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章
第 22 章
我在第13次險些滑下山坡時內心波瀾不驚——習慣了。
我本不該對我的身體素質抱有幻想,偏偏鬼迷心竅背上畫架去爬山。
幸而山上風景的确可稱幽美,分明是蕭瑟的暮春時節,卻桃紅柳綠,莺啼燕舞,似乎得了春神青睐。
只可惜我追求的紅依然不在此處,所謂“最真實的顏色”是花果的赭紅,重如磐石,缺少夕陽的生機勃勃,倒不如顏料調出來的亮麗。
倘若這個世界真的是由虛假的顏色構成,即使這個世界真的是由虛假的顏色構成,祂依舊色彩斑斓,美輪美奂,洋溢美好,我喜愛這份美。
只可惜春光易逝,明麗的紅,愉悅的紅……也終将消散了。我拿出紙筆,做一名記錄者。
忽然視野中出現了他人,那是一名烏黑的女子——黑發,黑眸,黑裙,雪膚,顏色對比強烈。
“如果是您的話,一定可以收容世間所有顏色。”她快步走近,近乎虔誠半跪,“世間所有顏色相加即為黑色。”
她無比篤定,而我毫不猶豫認同她的正确。
只是這奇異的熟悉感……我揉揉眉心。
她忽然上前,墨黑的眸閃過千般景象,想來皆是我的幻覺。
破碎的什麽東西被血液的浪潮吞吐着湧上來了,我唇角流下烏黑的液體,發出幾個怪異的音節。
模糊的影子與幻象在腦內狂舞,歌唱末日與毀滅,深不見底的煉獄。
她似乎驚喜的地擡頭,唇角流下與我相同的烏黑液體,給我扣上項鏈。
儀式的第一步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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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誰制作的呢?多麽精巧漂亮的項鏈…是誰呢?我以挑剔的目光端詳,任由意識被這詭異的物件拉扯着沉寂。
她見狀躬身退下,但以我的視角是不應當看到的。
無法反抗的神秘。
但我居然還有閑暇氣憤——非常不靠譜的她沒有理睬暈厥的我!
我再次睜開眼時回到了孤兒院,大腦酸脹好像被硬生生抹除了什麽,天馬伏在我的床頭,應是勞累。
向來吵吵鬧鬧的他安靜下來的樣子竟分外乖巧恬靜,美中不足的是他耳側有一道我不知來歷的傷痕。
我撫過那粗礫的棕紅,在主人睜眼前重新躺好,全然無辜的做派。
天馬可愛地揉了揉眼。
“天馬說感受到亞倫有危險,急忙跑上山,看到暈倒的亞倫可是吓了一跳。”有人以調侃的語調解釋。
“我也不知道為什麽,就是體內有一股力量,感受到亞倫的氣息忽然變得很微弱……”天馬竭力說明,無奈不善表達,“那股力量,就好像宇宙一樣流轉。”
如天馬所說,那必當是無比美麗了。
“不好,洪水,洪水!鎮上的家夥為了自保,把城門關了!”忽然一人推開門,氣喘籲籲,神色驚惶。
“什麽!是要讓洪水生生淹死我們嗎?”天馬大怒,纏滿繃帶的手砸在破舊的桌子上,粉塵震蕩,隐隐滲出些血色。
山路是不好爬到的,哪怕矯健的天馬,何況背着我的天馬。
不想如此無力無能,我應當可以幫助他…我要幫助他!
我撐起身子下床:“我或許可以和他們交流一下。”
天馬趕緊扶我坐下:“就你現在這樣,安心躺着!亞倫,我可是哥哥。”
原來小時候的事他也和我一樣記得一清二楚,并因之保護我們。
天馬不會輕易改變自己的決定,從來都是如此。
我拉住天馬:“……小心。”
不要和薩沙一樣離開我。
天馬一笑:“當然,我說過會永遠保護你的啊,亞倫,我可是哥哥。”
他在明述自己不必承擔的職責。
他也走了,大家也紛紛離開,我一人坐在床頭,黑夜寂寥無聲。
不知不覺中我意識歸于混沌。
我的身體裏多出了另一份情感,潮水不斷沖擊着我作為人類微末的一切,一葉小舟在風雨中飄搖,艱難求生。
好痛苦啊,無數道聲音争先恐後向我哭訴他們悲慘的境遇,他們的悲傷絕望流向我,因我承受着他們的尊敬愛戴。
仿徨不堪的世界為什麽存在,為什麽建立在我們的屍骨之上歡笑?哭喊震天響。
同時又有一個冷靜的聲音一遍遍質問我,蠱惑我,擊潰我。
那應是我的聲音。
我抓緊床單,捂住心髒,一遍遍告誡自己,我是亞倫。
忽然我感受到一股陌生又熟悉的力量爆發,祂在遠處安撫着我,保留我的思緒。
是天馬。
這個世界髒污不堪,但确實有值得珍視的東西存在。
來自遠古浩瀚如洋的記憶包裹着我,我穿越了百年時光,拾起不足萬一的過去。
這是……轉生吶。
亞倫不過是沒有恢複記憶的哈迪斯。
我的身體好像太累了,沉沉睡了過去。
真是脆弱。
天馬會傷心嗎?亞倫毫無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