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十七歲的十一

第24章 十七歲的十一

晚上回到家, 胡步青坐在窗前刺繡。溫橙走到老人面前彎下腰捶背:“奶奶,晚上別繡花,待會眼睛熬壞了。”

“你不在家我一個人無聊,”胡步青摘下老花鏡, 一把将溫橙摟在身前, “怎麽樣, 今天同學過生日, 好玩嗎?”

“好玩,”溫橙低眸:“不過奶奶你一個人在家無聊的話,我以後就不去這些同學的生日會了。”

“哪能讓你一直陪着奶奶在家呀, ”胡步青道,“奶奶就随口一說,其實在家一點也不無聊, 橙子你不是知道奶奶的嗎,我從年輕的時候就喜歡刺繡。做自己喜歡的事,不會無聊的, 就像你一直喜歡吃糖醋小排, 我做了這麽多次,也沒見你覺得不好吃。

溫橙被胡步青的話逗樂了:“好了好了, 我真是說不過您。”

“去洗澡吧, 早點睡, ”胡步青點了點溫橙鼻尖:“現在高二下學期了,課業很緊張吧?奶奶小時候可讨厭上學堂了, 你怎麽好像還挺喜歡上學的?”

“我哪有喜歡上學啊……”

溫橙去二樓拿了套米白色睡衣下樓, 洗完澡後抱住胡步青蹭了蹭。胡步青笑着摸了摸溫橙濕漉漉的頭發, “去拿吹風機過來,奶奶給你吹頭發。”

溫橙嗯了聲, 把橙色吹風機放到奶奶手心,胡步青坐在她身側,吹風機溫熱的風拂在發尾,空氣中充滿實體的熱感,老人粗糙的手一邊捋着發。

溫橙想到胡步青剛才說的話,在心裏默默地說,她其實不是喜歡上學,哪有人喜歡上學的呀,但要是學校裏有了喜歡的人,一切也就不同了。

外邊的雨在持續變大,溫橙擔心胡步青累着,就讓她吹了一小會,最後拿着吹風機跑着上二樓。

這天晚上,她夢見她和段枞一起站在路燈下,男生伸手揉了下她頭發,磅礴嶙峋的指節觸有熱感,笑着說:“沒有別人,是我自己。溫橙,我們不是朋友嗎?”

夢醒時分,太陽光線拂淺綠色窗簾,黑白格子的地板淌上日出溫度。又是新的一天了,溫橙擡手摸了摸臉,手感有些發燙,不知是曬的,還是心裏燥熱。抑或是,她光是夢見他揉她頭發,就臉紅了。

胡步青在樓下叫橙子快點洗漱待會要遲到,溫橙搖晃兩下腦袋,把腦子裏的廢料晃出去,今天日照豐裕,溫橙因為這個夢情緒很好,去李記早餐店買了新鮮的綠豆粥,早早到了學校。

班上還沒來什麽人,段枞已經到了。溫橙手指撓了下校褲邊緣,想起昨晚段枞的話,鼓起勇氣想主動和段枞說早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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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是一個人之常情的禮貌招呼,但對暗戀者來說也需要排練。溫橙僞裝冷靜把書包塞進抽屜坐下來,在心裏默默排練到第五次,她側頭看向段枞,表面笑得大方,實則手掐住了校褲,大腿的肌膚緊繃:“段枞,早上好。”

“不早了,”段枞剛好做完這張物理小測,掃了眼滿教室的人,陽光浮了滿張臉,眉梢往上挑:“人都來齊了。”

溫橙:“……”

噢,原來在她排練的這幾分鐘,班裏的人差不多到齊。

溫橙慢一拍地點頭,細長的眼睫在明光下細簌,嘴角闊開,連噢了幾聲。

段枞把物理小測的試卷折好,擺在桌面用昨晚沒喝完的三得利烏龍茶壓住,偏頭看她一眼,“怎麽突然和我說早上好,有事?”

