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第59章
月槐樹變小了,以前很大,公社什麽都有,大街很長,南北一條,東西一條,現在走,一會兒就到頭了。
南北說:“三哥,月槐樹這麽小的啊?”
章望生笑道:“人長大了的緣故。”
是的呢,以為那樣大的月槐樹,她一擡腳,當年就走出了月槐樹的樹梢。
月槐樹變化其實不算大,新添了一些房子,死了一些人,又降生一些人,和其他公社一樣。沒有公社了,公社這個稱呼,消失在歷史那條長長的河裏,跟許多東西,許多人一樣,一下就跟着水走了,流到人看不見的地方去。
他們的家,也就簡單修繕了一下。菜園子裏種着辣椒、大蔥、荊芥,樣樣都在。春氣一暖,照舊有蝴蝶、蜻蜓、蜜蜂。這是她的園子,南北一見園子,就實實在在擁有了什麽,她打童年起,就照顧這園子,她長到十七歲,離開園子,往外頭去,園子就寂寞了。
她以為園子會長滿野草,變得荒涼,但熱鬧仍舊,是馬六叔幫他們照料着園子,好叫他們回來的時候,見的是園子,而不是野草。
馬六叔見着他們了,非常高興,他許多年沒見南北了,他老了,時間從他臉龐、鬓發、牙齒上溜過,給她的眼睛是一個老了的馬六叔。馬六叔一見着南北,就想起八福小子,兩人同歲,他想抹眼淚又覺得不合時宜,因為許多年過去了,過去的事,就不要再提了。
馬六叔脖子上挂着一串鑰匙,叮叮地響,他把章家堂屋的門打開,春光灑進來,他高興地吆喝起來:“東家,望生回來啦!”那是吆喝給章文良聽的,他在哪兒呢?在天上,興許一直看着人間的事。
屋裏一些太陳舊的東西,已經沒有了,換成了新的。南北在堂屋東間、西間,看了又看,章望生跟她一塊兒把被褥抱出來曬,馬六叔在後頭說:“你嬸兒都給拆過了,洗得幹幹淨淨。”
章望生說:“嬸子有關節炎,別叫她洗,我來自己就能洗。”
他們說了會兒話,借輛小三輪,拉着土颠簸上山,一路春光明媚,樹長出新芽芽,天那樣高,地那樣遠,麥田綠連着綠,叫風吹得起起伏伏。
田壟那有人吵架,到跟前去,大概就是兩家因為墒溝地界争得不行。等麥子一熟,那就是多割兩壟地的事。這家是寡婦失業,帶着一兒一女,女孩子還小,男孩子是個十一二歲的少年,白淨孱弱,卻站在他母親妹妹前頭。
“你今年一壟,明年一壟,十年下去,這四畝八分地就娘熊只剩八分了!”另家嚷嚷着,也是一大家子,“叫大隊來,重新量!”
以前吃大鍋飯,這樣的事少,後來地都分到各人家裏,因為地界你多占了我少占了,親兄弟也要打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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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的婦女們開始罵人了,特別難聽,什麽爛逼亂七八糟的,眼看要打起來,還是那樣野蠻,那樣窮苦,你說收成再好,除去上交糧站、種子化肥,又能掙幾個錢呢?就為了那幾個錢,要争得頭破血流,人不人,鬼不鬼,什麽父子兄弟,左鄰右舍,全是假的,就那一壟莊稼是真的。
她剛覺得月槐樹風景挺好的,春光柔和,萬物勃發,真是田園牧歌,都幾乎要鍍上一層金色了。
月槐樹的金色又褪去了,月槐樹還是那個月槐樹,不叫公社了,換皮不換骨。
怎麽就這麽窮呢?人一窮,就為了蠅頭小利你死我活。
可大城市又如何?美國又如何?人跟人,還是要争,也許游戲規則更隐蔽,争也高級,人的心還是一樣的。
事情好像是寡婦的錯,她不該在墒溝種麥,那是地界,沒聽說在國境線上種糧食的,糧食回頭該長出國了,是收還是不收?一個寡婦,竟然敢占這種便宜,真是聞所未聞了,那家氣得要命,真打起來了。
章望生跟馬老六兩個本來在調解,沒調解成,寡婦還跟他吵,反正最後是打起來了,寡婦又哭又鬧,跟這家婦女拽頭發,連帶着把章望生的臉也給撓了,他是拉架的,那個男孩子以為章望生是要欺負他母親,小牛似的,沖上來踢他。
這一下,章望生臉上的血道子叫南北看見了,她正有些茫茫然看着,月槐樹的事,離她有些遠了,她覺得隔了一層什麽似的。但莫名其妙的,章望生居然叫人給打了?南北臉一下漲得通紅,血往上湧,她脫了鞋就往人家臉上砸去,邊砸邊罵:
“你有病啊?撓我三哥幹嘛?!你再撓一個試試?”
