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嶄新的開始

第3章 嶄新的開始

松溫行不是故意忽視戎峻的，他在給自己家裏人報平安。

今天晚上回家的時間比平常晚了兩個多小時，自己父親松知遠見他遲遲沒到家，就給他發了一大堆的消息。

[19:24]

【明月松間照】：行行，怎麽這麽晚還沒回家？

【明月松間照】：我在家做好了飯，等你回來，你媽媽今天出差不回來吃飯了。

【明月松間照】：手機沒電了？

[19:55]

【明月松間照】：我剛剛打電話問了你班主任，說高二早就放學了，我也問了問你同學，他說放學後就沒看到你了，是發生什麽事了嗎？

[剛剛]

【明月松間照】：我現在去找你。

【明月松間照】：行行，看到消息就回我一下。

松溫行一個字一個字地看着自己父親松知遠擔心的話語，握着手機的手，指節泛白。

對于一個死而複生的人而言，在他瀕臨死亡的時候，腦海裏除了自己的愛人，心裏最讓他牽挂不下的就是自己的家人了。

還好他此刻有了再來一次的機會。

他立刻打字回複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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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溫行】：爸爸，我沒事。

【松溫行】：路上有事耽擱了，我現在馬上回去。

松知遠這才像是松了一口氣，消息立刻就回複了過來。

【明月松間照】：那就行，我剛穿好鞋下樓，準備出來找你……你沒事就好，下次晚回來要記得提早說。

【松溫行】：嗯嗯。

【明月松間照】：飯菜都要涼了，我去廚房重新給你熱一下。

【松溫行】：謝謝爸爸。

【松溫行】：[比心.jpg]

松溫行聊完天，吊瓶裏的葡萄糖鹽水也打完了。

松溫行喊護士取了吊瓶，背上書包出了醫院，身披着初夏銀白月光的清輝，打了個車徑直回了家。

***

松溫行站在自家公寓的門口，看着熟悉的白色雕花房門，手裏的門鈴始終沒按下去。

他拉了拉自己的書包帶子，竟有種近鄉情怯的感覺。

松溫行家裏的組成挺簡單，一家四口和和美美：他爸松知遠是個漫畫家，雖然是個Alpha，但是卻長得文文弱弱的，每天都待在家裏搞創作，畫稿堆滿了整個書房；而他媽則是個生物教授，為人嚴肅，一絲不茍，就在他們本市的重點大學裏工作。

松溫行還有個Alpha哥哥，叫松淩雲，現在正在首都那邊上大三，學的是計算機專業。

上一輩子，松溫行受自己母親的影響，再加上自己的興趣所在，大學義無反顧地選了生物專業，在海外博士畢業後，憑借自己讀博期間的出色科研成果和導師的強力推薦，成功進了國家的研究所。

由于松溫行的工作繁忙，加上工作的地點也和家裏不在同一個省份，他和家人通常是聚少離多，只有逢年過節才能回一趟家。

雖然親人都諒解他的情況特殊，但松溫行還是對家裏心有愧疚。

上輩子的地震前，松溫行接到領導的緊急任務前往B市出差，本想趁這個機會回一趟家，可人算不如天算，天災突如其來，趕在所有人之前先一步來臨，從此他和家人陰陽兩隔。

想到這些往事，松溫行垂眸，猶豫再三，最終還是按下了門鈴。

一首熟悉的《Jingle Bell》順勢響起，随後傳來一陣拖鞋踢踏的聲音，鑰匙轉動，“嘎吱”一聲，門後暖黃色的光和松溫行撞了個滿懷。

被突如其來的光亮晃了眼睛，松溫行眯了眯眼，看着圍着圍裙的松知遠，鼻子有些發酸，不顧對方還舉着鑰匙，手上還沾了水珠，就一把抱住了對方。

他聞着父親身上溫暖的煙火氣，悶悶道：“爸……”

猝不及防被抱着的松知遠怔楞片刻，随後把鑰匙扔到玄關的櫃子上後，就回抱住了自己的兒子，着急道：“怎麽了，行行？是不是有人在學校欺負你了？”

松溫行帶着鼻音：“沒有，學校裏沒人欺負我……”

松知遠接過松溫行背上的書包，輕拍着自己兒子的背，安撫道：“那是怎麽了？路上遇到什麽事了嗎？”

“沒什麽，就是想你了，”松溫行此刻心情平複了不少，松開了抱着自己父親的手，坦白道，“爸，我剛剛去了趟醫院，這才耽擱了時間。”

松知遠解下圍裙，剛把松溫行的書包放在沙發上，一聽這話，放下的心瞬間又提了起來。

他湊近一點，摸着松溫行的額頭：“為什麽去醫院？身體不舒服？發燒了？”

松溫行的額頭被溫熱的指尖碰着，舒服的感覺讓他松弛下來。

他打了個哈欠，把包裏的檢查結果遞給自己父親：“放學的時候，我感覺自己身體有點難受，所以剛剛讓同學陪我去了趟醫院，做完檢查才發現我的信息素水平有些紊亂，好像是因為我第一次發情期要來了……”