“……”溫橙打開英語必修三,翻到第十七頁,有日光落到頁脊和書面,淺色的像金子,光閃閃的粼粼,她連忙搖頭:“沒事,就是你昨天和我說我們是朋友,我就給朋友說聲早上好,這是我的習慣。”

“行,”段枞很淺拉了下唇,“你這習慣還挺有意思啊。”

溫橙抱着書的雙手發燙,開心得無法用語言形容,正準備說什麽,鐘魚帶了個短頭發的女生進教室。

“林時宜。”女生站在臺上,很簡單地介紹名姓。

“從澄州十三中轉來的新同學,大家歡迎,”鐘魚朝林時宜指了個空位,“坐吧。”

“嗯。”林時宜把書包甩到座位上,滿不在乎地拿本雜志來看。

鐘魚介紹完新同學就走,班裏因為這個新生鬧騰了一分鐘也沒再鬧,都拿着書早讀。高二下學期,距離高考已經不遠,溫橙不知道班裏的氣氛從什麽時候變成這樣,但當她反應過來,自己也成了班級這些拼命學習的其中一個。

時間過得是真快,考完四月份的月考,班裏許多人脫下藍白的校服外套,只單穿一件白色校服。溫橙比常人怕冷,在段枞打完球拎球回教室穿短袖時,她還在穿校服外套,外套裏面往往也不是短袖,而是貼身的柔軟保暖長袖。

段枞有一次打完球熱得頭發濕漉,冷硬的眉骨沾着四月裏空氣的濕度,這時學校開滿珙桐花,一片純白的搖曳,有極淡極淡的花香,他随手拿了本硬殼的書扇風,好像把花香遞到溫橙身邊,“你是不是怕冷,風沒吹到你吧?”

“吹到了一點,”溫橙拿着剛下發的成績單,她考進了前五,總分639,比段枞差得遠,可她只和上一次的自己比,總體還是滿意,“但沒關系,挺涼快的。”

段枞嗯了聲,也在拿成績單看。桌上玻璃杯的水折射白紙上47名同學的成績。

溫橙這次考得不錯,心情卻不好。考完試就要換座位,她一點也高興不起來。

黎聽和岑梨來找段枞,梁池和周仄在門口等待,說是黎聽這次考試進步巨大,竟然考進了班級前三十,實在是需要獎勵一番。

“沒時間,”段枞把成績單壓在硬殼書下,“黎聽,待會去禮堂。”

岑梨:“去禮堂幹什麽。”

“下周校慶,”黎聽言笑宴宴,“鐘老師讓我和段枞做主持。”

周仄樂了:“你學習又不好,幹嘛叫你。”

“我長得好看啊,”黎聽在臉前捧了一朵花,“能上臺面。”

一行人嘻嘻哈哈笑起來,末了段枞和黎聽去了禮堂。下午的光影迷離變化,走廊的地板将兩人的影子靠在一起。

溫橙在成績單背面寫了三個字:【舍不得。】

字體筆鋒很厲,她趴在桌上,聽見走廊外黎聽和段枞的說笑聲,忽然就想通了一件事。段枞吃她的蛋糕,是因為禮貌,但他為什麽不吃黎聽的?這難道就禮貌了嗎。

到今天,溫橙才想到,其實是黎聽和段枞關系好吧,好朋友之間,也就不在乎這麽多了。需要照顧和客氣的,只是很一般的朋友而已。

之後的幾天,段枞和黎聽會在傍晚時分去禮堂,回來時兩人心情看着都不錯。溫橙這些天沒怎麽看見段枞笑,忍不住想東想西,這周五就要再次換座位,她心情更差,心尖像堵了一層白色油漆砌成的厚重磚石。

段枞和黎聽的關系,好像比她想像的還要好一些。

周四的體育課,陽光不算好,溫橙來生理期難受得厲害,硬着頭皮請了假回教室。還沒走進教室,就聽見女孩子哭泣的抽噎聲。

溫橙額頭冒汗,推開教室門看見黎聽坐在段枞座位上哭。偌大的教室,只有黎聽和睡着的新同學林時宜。

她一愣,拿起水杯打了杯熱水回到座位趴着。

黎聽的哭聲不小,哭得肩膀一聳一聳的斷斷續續。

溫橙耳朵發炸,難受地手指輕戳了她一下:“你怎麽了。”

這一個輕微的動作不知道觸碰到大小姐哪根神經,溫橙還沒收回手指,黎聽左手推了她一把:“我讓你管我了嗎?溫橙我知道你恨我搶走了岑梨,你別假惺惺地安慰我,其實你現在看見我哭很開心吧?”

段枞桌上的玻璃杯也一起被推到,冷水順着桌面淌下,“怦——”的一聲,杯子砸在椅子上碎掉,有一些小碎片紮在溫橙手上,鮮血順着蔓延下來,溫橙吃痛地倒吸一口涼氣。

黎聽聽見玻璃杯砸在地上的聲音擡頭,又看見溫橙手臂的碎片慌了:“這個杯子是段枞爺爺給他的。溫橙你怎麽把它摔碎了。”

“……”溫橙懵了:“不是你推了我一把,段枞玻璃杯才碎?”

