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哥,早上好

第4章 哥,早上好

周一,C市一中高二(1)班。

戎峻不羁地敞着自己的校服外套,壓着早讀前鈴聲的最後一聲沖進了教室。

他邁着長腿,回到自己最後一排孤零零的座位上。

由于課代表還在辦公室和老師溝通早自習後半段的背誦篇目,所以臺上沒人領讀,整個教室都鬧哄哄的,課桌椅的吱嘎移動聲和喧鬧的人聲交織鼎沸。

戎峻掃視教室一圈,發現松溫行的座位是空的,唯有整整齊齊的課本壘在課桌上。

Beta盯着空空蕩蕩的座椅,把外套脫下,搭在椅背上,吐了一口氣。

……他今天請假了?

還是說Omega生病了?

上周五的微信裏,這人還說周一見。

“騙子。”戎峻嘁了一句。

不過,松溫行來不來,管他什麽事?

即使想明白了這點,戎峻還是不爽。

他臭着臉解開自己領口的扣子透氣。他随意從課桌裏撈出一本書遮擋在自己面前裝模作樣,蜷起手臂,把自己埋進書本和手肘的陰影裏,然後倒頭就睡。

他在網吧打了整個周末的游戲。

昨天晚上,他甚至玩了個通宵,所以現在他只想補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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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大腦的每一個細胞都在渴求着休息,雖然戎峻換了好幾個趴着的姿勢,但興奮感始終像個幽靈一樣徘徊在他的軀體裏,不肯離去。

戎峻過分清醒的腦子裏,止不住地倒映着松溫行的影子。

自從Omega周五似是而非地撩撥之後,他這幾天休息的時候,總是會想着對方到底在幹些什麽,看着對方的微信又不知道開口說些什麽,打字的手怎麽也落不下去,最後望着他的頭像發呆。

戎峻對自己的這種小鹿亂撞的行為嗤之以鼻。

他索性放空自己,臂彎的黑暗裏,戎峻的聽覺延伸得很遠。

坐在他前面的兩名女同學在竊竊私語。

“你昨天晚上看班級群了嗎,月考成績出來了,松溫行又是第一!”

“真的沒人能追上他吧?!啧啧啧,學神果然是學神,你看看這總成績,超了第二名十多分呢!”

“就是啊,他真的好厲害!成績又好,長得又好看,我都懷疑上帝創造他的時候是不是直接加了一勺‘完美’的配方……”

每次考試結束後,班裏的人都會這樣讨論松溫行,都是些老生常談的東西。

讓他想想……

哦,好像上周的确考了幾天試,但戎峻已經不記得關于試卷上的任何內容了。

一個處在變聲期而稍顯粗糙的公鴨嗓響起,打斷了兩名女生對學霸的熱烈憧憬。

“哼,再怎麽厲害還不是個Omega?”

一時間,後排的角落裏安靜下來。

兩個女生也沒再說話,似乎是在懷疑如今ABO三種第二性別早就平等的年代,居然還有人性別歧視。

那個難聽的聲音惡心下流地笑了一下,仍在繼續:“Omega這種東西,再怎麽厲害,最後出了社會還不是得找個Alpha靠着?要不然能做什麽?”

戎峻皺眉。

他想起來了。這人叫廖卓,是個Alpha,成績和人品是一樣的差勁。

廖卓憑着自己家裏的關系,在學校威風橫行,還聽說和外面的社會人士有勾結,私下裏很多同學都受過他的欺負,這些事情大多都發生在學校外,大家敢怒不敢言。

後面高二分了班,情況才好了些。

戎峻很少能記得人,就連班裏的一些人他都喊不上名字,原因是他認為一些無關緊要的人沒必要留存在他的腦海裏,浪費他的記憶空間。

他能對廖卓有印象,原因還是是兩人之前結過梁子。

在高一分完文理科之後,廖卓看他每天穿得金貴,加上是個Beta,就起了歹心,和幾個混混把戎峻堵在小巷子裏收過保護費。但戎峻哪裏會答應,于是和對方打了一架,打得人哭爹喊娘,鼻青臉腫地和Beta一起被巡邏的警察逮到了。