松知遠接過單子，一言不發地看着體檢報告上的每一項檢查結果。

看完診斷結果，他眉毛擰在一起，語氣也變得嚴肅起來：“這麽大的事怎麽不早點和我說？”

“我現在打了抑制劑和阻隔劑，身體已經沒有問題了，爸，你別擔心。”松溫行無奈道。

松知遠臉上的溫和已不複存在，他把檢查單甩得嘩嘩響，愠怒道：“我怎麽能不擔心？你可是Omega，你又不是不知道，信息素暴動的後果很嚴重的！”

松溫行知道自己父親在焦慮什麽。

信息素暴動，通常指Alpha和Omega由于身體上短期的病理性病變，或者是外界環境的強烈刺激，導致腺體在一瞬間釋放出大量的信息素，從而使患者失去意識的情況。

新聞上就有報道過一起駭人聽聞的案件。曾經有個Omega在偏僻的街區信息素暴動，因為其失去了意識，從而被好幾個路過的Alpha淩/辱的恐怖案件。

望着松知遠已經把綠色的單子捏皺的手，松溫行解釋道：“爸，我真的沒事……”

松知遠把檢查單“砰”地拍在桌子上，斬釘截鐵道：“不行，明天周末，我帶你去醫院再檢查一遍，身體健康不是小事！”

上輩子也是這樣，他的信息素紊亂很早就開始了，看了很多醫生都沒有什麽用，大多數醫生都是建議他随身備着一只抑制劑，用以應對緊急情況。高考後他第一次發/情/期結束，這些症狀才慢慢消失。

松溫行再多勸了兩句，見不能改變自己的父親的意願，也就随他去了。

反正結果都是一個樣。

松溫行點頭答應，應付過自己父親的念叨之後，轉移話題道：“爸，媽呢？她今晚為什麽不回來吃？”

松知遠看着自己可憐巴巴的小兒子，明知道他是不想再聽自己唠叨，但心還是軟了。

他嘆了口氣：“昨天忘記和你說了，媽媽去隔壁市開講座去了，所以這個周末只有爸爸和你在家。”

松溫行又問：“那哥呢？”

“你哥不是一直在學校那邊嗎？”松父看了他一眼，眼神裏帶了點疑惑，“他現在在首都找了份實習，得暑假才能回來，算算時間，他回來的時候，和你考完期末的時間差不多，再過一兩個月他就回來了。”

“好，我知道了，”松溫行點頭，随後自然道，“爸，你今晚做了什麽好吃的？我餓了。”

松知遠把那點小小疑惑抛在腦後，望着自己滿眼疲憊的小兒子，氣是完全消了下去。

他又籲一口氣：“爸爸去廚房給你端菜，今天晚上做了你最喜歡吃的糖醋裏脊——行行，先洗手再吃飯！”

***

松溫行吃完飯，幫着父親洗了盤子，就回自己的房間整理了一下書包裏的課本，憑着自己還殘存的記憶，将書本分好類放在桌子上，休息了一會就去沖涼了。

等松溫行從浴室裏出來，他望了眼床頭上的小熊鬧鐘，發現此時已經快晚上十點多了。

他擦着還冒着水滴的發間，拿起手機，這才想起戎峻來。

只見兩個人的聊天界面空空蕩蕩的，只有一條“我通過了你的好友驗證請求，現在我們可以開始聊天了”的信息。

松溫行還沒見識過這時候的男朋友在朋友圈裏會發些什麽東西，于是好奇地點開對方的動态看了起來。

戎峻的最新一條朋友圈是一個小時前發的，點贊已經有很多了。

【誅邪退散】：“俗話說得好，相遇在人海，聚散在重逢之外，多情的男人得到眼淚，無情的男人得到珍珠。只要Beta不動情，就不會受到Omega的傷害。”

松溫行：“……”

行，你牛逼，給你一個大拇哥。

他順勢看了眼下面的共同好友的評論，他們班體育委員孫之武【天下第一】回了句：峻哥，咋啦？

【誅邪退散】：看了一個朋友的經歷，有感而發。

【天下第一】：[牛/][牛/][牛/]不愧是語文作文35分的大佬，共情能力一絕！

松溫行眼角抽搐了一下。

作文滿分就60分，戎峻的作文原來只有35分嗎？

這得寫得多差才能歸到三類文裏？他是不是還挺驕傲自己的作文沒進四類文裏？

語文作文從來沒下過54分的松溫行難以理解，并對戎峻糟糕的成績表示十分憂心。

粗略翻了翻戎峻的朋友圈，他點開和對方的聊天界面，往裏打字。

【松溫行】：戎峻，在嗎？

【誅邪退散】：您好，我現在有事不在，一會也不和您聯系。[不再提醒]

【松溫行】：哥，找你有事。

【誅邪退散】：幹嘛？

松溫行看了看自己微信的餘額，比對病歷單上的藥費，然後把今天的戎峻給他墊的錢轉了過去。

【松溫行】：[微信轉賬|800元]