天空響起一道炸雷,頃刻間下起瓢潑的雨,今天在南區田徑場上體育課的不少,一樓響起同學們哇哇叫的聲音,接着樓道傳來紛至沓來的腳步聲和說笑聲。

一班位于走廊第一個教室,很快有同學陸續進班級。所有人進來的第一眼便是看到溫橙和黎聽膠着的畫面。

黎聽看上去很委屈,眼圈泛紅的可憐:“我真的知道岑梨因為我不和你玩了,所以你讨厭我,但是溫橙你現在不能撒謊吧?”

溫橙手心發疼,随意扯過兩張紙覆到傷口。

“教室有監控,可以自己去看。”溫橙指尖往方格地板滴血,她不想顯現出自己弱勢一面,藍色帆布鞋上前兩步,完美地遮擋住血跡。

“教室監控不是早就壞了嗎?”岑梨從門口進來,沖上前握住黎聽的手,“聽聽你沒事吧?”

溫橙能一個人處理好這種紛争,可岑梨到底是她以前的好朋友,如今看着她這麽關心別人,心底像鋪上一層爛掉的橘子汁,酸澀澀的。

段枞是和梁池一塊進的。梁池和黎聽父母也都是一個圈子,兩人從小就在宴會上見過,有不淺的情誼。

見到段枞進來,溫橙也不知道怎麽了,把受傷的那只手背了過去。

“怎麽了這是。”梁池看着溫橙和黎聽,又看到桌角碎掉的玻璃杯,沖段枞喊,“你杯子還碎了——溫橙黎聽你們倆在這打架啊?”

段枞校服外套搭在清瘦有勁的手臂,走過來垂眸掃了眼,看不太出喜怒。

溫橙食指尖頂着校褲白杠突起來的一側,語氣不輕不重,不顯往日的溫和:“沒打架。”

“這個杯子是你爺爺送你的那個嗎?”梁池彎腰打量碎片,“對你來說很重要吧。”

段枞把校服外套搭在淺黃色的椅子上,也彎下腰掃一眼,嘴唇動動吐個嗯字出來。

黎聽咬着唇看段枞,有眼淚在流:“段枞這真的不能怪我,我好好地坐在你座位上,是溫橙推了我一把。”

“我沒有。”溫橙語氣很堅定,身上第一次顯露出有些鋒芒的氣質。她是這種人,往日裏都和氣,溫溫柔柔的小姑娘,但從小就父母雙亡,胡步青年紀又大,遇到事情也沒人能求助,以前還是個遇事只會哭的小孩,久而久之到現在擁有了獨當一面的能力。

“你沒有推聽聽,玻璃杯怎麽會碎,”岑梨站在黎聽這一邊,雙手抱臂看着溫橙,“虧我之前還想和你和好,你現在是在報複聽聽吧?”

全班人都看着這場鬧劇,溫橙反倒笑了下:“岑梨,你把自己想得太重要了。”

岑梨一時語塞,沒再說什麽。

梁池知道這個玻璃杯對段枞的重要性,拍了拍他的肩:“沒事吧?”

有幾個女生拿來掃帚紅着臉說要幫段枞掃地,段枞笑着對梁池說了句能有什麽事,又和那幾個女生說了句我自己來,拿過掃帚把地掃了。

暴雨打在草地是那種很厚重淅瀝的聲音,光線很淡,很白,男生掃地時,全班同學的眼光依舊聚焦在這一塊。

溫橙手指隐隐發疼,想等這兒散場了就馬上去醫務室。

黎聽又出聲了,朝着段枞的方向:“你是信她還是信我。”

溫橙心髒錯了一步,像驟然踏空在黑白的鋼琴鍵。她知道段枞一定會站在黎聽那一邊,或許是不想讓自己受委屈,溫橙嗓子發幹地說:“事實是怎麽樣黎聽你自己心裏清楚,又不是小孩子了。”

黎聽直接無視溫橙的話,哭着對段枞說:“你別聽溫橙瞎說,她一直就讨厭我,我剛才坐在你座位上,她生理期心情不好就拿我撒氣,我坐得好好的,她來推我,還意外把你玻璃杯打碎了。”