她兇得很,上去就要跟這寡婦打架,章望生攔住了她,他褲子上叫那男孩子踢髒了,也顧不上,跟南北說:“沒事沒事,你不要沖動。”
南北還在那罵人,她也會的,一遇着這情形,她又想起來月槐樹的罵人之道了。
小女孩吓哭了,她哥哥護着她,又護着母親,一副跟全世界都是他敵人似的,瞪着他們。
馬老六說:“你這真是狗咬呂洞賓,看望生的臉都叫你撓成啥樣了?真跟你計較起來,看你咋辦吧?”
章望生臉上火辣辣的,寡婦瞟他幾眼,嗫嚅着不敢說話,那男孩子沖出來說:“娘是為了給我湊學費,有什麽事,你們找我!”
馬老六氣笑了:“呵,找你?你一個毛頭小子作什麽數?”
南北覺得真是荒唐,她氣得要命,上前看章望生的臉,他娘的,春風這麽野,傷口見風可不行。南北扭頭跟馬老六說:
“六叔,跟大隊說擱地界埋地雷,看她還挖不挖,種不種?”
她厲害着呢,跟小時候一個樣。
章望生倒沒說什麽,跟那家道:“這次就算了吧,她往後不會再占了。”
那家人給他面子,但又不大放心:“望生,那要是再占,咱們可不願意。”
章望生點點頭:“我跟她做工作。”
他心平氣和跟寡婦說了一會兒話,見南北盯着自己,那只鞋還飛一邊落着,他便走過去撿了鞋,叫她穿上。
後來,他們到祖墳那填了土,又把跟前的野草薅薅,才回了家。南北硬拽着他去衛生院消毒,說寡婦指甲長,又硬又黑,不過大夫說問題不大,給拿了點藥水,兩人又回家來。
他們到家時,門口閃過個人影,章望生認出那個男孩子,喊了他一聲:“水根!”水根衣裳到處都短一截,二月末的天,哪裏能露腳脖子,他就露着,也沒個襪子,腳踝叫風吹得皲裂着,黑乎乎的。
水根手裏拎着個破袋子,不曉得裝得什麽,他又白又瘦,跟個褪毛雞似的,一臉格外要強的樣子。他是來賠禮道歉的,但不說這話,把口袋往他家門口一倒,是些幹雞糞。
他家裏實在沒什麽像樣的東西。
“娘說,給你家上菜地用。”水根自尊心都在臉上,極力維持着。
章望生笑笑:“謝謝她,我收下了,我聽六叔說你念書挺行的,是這樣嗎?”
水根直勾勾看着他,南北覺得,他跟恨三哥似的。
“我長大了一定會像你這麽出息的,我不會再叫娘跟小妹受人欺負。”
章望生點點頭:“有志氣,但今天這事,是你家不對,這點你要明白。”
水根說:“我曉得,我家最窮,窮了就叫人看不起,窮就做什麽都錯。”
南北過來就要批評他,章望生用眼神阻止了她,他還是很溫和:“窮本身沒錯,你家日子不好過,我能理解你娘,理解歸理解,月槐樹沒誰家是大富大貴的,占別人的地對不對,我覺得你心裏一定清楚。”
他從兜裏掏出十塊錢,給水根:“你拿去交學費。”
水根像受到極大羞辱:“我不要你的錢!”
