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十七歲的第五

第18章 十七歲的第五

整間教室瞬間鴉雀無聲, 寂靜得落針可聞。坐前排的那個女生臉色緋紅地閉了嘴,再趾高氣揚聽見段枞這句話也如拔了牙齒的猛獸,低着頭咬牙切齒把目光落向別處。岑梨還是第一次見教室這麽靜,也是第一次見段枞當衆維護人, 側過頭和梁池對視一秒, 表情都十分驚訝。

溫橙偏頭回望了眼段枞, 男生站在門口, 背後鋪了一層黑白校服的同學聚焦目光做背景,桃花眼裏撲朔燦亮的光,他掃了眼黑板上的座位, 拎書包到五列六排。

段枞男生緣很好,一群男生把氣氛重新活絡起來,教室很快又恢複往常的熱鬧。溫橙坐在六列六排, 心髒還在撲通撲通地跳動。

梁池把書包甩到段枞桌上,放輕聲音問:“還真是你主動的啊?”

岑梨站在溫橙桌前豎起耳朵,哎, 好像有八卦!

“不是。”溫橙大着膽子出聲。

“嗯?”岑梨看向溫橙, “橙子你怎麽知道。”

段枞眼神從雜志上移開,望了眼溫橙。

“應該是老師讓我們坐一起的。”溫橙是個很清醒的姑娘, 她知道段枞不可能主動說要和她坐同桌, 那唯一的原因只可能是老師的安排。

段枞他, 不好拒絕鐘魚。

“噢~”梁池懂了,溫橙和段枞坐同桌是鐘魚的安排, 段枞剛才當着所有人面說他主動不過是照顧溫橙的面子。當然事實也的确如此。

岑梨摸摸鼻子:“我還以為——”

溫橙眉心一跳, 猛地拿住岑梨的手:“梨子你字帖寫了嗎?待會要交。”

“我早寫了, ”岑梨思緒被岔開,笑了笑:“我除夕夜那天都在寫字帖。”

溫橙喔了聲:“那就好, 鐘老師待會就會來查了,好像還挺嚴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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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枞:“什麽字帖?”

梁池爆笑:“什麽字帖?什麽字帖?段枞,你不會沒寫吧?”

溫橙眨了下眼:“什麽字帖都行,只要是寫完的字帖。”

梁池轉筆:“段枞說真的,你沒寫啊?”

“忘了。”段枞笑了下。

梁池笑得不行:“段枞你也有沒寫作業的時候。”

“嗯,”段枞一本正經地問:“怎麽辦。”

“還能怎麽辦,”梁池挑了挑下巴,“走,去打球逃避現實。”

溫橙舔了下唇角,欲言又止地想說什麽。

兩個男生拎球出去了。

“這就是他們男生解決問題的方式?”岑梨哭笑不得。

溫橙在想什麽,岑梨還有寒假作業沒補完,便回了自己座位。

*

袒露的地面覆蓋厚雪,段枞和一群男生到室內籃球場打了場球。晚點時候,球打完,段枞和梁池披夕陽回了教室。下課時分,金黃綻露,入目所及之處都泛着光。段枞拿出紙巾擦了擦臉上的汗,到教室時習慣性走到之前的座位,梁池樂了:“你現在和溫橙坐同桌,忘了?你是有多不待見人家。”

“第一個不待見你。”段枞把籃球砸給梁池,梁池彎下腰疼地嚷了聲。

梁池:“說真的,你以前不都喜歡坐單人座嗎,現在坐雙人座有同桌的感覺怎麽樣?”

段枞覺得有同桌沒同桌都一樣,這能有什麽差別嗎?一個人坐更自由,沒同桌比有同桌反而要好一些。

他随意應了下梁池的話,回了座位,看見座位上擺了一本字帖,坐下蹙眉翻了頁,是寫過的。

字跡娟秀,卻又不輸漂亮的力量感,很大氣堅毅。

身邊的女生突然說話,能聽出緊張的底色:“那個,我寒假多寫了一本,給你吧。”

“給我?”段枞問。

“對,”溫橙攥緊手中的自動鉛筆,她寒假的确多寫了一本字帖,現在剛好派上用場,“你剛剛幫我了。”

“這是在拿這個給我道謝?”段枞撚了撚字帖,尾音略拖長,有點想笑的意思。

“對,”溫橙如臨大敵地撚斷自動鉛筆的筆芯,“怎麽了。”

“沒怎麽,”段枞把字帖放到她桌上,“我用不着。”

“你怎麽用不着,”溫橙提醒道:“待會上晚自習鐘老師要檢查的。”

“真用不着。”

溫橙見段枞表情冷淡下來了些,立即閉上了嘴,腦袋裏冒出一句話,她是不是過界了呀。

也是,段枞都說了不要,她還在這裏極力推薦,他會煩她吧?

溫橙咬住唇角,悻悻地把字帖收了回去,同時警告自己,不要再聒噪。

整個晚一,溫橙沒敢和段枞說話,鐘魚也沒來檢查字帖,下課岑梨來找溫橙玩,兩人在走廊吹風。

岑梨抓着溫橙亂飛的頭發玩,感覺她的橙子今晚有點悶悶的,戳了戳溫橙肩膀:“你怎麽了呀,心情不好啊?”

溫橙不知道岑梨怎麽看出來她心情不好的,其實她也不是心情不好,只是有些煩惱和郁悶。她不知道該怎麽樣和段枞相處,她害怕段枞讨厭她,比如他那時候打完籃球回來她推薦字帖,她好像就沒有控制住她和他相處的尺度。

溫橙覺得和別人打交道是一件很麻煩的事情,所以她內向,不喜歡接觸陌生人。但比陌生人更難接觸的,是暗戀已久的人。

她不知道該怎麽樣才算合适,所以如履薄冰如臨深淵,每一步都走得艱難。

“真的心情不好啊?”岑梨把腦袋靠在溫橙肩膀,“怎麽了呢,和我說說吧。”

溫橙不喜歡把自己的低落情緒感染到好朋友,遂裝得開心道:“哪有心情不好啊,我可開心了,現在晚風吹在臉上多舒服啊。”

“噢,那我能和你說說我不開心的事情嗎?”