明明她才是受委屈的一個,黎聽哭個什麽勁。

“教室的監控昨天修好了,事實是怎麽樣看監控就行。黎聽,我懶得和你費口舌。”溫橙嘴角彎了下,手疼得很,她拿鞋底磨了磨地面,血跡就此暈染開,把手冷漠地放進口袋,走出了門口。

暴雨還在下,沒有停的趨勢,天空被烏雲遮蔽,不見什麽光亮。溫橙往醫務室的方向走了幾百米,中途發現自己沒拿校園卡,折返了回去。回去的路上溫橙還是覺得自己很委屈,就好像經歷了一場無妄之災,但她不能表現得弱勢,哪怕是僞裝,也要張牙舞爪地強大。這是生活經驗教的道理,她得從一貫終。

再路過一個拐角便到一班教室,有兩個女生的說話聲傳了過來。

“溫橙剛才好酷啊,不像那個黎聽哭哭啼啼的。”

“我也覺得,溫橙性格好是大家公認的,黎聽再哭又怎麽樣,哭了就代表是弱勢的一方嗎?溫橙那樣才好,落落大方的,而且我一看就能看出來肯定是黎聽招惹的溫橙,大家應該都能看出來是溫橙受委屈了吧?”

溫橙鼻尖湧來一陣澀勁,心髒塌軟了一角。

“才沒有呢,比如岑梨和梁池都站在黎聽那邊,喏——看見沒,走廊末尾,段枞和黎聽在說話。一定是在安慰黎聽吧。”

“不應該啊,段枞是很明事理的人,怎麽會站在黎聽那邊。”

“和黎聽關系好呗,感情這種東西怎麽講理,我感覺段枞現在可能很讨厭溫橙吧。溫橙也太慘了,但是讨厭朋友的敵人應該是很正常的事情吧。”

溫橙低了低頭,喉嚨燥得發緊。是啊,不管事實是怎麽樣,段枞也不在乎吧,他只會安慰黎聽,只會堅定地站在黎聽那一邊,也只會,讨厭她。

被喜歡的人讨厭是什麽滋味?溫橙抿了下唇,擡起頭看向了走廊末尾。的确如那兩位女生所說,黎聽和段枞倚在欄杆,段枞低頭和她說着什麽。

黎聽還在哭,但能看出來情緒好轉了很多。

說不清是什麽原因,也許是段枞感受到打量的目光,擡頭朝溫橙看了過去。

溫橙呼吸像中止,然後第一次看見段枞很淡漠的眼神。他是桃花眼,自帶一種意氣風發的少年氣質,可眼皮一旦往上撩,看人的時候就單是站在那,便能讓人感受到脅迫和強大的氣場感。

溫橙背脊好像被風吹得彎了下,眼珠裏霧氣立刻舒展開來。心髒好像發麻地疼。

她一直覺得自己堅強,可總有人的存在能輕而易舉拆除所有的城牆,他沒說一句話,單單就是一個辯不明情緒的眼神,她便想哭了。大概也是很清楚地知道,他會站在她敵對的那一方。

溫橙忍着難受進了教室,低着頭在抽屜裏找校園卡。平時十幾秒就能找到的東西,今天卻将抽屜翻了個遍也沒找到。她煩躁地吸了下鼻子,頭頂響起段枞極具辨識度的嗓音:“方便出來一趟嗎?”

他是真的站在黎聽那邊了嗎?

溫橙心髒疼得抽了下,拿到校園卡後,腳步不受控地跟着段枞走,也果然被他帶到了黎聽面前。

大小姐雙手交叉抱在身前,看向溫橙的腫泡眼睛盛氣淩人。溫橙不甘示弱地回望過去,牙關咬得很緊。段枞面對她們,背脊挺闊地靠栅欄,有雨絲透過欄杆吹到他烏發,濺濕一些漆黑。

溫橙嘴角發幹,不敢詢問段枞,轉頭問黎聽:“幹什麽。”

“你做了什麽心裏不清楚嗎?不知道我要幹什麽?”黎聽嗆她,“當然是道歉啊。”

溫橙能聽到自己指甲幾乎嵌進肉裏的聲音。哦,段枞真的站在黎聽那一邊。他甚至還想讓她給黎聽道歉。

溫橙二話不說,轉身走了。

同一時刻,身後傳來黎聽的聲音:“你走什麽啊,溫橙!”