章望生說:“我不是給,是借,等你出息了,記得還我。”
水根受到人家的善意,越發不自在了,他不曉得怎麽辦才好,他又覺得屈辱,又激動,兩只大眼睛幾乎湧出眼淚。他沒有噠噠,有一個不體面老叫人啐的娘,還有個膽小的妹妹,家徒四壁,他恨月槐樹,恨這片土地,這片土地有很大的雲,很綠的田,春天分外美麗,可他跟家人只能像畜生一樣活着。他的父母把他生下來,卻沒給希望,連這樣的春天都不配看。
章望生揉揉他腦袋:“回家吧,好好念書。”
水根腦子一下就懵了,他沒叫人這樣揉過腦袋瓜子,世上有這樣的手嗎?水根顫抖着接過錢,像是發誓:“我以後一定還你錢!”他攥緊這十塊錢,飛一樣跑了。
他跑出章家,他的小妹妹正探頭探腦等着他,一臉怯怯的。他一見妹妹,把她馱起來,就那樣走遠。兄妹兩個都細骨伶仃,看着可憐。
南北說:“水根仇視咱們,他覺得咱們過得好,你看他媽媽,明明心虛,還要跟你吵。”
章望生打了水叫她洗手,翻出胰子:“因為她曉得錯了,可想掩蓋這個錯,就得跟我吵,人容易這樣,犯了錯拉不下臉承認,只能一錯再錯堅持自己是對的。他媽媽其實人不壞,他一家過得不好,你看他妹妹,好幾歲了,豆芽菜一樣。”
南北搓起手:“水根未必記得你的恩情。”
章望生把手巾遞給她:“我不需要他記得,我只希望他長大了能曉得對錯能念好書,別太偏激。”
南北目光炯炯看着他:“我偏激嗎?一個人偏激,為什麽就是不好的了?”
章望生很溫柔說:“性格的事,本來也沒什麽好跟不好,只是偏激了叫自己痛苦。”
南北悵惘地低下頭:“有人天生就這樣,自己也沒辦法,你以為誰都像你,這樣容易原諒旁人,三哥,你那樣對水根,有他小妹妹的緣故嗎?”
章望生也有些悵惘了,他輕聲說:“我想起嫂子帶咱們過日子的那會兒,我這樣做,是想叫水根覺得,世上也不全都是冷眼,叫他有些信心,跟家裏人一塊兒把日子過下去。”
南北靜靜看了他一會兒,說:“水根以後肯定會還你錢的。”
章望生道:“我也這麽想的。”
兩人在馬老六家吃的飯,大地鍋炖的肉,特別爛,大家還喝了點白酒,南北也喝了,白酒後勁大,味道沖,南北覺得特別有滋味。她挨着馬六叔坐的,聞到他身上的味道,是月槐樹才有的:鍘牛草、旱煙袋、柴火味兒,全擱他身上。
章望生平時不沾酒,他一喝就上臉,跟大姑娘似的,白白的臉子上染了桃花,醉紅醉紅的。
馬老六還在勸他酒,他覺得六叔心情好,不好推辭,就多喝了兩杯。
南北其實喝不慣,今天也是心情好,雖然中途氣了一回,但這會兒忘了,她滿嘴辣辣的,見章望生臉那樣紅,忍不住笑。
真是好天,有月亮,章望生微醺着回家,他有點醉意,腳步虛浮,他覺得這場景非常熟悉又不太能記得起,心裏有些惆悵。
臉可真熱,身上也熱,兩人到家洗漱了,章望生臉上還是跟火燒的一樣,一直紅着,南北在鋪床單,他靠門框那看,她一回頭,見章望生含笑立着,她就問:“你笑什麽呀?”
