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苦什麽都不能苦孩子
第6章 苦什麽都不能苦孩子
戎峻拽着一張別人欠了他百八十萬的臭臉，載着一身的炎熱氣息，跟在松溫行身後進了食堂。
食堂裏正值人流高峰期，三個年級都放學了，從門口一眼望去，無窮無盡地人頭攢動，仿佛一片湧動的黑色森林。
松溫行艱難地擠過人流，身旁的戎峻自覺到對方前面開路，側着身，用高大的身形不着痕跡地護着對方，避免他被陌生人擠着。
Omega自然地靠在Beta身旁，也沒察覺什麽不對。
好不容易穿過人群，兩人卻發現排隊的人已經繞了空地好幾圈。沒有辦法，他們一前一後地排到隊伍的末尾，兜裏揣着校園卡準備去點餐。
兩人還沒站穩，一道粗犷的聲音從旁邊的隊伍傳來。
“峻哥，你不是說你不舒服，所以不來吃飯了嗎？”
戎峻扭頭，松溫行也跟着他訝然地回頭去看，發現出聲者是他們班體委孫之武。
人高馬大的體育委員正用像小媳婦一樣幽怨的神情盯着戎峻，但在看見松溫行的時候，就立刻變了個樣，仿佛見了鬼。
孫之武搓着手，結結巴巴道：“……啊，松大佬也在？……你和峻哥一起來的？”
松溫行因為成績霸占年級第一整整兩年，所以班裏的人私底下都喜歡打趣他，叫他“大佬”，發展到後來，甚至連老師時不時都會這樣喊他。松溫行糾正幾次後無果，這個羞恥的名號也就慢慢在年級裏流傳開了。
反正只要自己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別人。
松溫行朝着孫之武點頭示意，随後朝他問道：“戎峻他身體不舒服？”
孫之武幹笑兩聲，眼睛滴溜溜地在兩人之間逡巡着，被自家老大甩了好幾個眼刀，嘴裏“啊”了老半天都不知道該回答什麽。
最終，戎峻打斷了半天憋不出一個屁的小弟，讓他滾到一邊，随後便朝松溫行解釋道：“沒有，別聽他胡言亂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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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面打飯的同學走了幾個，松溫行前進幾步，他站定後扭頭看戎峻，發現男生的嘴唇的确有些發白，喉結滾動，似乎在忍耐着什麽。
他湊前一步，狐疑地問：“真沒事？”
戎峻揚了揚下巴“昂”了一聲，扯着自己的衣角，死鴨子嘴硬：“沒有。”
男人，不能說不行！
男人，就要血氣方剛！
這人面上裝得太好，松溫行本來還不太确定的，直到對方這仰頭的動作一出，他終于能确認戎峻在說謊。
這是上輩子戎峻幹了虧心事時的招牌動作。
有一次他去外地出差，Beta在家偷偷把他養了兩年多的果汁陽臺月季給澆水澆死了。
等松溫行抱着花盆回來質問的時候，這人還嘴硬說是前幾天下大雨，他一個沒注意，花盆就給淹了，等到他發現的時候已經無力回天。
當時，戎峻就是擺出這副表情來應對他的。
但松溫行道高一丈，留了個心眼，在手機上一查本地天氣，好家夥，發現他出差的那些天全是豔陽高照，就連個多雲都沒見着。
老天逃過黑鍋，戎峻含淚刷了一個月家裏的廁所。
瞥了一眼前逞強的男生，松溫行下定決心，打算和戎峻吃完飯後，就帶着人去醫務室看一看。
他想，戎峻要是實在很不舒服，按他的性格應該早就去開藥了。
戎峻應該懂分寸的……吧？
但松溫行漏考慮了一點，此時的戎峻只有十八歲，全然不是曾經沒臉沒皮，會用小傷小病來博取他同情心的成年男人。
畢竟，這年齡段的青少年，嘴比鑽石還硬。
松溫行還是擔心地多添了一句：“你不舒服的話要及時和我說，別硬撐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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戎峻哼了一聲：“我自己的身體怎麽樣，還用你說，真啰嗦。”
“行，那等下吃完飯，我們去醫務室看看。”松溫行自然笑笑。
戎峻皺了一下眉，小聲地自說自話：“不想去醫務室，煩死了，Omega都是這麽磨磨唧唧的嗎？事情真多。”
Beta的抱怨聲很小，像是一滴水淹沒在吵鬧的海洋之中。