最後,由于監控的存在,事情的起因經過全都被拍了個遍,戎峻被判為正當防衛,廖卓則被判了五天的拘留和一筆罰款,還被學校記了一大過。

本來廖卓還放下狠話讓他等着,但後來不知道怎麽的,這人突然偃旗息鼓,日子突然就安分了下來。

戎峻差不多都快把廖卓這個人忘掉了。直到剛才的插話,他才想起這件事來。

廖卓靠在椅子上,翹着二郎腿道:“哼,難道我說得不對嗎?一個Omega威風什麽?我每天看他那副狗眼看人低的樣子就覺得惡心……”

周圍沒人搭話,廖卓還以為自己的“真知灼見”說中了所有人心裏,正想繼續發表意見的時候,“砰”的一聲巨響,椅子腿遭受到重擊,他坐得一個不穩,連人帶椅子往旁邊的過道倒下,人仰馬翻,狠狠摔了個狗啃泥。

前排的人被這聲巨響吓了一跳,全班安靜一瞬,齊齊回頭看來。

當大家看清了廖卓的窘迫處境,都一同開始竊笑起來。

“誰?!”廖卓滑稽地癱坐在地上,捂着自己紅腫的臉頰環顧四周,一張尖嘴猴腮的臉漲得通紅,不知道是氣的還是羞的。

他憤怒地大吼,像是一只被戲耍了的猴子:“是誰在他媽的在踢我的椅子?!給老子站出來,活着不耐煩了吧?”

聽到這話,戎峻不耐煩地擡起頭來,黝黑的眼睛裏滿是如寒錐般的冷漠。

“傻逼,你太吵了。”

廖卓憤怒地回頭,看清了說話的人是戎峻,臉上的表情先是愣了一下,嘴裏不幹不淨地罵了句髒話,随後用力地撇過頭去,收回視線,乒乒乓乓地把椅子擺好,回到座位上坐好後,就不再說話了。

戎峻盯着廖卓髒兮兮的校服外套。

過了一會,他重新把自己的頭埋進自己的手肘之中。

***

随着廣播裏克羅地亞狂想曲的高潮部分結束,四十五分鐘的英語早自習結束,戎峻也睡醒了。

他的太陽穴砰砰地鼓動着。

回籠覺帶來的頭疼點燃了戎峻心裏若有似無的焦躁,讓他像是牢籠裏的困獸一樣。

戎峻再一次望了眼熟悉的位置。

松溫行還沒到學校。

他低頭斂目,盯着自己近乎空白的數學課本,全身散發着低氣壓。

戎峻盯着自己數學課本上完全看不懂的公式推導過程,在課間發了十分鐘的呆。

廣播裏,作為上課鈴聲的圓舞曲的歡欣音樂汩汩淌出。

早上的第一節課是語文,是他們班主任郝書禮的課。

一陣搬動桌椅的聲音過後,班級裏安靜了下來,等待着老師進入教室。

似有所感地,戎峻擡頭,卻發現Omega空蕩蕩的椅子上,已經被一個挺直如鉛筆似的背影占據,對方正背對自己,慢條斯理地整理着自己書桌上的課本。

——松溫行來了。

意識到這個事實後,戎峻心裏不斷躍動着的焦躁莫名其妙的平複下來了。

窗外的陽光傾瀉下來,輕巧地跳躍在Omega黑色的發尾上。

深藍色的校服顯得松溫行皮膚白皙如羊脂,稍微寬大的校服被一絲不茍地貼在腰身上,更襯得人勁瘦非凡。

随着對方整理書本的動作,戎峻這才注意到,在衣領的陰影中,Omega纖細的後頸上貼了一塊藍色的抑制貼,正好遮住了對方的腺體,上面還印着一個很可愛的Q版黃色五角星。

戎峻盯得有些出神。

可就在這時,松溫行像是背後長了眼睛一樣,回過頭和戎峻的眼神對上了。

松溫行意外地看着他,好看的眼睛彎了彎,然後朝着他默聲說了什麽。

戎峻分辨出,對方似是叫了聲“哥,早上好”。

他啧了一聲,撇開眼神,耳根有些發紅。

松溫行輕笑一聲,整理好書包後,就轉過身來認真聽起課來。

***

這個周末,松溫行過得很忙,以至于他都差點把戎峻給忘了。

周六,松溫行被他爸帶到醫院檢查了一整天的身體,和他記憶裏的一樣,所有的醫生都說他這是“發情前期引誘的信息素紊亂”,給他開了點調理激素水平的藥就不了了之,從醫院回到家的時候都已經晚上十點多了,他沖了個涼就睡了。