章望生有些不好意思:“我有點醉了,酒量不行。”
南北說:“看出來了,你都不應酬的嗎?”
章望生說:“沒什麽應酬。”
南北扁扁嘴:“日子不無聊嗎?你也不曉得享受享受,自己一個人,也能喝點酒呀。”
章望生說:“工作忙,有時也想不起來這些事。”
南北問:“那你能想起來什麽?”
章望生被觸動了,道:“也沒想什麽,就是正常過日子。”
他說着話,臉上還帶笑,情不自禁總想笑一笑,他平常脾氣是挺好的,但也不是很愛笑,這會兒不一樣了,反正就是不自覺地笑。
南北見他一直盯着自己笑,心跳隆隆:“三哥,你真醉了。”
章望生撫了撫臉,像是更不好意思了:“叫你笑話。”
南北問:“有茶葉嗎?要不喝點茶葉解解酒吧?”她走過來,章望生本意是要側過身讓路的,可她身上的芬芳,她的味道,一下拂到臉前了,他就伸手把她卷到懷裏,身體的沖動,驀地不能抑制了。
南北反手去摟抱這具陽剛的身軀,章望生已經吻她了,他的臉是熱的,嘴唇卻有些涼,她聽見心跳聲跟火車一樣轟隆隆過去,有些暈眩,她歪了歪腦袋,生怕蹭到他臉上的指甲傷。
章望生以為她是拒絕的意思,非常敏感,他有些難堪地松開她:“我喝多了。”
他一下想起那是個什麽場景了,也是喝了點酒,他沖動得厲害,那會兒她才是十幾歲的小姑娘,他想吃了她,真是下作。還是同樣的地點,時間卻過去了,章望生覺得尴尬,他沒這個打算的,怎麽就這樣了。
南北臉也熱着:“我要的,你怎麽不吻我了?”
章望生很羞澀,他看着永遠有種處男的純真,非常貞潔,他面對性也永遠緊張。
“我沒買過那東西,等回去吧。”
南北噗嗤笑了,她開始挑逗他:“你都不想嗎?你是和尚呀?”
章望生竟點點頭:“差不多吧。”
南北說:“那你要為我破戒了,你其實早想過了對吧?”
章望生笑眼裏還是很羞澀:“別說這個了。”
南北偏要說:“你都不敢看我,那就是了,你也早想跟我睡覺,你咬過我腳趾頭,就在這兒,其實你是想別的。”
章望生都要擡不起頭了。
他心跳太快,太想要她了,可他什麽也沒準備,還沒結婚,把她弄懷孕了就太無恥了。再說,兩人沒好好談過,什麽都沒說清楚,又滾一塊兒睡覺,對他來說,簡直是陰影。
手裏多了樣東西,南北塞給他的,章望生沒說話,他呼吸變得沉重起來,他看着她,忽然就把她攔腰抱起來,放到床上,很用力地親吻她。
章望生身體很有重量,他正處壯年,看着那樣愛臉紅,可他的身體是結實的,肌肉緊繃,光是男人的一副骨骼,就很重很重了。南北覺得自己軟成了一灘泥,要變成泥人,人家愛怎麽捏,就怎麽捏,她跟着人家的手變幻形狀,可他其實很溫柔,不是那種粗魯的男人。
南北張着嘴,像是空氣不夠,章望生便去看她,她臉蛋潮潮的,紅紅的,眼神有些渙散了。
兩人目光對上,他一直看着她的表情,她是女人,女人才有這樣的表情,她被男人取悅着,令人心動。
兩人親吻着,章望生滿臉通紅,分不清是愛欲,還是醉意了。這樣的情形,像隔了幾百年那樣久,他一面羞恥,一面又本能地去放縱自己,追逐快感。
很快兩人都變成了熱乎乎的紅薯一樣,滾燙,剛從鍋裏撈出來,全是水。沒一會兒,南北跨坐到他身上,他的眼鏡被摘掉了,她變得迷蒙,像美麗的身體罩了層薄紗,這樣反而更安全,他心跳着,又忍不住去摸她,眼睛含笑。
南北咬他嘴唇:
“你弄死我吧。”
章望生像是憋了一聲咳嗽:“胡鬧。”她便跟要糖的小孩子一樣,真的胡鬧起來,章望生一手撐起身體,攬住她,他有一瞬間想起她小時候的樣子,恥感就猛地一鑽心,可身體實在太快樂了,叫人沒功夫多想。
屋裏安靜下來,南北欣賞着章望生,他躺在那,渾身布滿她的氣息跟痕跡,可臉上變得尋常,他看起來非常純淨,又像沒碰過女人的樣子,過着清教徒一樣的生活。
南北趴在他身上,章望生便伸出手臂抱住她,他非常滿足,有些慵懶了。
南北親他:“我老早就偷看過你洗澡,早就知道你這裏長什麽樣子。”
章望生頓時腼腆:“什麽時候啊?”