“你怎麽了。”溫橙擔心地問道。

“我也不知道自己怎麽了,”岑梨抓了抓溫橙衣袖,無促道:“主要是我不知道周仄怎麽了。”

溫橙聽到岑梨的聲音帶了點哭腔,鼻尖也跟着酸了下,擡手抱緊她肩膀:“你別哭啊,你一哭我就不知道怎麽辦了。”

“不哭,不哭,”岑梨吸了下鼻子,“你今天也看見周仄那個樣子了吧,我以為他晚上就能來找我呢,結果他到現在還沒理我。”

溫橙怕岑梨着涼,幫她把圍巾重新圍了圍:“我看見了,你們是從小就是這樣打打鬧鬧的對吧?”

“對啊,一直就是這樣,而且梁池是我們共同的朋友,我們三以前也不是沒有一起玩過,”岑梨小聲說,“我們三個以前還看過那種東西呢。”

溫橙懵了:“啊?”

“就是那種片子呀,”岑梨說,“那時候梁池還想拉段枞一起,但是段枞沒來。”

溫橙耳朵紅了:“喔。還有這種事啊。”

“對,高一下學期的時候,”岑梨嘆口氣:“真不知道周仄怎麽了。”

“他會不會是——”溫橙小心地說着自己的判斷:“對你不再只是青梅竹馬的情分了?”

岑梨嘴唇微張:“這是什麽意思?”

溫橙揉揉頭發:“我也不知道該怎麽說,在你這裏,周仄的身份是什麽?只是好朋友嗎?”

“當然是好朋友啊,”岑梨道:“我們每天坐一輛車回去,也坐一輛車到學校,關系很好。但是我不知道他今天為什麽突然摟了我一下。”

溫橙忽然聯想到自己:“你是覺得他過界了嗎?”

“差不多吧,”岑梨搖晃腦袋,“我覺得很怪異,也有點不舒服。但最主要的是我不明白他為什麽突然冷臉了。”

上課鈴響起,岑梨拽着溫橙進教室:“哎,青春期真煩惱。”

溫橙回到座位,拿筆在橙殼筆記本上寫一句:【哎,青春期真煩惱。】

離晚二下課還有五分鐘的時候,有人遞給段枞一本作文書:“幫我遞給溫橙。”

段枞雙手接過,把作文書遞到溫橙面前,輕聲叫她名字:“溫橙。”

女生像是吓了一跳,很小的聲音和他說了聲謝謝,雙手接過了作文書。

“溫橙,”段枞嗓音放低:“又開始怕我了?”

“沒有。”溫橙拿筆寫字的速度變慢很多,心底像被人用鉛筆戳了幾個酸橘子味的氣泡。她只是害怕過界。

晚二下課,溫橙和岑梨接着去走廊吹風。這是她們的習慣,教室裏悶,下課一定得出來透透氣。不過段枞現在坐在溫橙身邊,她沒覺得空氣悶,周遭反而彌漫一股很清新的,像檸檬一樣好聞的氣味。

岑梨心情依舊不好,溫橙情緒也很喪氣。兩人你安慰我我安慰你,就像兩只互相給對方順毛的小動物。

走廊上人聲鼎沸,有道淡漠的聲音響起,清晰地抵進:“岑梨,過來。”

溫橙側頭,一個男生插兜居高臨下地看向岑梨,是周仄。

“憑什麽啊,”岑梨一見到周仄眼淚就忍不住下來,委委屈屈地說:“你過來。”

周仄走過來拽走岑梨,溫橙看見岑梨眼尾往上勾了勾,是開心的象征。

少男少女走到了沒人的地方,走廊上只剩下溫橙。

現在,不知所措的人也只有她了。有風躲進溫橙的眼,她孤獨地撐起下巴,被思春期的苦澀籠罩住。上課鈴響,溫橙走進教室。段枞在課桌聚精會神看着什麽,像那種街頭販賣的科技雜志。

溫橙坐下,寫了十分鐘題,耳邊傳進段枞的聲音,壓低的勾人:“溫橙,你是不是覺得那個時候我說不用字帖是在兇你?”

“……”溫橙沒想到他竟然注意到這一點,愣了半晌:“我知道你沒有兇我。”

段枞輕笑了下,伸手去拿字帖。

溫橙倏地松開手臂。

段枞翻了翻,眼睫垂下:“我說不用你的字帖是因為我家裏有,明天能帶到學校來。”

“噢,知道了,”溫橙撓了撓眼皮:“我剛剛是擔心鐘老師晚自習檢查。”

“也對,”段枞并不需要這本字帖,但還是把字帖放到桌上,“那待會要是她來檢查,我能用你的嗎?”

“可以呀,”溫橙彎唇,一不小心把真話說了出來,“我剛剛還擔心一直向你推銷字帖你嫌我煩呢。”

“推銷?”段枞問,“你打算收費嗎?”

“沒有,沒有,”溫橙撥浪鼓似的搖頭:“就是友善借你一下。不收費的。”

“既然不收費怎麽是推銷?”段枞拿筆敲了下她厚殼的筆記本,發出很輕很悶的聲音,“謝謝你溫橙。”

溫橙嘴角翹起來:“不用謝,你不覺得我煩就好。”

“不會。”

段枞瞥了眼溫橙,忽然感覺有同桌好像也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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