【松溫行】：今天的醫藥費，你收一下。

對面沒有回應，也沒有系統提示說他收錢。

松溫行等了很久，直到把額前的發梢都擦幹了，他都以為戎峻是不是都把自己拉黑了，那邊才憋出來一句。

【誅邪退散】：不要你的錢。

松溫行把毛巾一絲不茍地疊好，搭在了椅背上，接着問道。

【松溫行】：為什麽不要？

【誅邪退散】：這麽點小錢，我看不上。

【誅邪退散】：再說了，我們是同學，同學就該互幫互助，不求回報。

松溫行挑眉，他怎麽不知道這人還有這麽博愛的胸襟。

【松溫行】：你也知道，親兄弟明算賬，既然你說，我們是只是同學，我們之間關系這麽生疏的話，那就更要算清楚這筆錢了。

【誅邪退散】：還是不是男人，一點都不幹脆利落。

【松溫行】：可是你不收錢，我良心不安。

【誅邪退散】：……

松溫行話鋒一轉。

【松溫行】：當然，我也可以心安理得地把錢收下，除非……

【誅邪退散】：？

【誅邪退散】：除非什麽？

【松溫行】：你承認你是我男朋友，這點錢權當在我們倆的夫夫共同財産裏出了。

那邊沒回話了，只有上面不停閃着“對方正在輸入中”，反反複複十幾次，簡單的幾句回應都沒難産而出。

“行行，出來喝水，我剛燒好了一壺……你回到家連水都沒喝一口，就開始吃飯了……”松知遠又像個老媽子一樣喊他喝水。

松溫行應了一聲，放下手機，去接了杯水，被松知遠薅了一把後腦勺上濕漉漉的頭發，随後他就被自己操碎了心的老父親按在沙發上，重新擦幹了後腦勺上的頭發，他才得以脫身而歸。

等他回到房間的時候，對方的消息也剛好送達。

【誅邪退散】：是這樣的，我知道自己的魅力很大……

【誅邪退散】：但你是個好Omega，所以請不要在我這棵歪脖子樹上吊死。

看到戎峻的回複，松溫行嘴裏含的一口溫水差點沒噴到手機屏幕上。

他這是被發好Omega卡了？

好不容易把口腔裏的水咽下去，松溫行新奇地看着這句話，他都能想象到戎峻是怎麽紅着耳根寫下這句油膩的話的。

他沉吟片刻，打字道。

【松溫行】：哦？

【松溫行】：你說的魅力很大，是指語文作文35分大佬的深厚文學涵養，還是決心斷情絕欲，誓死不近Omega的高貴品性？

【松溫行】：那的确挺厲害的。

對面徹底啞火，這回連輸入提示都沒了。

松溫行樂不可支，笑着戳了戳戎峻一片黑色的頭像。

【松溫行】：戎哥，晚安，周一見。

戎峻裝死。

松溫行還想再回味一下戎峻的朋友圈，卻發現對方已經設置了三日內可見，最新的一條也被删掉了。

看來Beta已經發現了自己朋友圈裏的東西有多荒謬。

松溫行盯着空空如也的戎峻的朋友圈，突然放肆地大笑起來，抱着自己床上的枕頭，笑得眼角的淚花都出來了。

笑夠了，他就把手機丢在床上，自己一個人慢悠悠地走到了卧室陽臺上，雙臂交叉，擱在小陽臺的黑色金屬欄杆上，望着遠方深紫色的天穹出神。

六月的晚風還沒染上炎熱的氣息，舒爽清涼地穿行于松溫行的發梢之中；天邊的月亮溫柔地垂眸，向世間萬物平等地揮灑自己皎潔的清輝；每家每戶的橘黃色燈光宛如群星一般，在各自精彩紛呈的生活裏閃爍發光。

樹葉簌簌，鳴蟲彼此低語，松溫行這才對自己從地獄重返人間的事實有了實感。

松溫行漫無目的地欣賞着琉璃似的夜空，樓下鄰居傳來電視劇的熱鬧聲音，小區裏遛狗的人們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起聊天，他忽然舒了一口氣。

他又想到了戎峻，哪怕是兩人剛剛才聊完天。

上輩子戎峻以前常說，他這輩子最後悔的，就是在高中沒能好好學習，沒有在最該成熟的時候變得有擔當，以至于他後來在社會上經受了很多不必要的挫敗。

戎峻把他抱在懷裏，傾訴心聲：“……雖然後來的結果我很滿意，像是有了一份自己喜歡的工作，以及我幸運地遇見了你……”

他把人抱得緊了一些：“……但在過程之中造成的或大或小的遺憾，我卻永遠無法彌補。”

那時，松溫行靜靜地聽他講着自己的過去。

而如今，他們都有一個嶄新的開始。

夜已深，松溫行打了個哈欠，轉身回房，順手虛掩窗臺，給貪玩的夏夜留下一道縫。

他窩進自己柔軟舒适的被窩裏，床頭的藍色小熊鬧鐘咔咔地響着，時間永不止息地前行。

如潮水般的疲倦一擁而上，輕柔地包裹住松溫行的思緒，将他裹挾至幽深的海底。

松溫行進入了他重生後，第一個甜美的夢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