“你十七八歲的時候,就長毛了,我什麽都看見了。”
章望生臉紅耳熱:“你看你,小姑娘都不害臊。”
南北說:“我害什麽臊呀,我一直盼着快長大,好能跟你睡覺。”
章望生說:“小孩子哪有這種心思的?”
南北撅着個嘴:“我就有,我跟旁人不一樣。”
她親熱地摟住他脖子:“你是不是我男人呀?”
他紅着臉,笑了笑。
南北晃他:“說啊,是不是我男人?”
章望生真是拿她沒辦法,她這會兒又跟從前一樣了,愛胡說八道,像個小女孩,她跟他戀愛了,甜蜜得不得了,重新變得幼稚,可笑。
南北說:“你弄得我好舒服呀,舒服死了,真是後悔沒勾引你早這麽弄我。”
章望生嘴裏說不出這樣直白的話,他問道:“還要不要?”
南北親他嘴唇:“要,我要你天天弄我,弄到八十歲。”
章望生臉跟充血似的:“我沒這個本事。”
南北笑道:“那你吃藥呀。”
章望生說:“又開始胡扯。”
南北催促他:“那你弄我好了,弄得我說不出話,我就不胡扯了。”
太熱了,簡直像三伏天,她去開窗戶,章望生從身後貼過來,月亮還在,照着地上的人,南北半個身子伸出去,她挨不着力,伸手去拽石榴樹枝。石榴樹是馬老六種的,他覺得章家子嗣稀少,石榴樹多子多孫。種下去,是個好寓意。
石榴樹不停搖曳着,月亮那樣大,水一樣,淌了滿地的銀輝。銀輝裏真汪着水,粼粼一片,春天的夜裏滾過一聲聲杜鵑,牆頭蹲着野貓,也在叫,貓的叫聲,似乎也跟着妩媚了。
月亮越升越高,越升越高,銀輝裏汪着的水依舊粼粼着,月亮都要害羞了,躲進雲層裏。章望生咬在她後頸子上,一會兒覺得自己很禽獸,一會兒全然忘了。
南北最後躺他懷裏,癡笑看章望生:“我想換個地方。”
章望生給她擦弄,沒明白:“什麽?”
南北說:“換個更敞亮的地方,三哥,你要不要?”
章望生羞澀笑了:“你怎麽滿腦子亂七八糟的想法?”
南北纏着他:“以前月槐樹的社員,就愛鑽玉蜀黍地,我什麽都曉得。”
章望生說:“我都不曉得,你怎麽什麽都曉得?”
南北貼他耳朵嘀咕,章望生更不好意思了:“再說吧。”
南北真愛他這模樣,她就喜歡看他害羞,他三十多大男人,動不動鬧個大紅臉,多有意思啊。
她不停撒嬌,章望生不得不答應她,他心裏也跳跳的,覺得自己早晚得跟她一起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