而在周日的時候,松溫行發現自己的作業還沒寫完,他深吸了一口氣,皺着眉頭重新打開自己的課本,并深刻認識到“高中理科從入門到入土”的含金量。

時隔十多年,早就進入社會的他早就把知識還給老師了,甚至對自己參加過的高考也只剩下一點稀薄的回憶,把裏面所有的題目忘得一幹二淨。

沒有辦法,松溫行從早上七點一直學到晚上十一點多,整個理科科目裏,除了生物和英語以外,他都粗略地把最近一個多月內講到的內容複習了一遍,雖然還沒怎麽吃透理綜,但語文的默寫篇目倒是已經成為了他的肌肉記憶,老師布置的幾篇古詩詞略加複習背誦後,他就全都能背下來了。

整個周天過去,他倒是撿回了點當年高考前頭懸梁錐刺股的刻苦感覺。

由于松溫行沉迷學習,不可自拔,愈發有走火入魔之勢,整天都沒時間碰手機,于是他很愉悅地就忘記了被晾在通訊錄裏的戎峻。

當然,他也存了幾分讓雙方在這段時間裏都冷靜一點的念頭。

松溫行和身邊的同桌禮貌地打了個招呼,然後看着講臺上戴着眼鏡、溫婉爾雅的女老師,一陣恍惚。

他們的語文老師叫郝書禮,也是他們高二(1)班的班主任,為人和善,如今已經四十多歲了,穿着打扮青春靓麗,讓人疑心她是不是只有二十多歲。松溫行已經有接近七八年的時間沒聯系過她了,他偶爾能在朋友圈裏看到對方偶爾發送的照片和文字,點個贊就算過去了。

松溫行收回眼裏的懷念,開始認真聽課。

上午的一節課飛速過去,很快就臨近下課。

班主任一手拿着語文課本,一手拿着油性筆,在白板上書寫着板書的最後一筆。

她轉過身來,把油性筆的筆蓋好,将其投進了筆筒裏:“今天的內容大致就上到這裏……”

還沒等班裏的同學歡呼雀躍,一個大喘氣後,郝書禮繼續道:“等同學們抄完黑板上文言文的板書,剩下的十分鐘時間,我們來一次默寫小測。”

班裏一陣鬼哭狼嚎:“別啊,老師——”

郝書禮扶了扶眼鏡,溫柔的笑裏暗藏殺意:“不想做也不行,上周就和你們說過要小測,還在作業裏告訴了你們需要背誦的篇目,所以大家都別抱怨了,坦然接受事實就好。”

下面嚎得更大聲了。

“好了,大家收好課本,不要作弊,下課的時候從後往前傳上來。”不待同學們反應過來,郝書禮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舉起講臺上的一沓印滿了試題的試卷,清點好數量,開始分組分發下去。

教室裏很快就只剩下紙張的翻頁聲和筆尖摩擦試卷的聲音。

松溫行檢查完自己提早寫完的語文默寫,對自己這個周末在家惡補功課的成果感到十分滿意。

郝書禮不知何時走到了松溫行的身邊,站在課桌一旁,拿起松溫行寫得滿滿當當的默寫卷看了看,頗為滿意地點點頭,“嗒嗒”地踏着黑色平底鞋,走到後面去看其他人的試卷了。

松溫行轉着手裏的中性筆。

身後忽然傳來語文老師故意壓抑着怒火的聲音。

“戎峻,現在是語文課,不是數學課!現在我們在默寫古詩詞!”

聽到熟悉的名字,松溫行手裏轉着的筆“啪嗒”一聲,掉到了地上。

他沒着急撿,而是借着這個動作,稍稍扭頭,看向戎峻的方向。

只見郝書禮手中正拿着一本數學書,臉上陰雲密布,柳葉似的眉豎起,眼睛裏似乎壓抑着憤怒。

戎峻擡頭,剛想說什麽,但似乎餘光察覺到松溫行的視線,對視一瞬,又迅速避開了他,低頭沉默下去。

郝書禮用數學書敲敲桌角,随後把書拍回桌面上,嚴肅道。

“戎峻,你下課到我辦公室一趟。”

戎峻看了她一眼,緩緩點頭,一言不發。

松溫行蹙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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