周遭太吵，松溫行沒聽清他在說什麽，問道：“你剛剛在說什麽呢？”
戎峻立刻變臉：“沒什麽。”
“那就這樣說定了，等下跟我去醫務室，你別耍脾氣。”松溫行看他一眼，随後轉過身去安心排隊。
站在一旁的孫之武全程不敢吱聲，發愣地聽着兩個人之間自然親昵的對話，覺得自己像是買二贈一裏的廉價贈品。
更準确的說，他應該是倒貼進去的那個。
風馬牛不相及的這兩人怎麽會扯上關系的？
戎峻不是說他最讨厭裝逼的學霸了嗎？
體委不敢說話，百思不得其解，但這種相處模式讓他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戎峻這才注意到身旁自家小弟的視線，朝對方不耐煩道：“喂，到你了，後面的人都在等你去打菜，老看我們幹什麽？”
孫之武回頭一看，身後等着點餐的同學的怨念都快突破食堂天花板了，所有人的眼睛裏射出饑餓至極、仿佛想要吃人的光。
“噢噢，抱歉，耽誤大家了！”
他連忙朝後面道了聲抱歉，這才走到前面挑起菜來。
等選完菜，孫之武舉着餐盤離開點餐區，腦子裏靈光一閃，剛才的熟悉感像是一道閃電一樣劈中了他聰明的小腦瓜。
這不是他昨天晚上在他老妹iPad裏存的青春偶像劇裏看到的經典場景嗎？
他妹昨晚還在為裏面的絕美愛情痛哭流涕來着。
他還依稀記得電視劇裏面的情節，小野貓Omega生病了，被冷峻Alpha強硬地拖着去醫院時，同樣是欲拒還迎的語氣，同樣是說一不二的氣場，似乎都和剛才的畫面一幀一幀地對上了。
孫之武把電視劇裏Omega和Alpha的臉換成戎峻和松溫行……
他打了個寒顫。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
戎峻和松溫行在孫之武離開後，也很快各自點完了餐，端着餐盤找位置。
兩個人在食堂角落好不容易找了張兩人桌，把金屬餐盤放下，面對面坐下，開始享用自己的午餐。
C市一中別的不談，在吃這方面沒虧待過學生，雖然味道屬實一般，但勝在菜色多樣，食堂阿姨不會手抖，也從來沒人吃出過什麽螺絲頭發蟑螂腿之類的東西，食品安全有保障，他們學校的食堂基本上是C市裏的最高标準了。
松溫行吃得很簡單，兩葷一素，水煮娃娃菜，蘿蔔炖牛腩，加一小碟帶了蔥姜蒜蘸水的白切雞。
戎峻則點了三個肉菜，土豆焖雞，青椒鱿魚圈，外帶一個清水煮的雞腿。
說實話，戎峻是真的沒食欲，胃痛雖然好些了，但他看着滿滿一盤的菜，真的連動筷的欲望都沒有。
不過他也不打算浪費，而是另有打算——
他自己吃不下，卻可以給Omega加餐嘛。
戎峻的目光不自覺地移動到松溫行纖細的手腕上，他還記得上周五時，自己抱着對方看醫生時那種輕飄飄的感覺。
Omega還是有點太瘦了。
他啧了一聲，随後就把自己餐盤裏的菜愚公移山到松溫行的碗裏。
松溫行還沒吃幾口，就看着戎峻像喂山豬一樣給他的餐盤裏添着食物，眼睛裏還閃爍着詭異的光。
松溫行：“？”
他強行忽視對方眼睛裏散發着“苦什麽都不能苦孩子”的奇怪光輝，用筷子戳戳堆在自己餐盤的水煮雞腿，問道：“你幹嘛？”
戎峻還在往松溫行的盤子裏夾鱿魚圈：“給你夾菜。”
“我知道……”
戎峻打斷Omega：“我沒吃過，沒有我的口水，不算間接接吻，你別嫌棄。”
“不是這個原因，”松溫行想起了上輩子戎峻一餐飯能連吃三碗的盛狀，對男生此刻莫名其妙的矜持感到莫名其妙，“你不吃嗎？都給我做什麽？”
戎峻頓了一下，随後酷酷地蹦出自己的理由：“你多吃點，我最近健身，中午吃得少。”
松溫行又把雞腿扒拉回去：“那你點這麽多來幹什麽，浪費。”
戎峻沒答話，又把雞腿給他夾過去。松溫行又推回去，來回幾次，上演了一出“孔融讓梨”的好戲，名為謙讓的傳統美德在兩人之間來回湧動。
推讓次數多了，松溫行卻開始懷疑雞腿可能被Beta下了毒，他吃了可能就一命嗚呼，好讓戎峻繼承他的校卡。
“戎峻，你別給我了，我真吃不了這麽多。”
“叫你吃就吃，哪來這麽多廢話！”
推攘來推攘去，雞腿一個不慎，就蹭着盤緣，三百六十度托馬斯回旋轉體，“啪叽”一聲落下，精準投喂了大地母親，一點灰塵的餘韻都沒掀起。
松溫行：“……”
戎峻：“……”
兩人面面相觑。
好了，這下誰都別想吃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