這一次,溫橙沒跟黎聽說話。她站住,回頭,眼睛朝着段枞的方向,對上他的眼。

男生瞳仁照進暴雨天深藍和淺灰交雜的顏色,很幹淨也漂亮,只是這一刻,溫橙好像失去了喜歡他的勇氣。

幾年來的委屈和不甘在這場暴雨裏放大,她想起去年的那場雪,他親自教她扔雪球,又想起新年,他笑着對她說新年快樂。還想起,他說,溫橙,你只把我當陌生人嗎。

擡手揉了下幹澀的眼睛,溫橙望着段枞,語氣艱難:“段枞,你真覺得要道歉?”

“道歉就道歉啊,”黎聽冷嘲熱諷,“一個道歉而已,又怎麽了。”

段枞:“你不想要道歉嗎?”

溫橙飛快閉了下眼睛,到底憑什麽呢,她憑什麽要道歉。為什麽呢,段枞要站在黎聽那一邊,還不分青紅皂白地要她道歉。

溫橙的委屈感在此刻放到最大,忍着不流眼淚,眼淚卻像決堤一般湧了出來,只好把頭歪過去不讓任何人看見:“段枞,我為什麽要道歉?”

靜默了十幾秒,世界裏只有雨聲,腳步聲,以及白色珙桐花飄落在校園青石磚路的動靜。耳邊倏忽間傳來段枞的聲音。

“溫橙,你腦子一天到晚都在想些什麽?”他頓了下,尾音上揚的鋒利,“你做錯什麽了你就道歉。”

黎聽蹙着眉看向溫橙:“段枞是讓我跟你道歉啊,誰讓你道歉了?”

溫橙愣了下,腦袋有些轉不動:“是嗎?”

“是啊,好吧,我承認,當時是我故意誣陷你的,”黎聽很不甘心,卻又無可奈何道:“對不起,溫橙,我等下也會在班上說的。”

“哦……”溫橙盡力把眼淚逼回去,事情完全朝着她所預料的反方向發展,段枞竟然是讓黎聽和她道歉嗎。

黎聽嗯了聲,和段枞賭着氣:“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夠了吧?”

她是真不明白段枞為什麽要因為溫橙委屈她,哪怕她是做錯的那一個,可她憑什麽道歉。還是,跟溫橙道歉——她在班裏最讨厭的一個人。

岑梨雖然這段時間和她形影不離,剛才也站在她這邊指責溫橙,可黎聽還是能感受到,岑梨分明很喜歡溫橙。岑梨只不過是因為生氣溫橙不肯和好,但只要溫橙願意和她和好,她便會歡天喜地的牽起溫橙的手。

女孩子友誼的占有欲不比旁的感情少,黎聽最喜歡的朋友就是岑梨,所以她讨厭搶走岑梨的溫橙。

一個橙一個梨,怎麽,連名字都注定她倆是天生一對。那她算什麽,明明,她和岑梨都認識十多年了。按道理,溫橙才是半路插進來的那一個第三者。

黎聽越想越氣,可段枞讓她跟溫橙道歉,她沒辦法不聽段枞的話。段枞這人是天生的領導者,黎聽喜歡他,卻又怕他。

“行了。”溫橙聽着黎聽的三句對不起,敷衍都要溢于言表。但能讓黎聽這種從小在蜜罐裏泡大的公主道歉,本身就很了不起了。

抓了下眼皮下方略癢的地方,溫橙還在回想段枞的那兩句話。

他說,'溫橙,你腦子一天到晚都在想些什麽?'他還說,‘你做錯什麽了你就道歉。’

心髒好像在破碎地拼湊複原,仿佛有一根藍色針線在縫縫補補,将她今日的委屈悉數彌補。

原來,段枞是站在她這一邊的。他沒有站在黎聽那一邊。想到這兒,溫橙喉嚨好像湧進一股青蘋果汽水,甜而不膩的舒爽感席卷而來。

“我可以走了吧?”黎聽問段枞。

“去禮堂,”段枞哂睫,“待會有排練。”

“好好好。”黎聽回教室跨了個白色的包,一邊哭一邊跑下樓。

溫橙咽了下喉嚨,站在原地沐浴局促,腦袋還在飛速運轉中。雨快要停,綠植被沖刷得煥然一新,有水珠爬在飄動枝葉,清新得晃眼睛。

剛想問段枞怎麽知道事情真相,她寬大校服衣袖忽然被掀起來,男生手指不經意擦過她皮膚,稀薄又比常人寬闊的眼皮朝她掀來:“溫橙,你手怎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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