都是信佛的。
宋君钰卻不這麽想，他對淑妃再了解不過了。她對自己唯一的親生兒子都能那麽狠心，更別提其他人了。說她信佛簡直是自己聽過的最搞笑的笑話。
“盯緊了。”宋君钰有一種預感，淑妃可能很快就要有所動作，他沒有未蔔先知的本事，只能小心行事。
“我那兩位好哥哥最近在做什麽？”說起來這兩個人是他的勁敵所以自從他登上帝位就立刻先處理了這兩個人，現在再見到這兩個人他心裏只覺得十分平靜，再沒有了一争長短的心思，只是他們卻未必會這麽想。
“大皇子殿下近來一直在陪皇後娘娘，二皇子殿下自從除夕宴會之後就再也沒有出過門，奴才也不知道。”
信生真心覺得自己可憐，殿下把這麽重要的任務交給自己，自己卻只查到這些，簡直要開始懷疑自己的能力了。
“不要松懈，繼續叫人盯着。”宋君钰對于這兩個人的想法多少有些了解，無非就是想先暗中潛伏等待時機，那就要看看誰更有耐心了。
這些日子宋應瑾一直都在多着劉紫瑩走，只是總有躲不開的時候。每次被用看負心漢一般的目光看着她，她也覺得壓力好大的。今天就不幸地撞上了劉紫瑩，好不容易才敷衍她得以離開。
就在拐角的路上遇見了一個從沒見過的小宮女直直地向自己撲了過來，幸好她反應快躲了過去。本來她還以為是那小宮女有急事不小心摔了，原本打算直接離開的。
只是那小宮女卻看着散落一地的茶葉，當場就崩潰大哭了起來，宋應瑾欲伸手去扶她沒有得到回應，一時之間也不知作何反應。
不遠處巡邏的護衛尋着聲音趕了過來，剛好看見地上坐着一個宮女模樣的緊緊拉住自己的衣襟不停地哭泣，而一向“老實安分”的六皇子卻站在一旁伸出一只手不知打算做些什麽，妥妥的一副天真少女遭遇纨绔子弟的場景。
衆侍衛一時之間不免有些尴尬，這種事情以前多半是二皇子宋之珩常做的，而且都是你情我願的，他們一向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就過了。可是今天這情況，怎麽看怎麽棘手。
就在這時，坐着轎攆的淑妃從旁經過，大宮女巧兒走了過來，先是向宋應瑾行了個禮才問道：“皇奴婢是淑妃娘娘身邊的宮女巧兒，淑妃娘娘經過此地聽見喧嘩，特意讓奴婢過來瞧瞧發生了什麽事？”
侍衛長正欲開口，一直嘤嘤嘤哭個不停的小宮女突然爬起來撲倒在了巧兒面前：“求淑妃娘娘為奴婢做主啊！”
宋應瑾暗嘆糟糕，她似乎是不小心中了別人的計了，也不知道是誰跟她過不去要對付她。幹脆就這麽站在這裏看看究竟誰才是幕後黑手，就當免費看一場表演了。
“這……”巧兒為難地看了宋應瑾一眼：“奴婢還要去向娘娘回話，就先行告退了。”小宮女登時就哭得更慘了。
或許是等得不耐煩了，淑妃直接走了過來，見一大群人都在問了一句：“喲，這是怎麽了？”
小宮女死命地爬到淑妃身前，先是狠狠地磕了一個響頭，才哭訴道：“求娘娘為奴婢做主啊。奴婢原本是安嫔娘娘身邊的宮女春娟，本來是出來為主子領取貴妃娘娘賞賜的茶葉的。誰想到在路上遇見了六皇子殿下，殿下她……她見了奴婢就……”
雖然話沒有說完，但是憑借衆人豐富的聯想，再加上春娟逼真的演技，衆人幾乎瞬間就了解了“真相”。
“六殿下，本來這話不該本宮說的，可既然陛下給了臣妾協理六宮的權利本宮就不得不說上幾句了。”淑妃收回一向溫柔的面孔，說出去的話帶着幾分戾氣：“殿下如今也不是小孩子了，難道不明白什麽能做什麽不能做嗎？”
看着宋應瑾身旁居然沒有人，淑妃不由暗笑，真是天助我也。她今天跟明亦大師聊了許久，這才知道钰兒居然起了放棄皇位的心思。
這麽重要的事情他卻從來都沒有想過跟自己這個母妃商量商量，甚至還想把權利拱手送給其他人，簡直是妄想！
宋應瑾抱臂冷笑，看來背後之人就是淑妃了吧。面對這麽一群人，如果她不是被算計的那個，恐怕她自己都相信了。
然而這時突然從身後傳來一聲大叫：“才不是，她在說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