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隐秘心跳

第17章 隐秘心跳

高二下學期的期末考試準時拉開帷幕。

一共兩天的考試日程，按高考的順序安排，第一天考語文和數學，第二天考理綜和英語。

全班都起了個大早，早上五點四十多就有人不吃早餐，跑到教室考前抱佛腳了，六點半全班就都到齊了。

當松溫行到教室的時候，戎峻已經大馬金刀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皺着眉在背古詩詞了。

與此同時，他的桌上還放着一杯豆漿，熱氣騰騰地冒着霧花。

松溫行把書包放下，笑着對身邊的Beta道：“戎哥，早。”

“嗯，”戎峻應了一聲，把語文課本放下，并用眼神示意桌上的杯子，“豆漿放你桌子上了，記得趁熱喝。”

“謝謝。”松溫行端起溫熱的豆漿，用手指感受溫度，不涼不燙，剛剛好。

戎峻拿指節叩了叩桌面，不滿道：“都說了多少次了，不是專門給你買的，是我自己想喝，順路給你帶一杯而已，一天天的自作多情。”

松溫行彎彎眼睛，沒有反駁。

看他這個樣子，戎峻又啧了一聲，重新拿起書本，默背起《阿房宮賦》。

松溫行把語文課本拿出來，一邊翻看着重點，一邊小口小口地抿着豆漿，大豆的香氣萦繞在鼻尖，裏面沒有豆渣，豆漿像是綢緞一般滑進了喉嚨，香甜順滑。

暖烘烘的熱飲很好地緩釋了松溫行考試前的緊張情緒，糖分的攝入讓他的大腦更加精力充沛。

周末，松溫行特地幫戎峻劃了重點，主要是一些好提分的科目，像是英語、化學和生物，多背背就能簡單粗暴地提分，因此他不是很擔心Beta的成績問題。

預備進考場的鈴聲打響，教室一瞬間被鋪天蓋地的慘叫席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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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啊，我的《琵琶行》還沒背完！”

“在線做法，希望考試不考散文閱讀，我只複習了小說閱讀的答題套路。”

“啊！你就別說了，我準備的作文素材還沒看呢……”

由于考場是按成績排的，兩個人之間相距很遠，中間像是隔了千山萬水。

趁着進考場前的這十幾分鐘，本來就在第一考場的松溫行不用動，留在本班教室考試，等到時間了，就按照監考老師的要求，到教室外檢查違禁物品，然後帶着自己的透明筆袋到第一個位置就行。

趁着休息的片刻閑暇，松溫行給戎峻疊了一個小星星，放到他的手心裏。

“裏面有我給你寫的獨家提分秘籍，進考場之前再拆開來看，”松溫行眨眨眼睛，拍了拍他的肩，“哥，考試加油。”

戎峻低頭看着自己手心裏精致的小星星，頓了一下，才道：“……你也是。”

松溫行道：“行了，距離開考還有十五分鐘，哥你先去考場外邊等着吧。”

戎峻颔首。

戎峻抛着手裏的小星星，一邊單肩挎起書包，嘟囔道：“……神神秘秘的。”

看着Beta這樣，松溫行笑着叮囑道：“走吧，要不然來不及了。”

戎峻攥着小星星，看着Omega的笑容，不自在地嗯了一聲。

一脫離松溫行的視野範圍，戎峻就迫不及待地把小星星拆開，想要一探究竟，但在看清內容的同時，他愣住了。

紙條上沒有所謂的救急知識點，反倒是一句出乎他意料的話。

“哥，我在你書包裏放了包巧克力豆，考完試記得吃。”

這句話的後面還畫了一個可愛的豆豆眼小豬和黑色的小星星，和他那天在試卷上畫的一模一樣。

戎峻往書包側邊的夾層摸了摸，果不其然找到了一小袋巧克力豆。

他都能想到，松溫行怎麽趁他不注意，悄悄地往他包裏放零食的樣子，像是過冬時松鼠往松樹樹幹裏塞滿橡果一樣。

Beta垂眸，用指尖摩挲着紙條上的字跡，随後按照舊有的折痕，笨拙地把那張紙條重新疊成了小星星的模樣，将其放在了書包頂上最不容易被壓到的位置。

哪怕兩個人只有短短幾分鐘沒見，他就已經開始想念起對方了。

***

“叮鈴鈴——”

清脆的鈴聲标志着英語考試的結束，高二的最後一場考試也随之落幕。

松溫行慢條斯理地收拾好自己的文具，便安安靜靜地坐在椅子上，等待監考老師收卷。

趁着收答題卡的間隙，他的視線不自覺地被窗外的景色吸引了。

黃昏已至，晚霞漫天，蜻蜓低低地盤旋在教學樓的附近，舞動着宛如水晶般通透的翅翼，雲朵像是暈染了五顏六色的棉花糖一般松軟，一朵朵地漂浮在通透的淺紫色天穹之上，瑰麗夢幻。

自打畢業以來，他就很少有如此純粹的日子了。

無論是景色，還是人際關系，一切都那麽幹淨潔白，像是從未被墨跡打濕的紙。

“咳咳，”監考員清了清嗓子，清點完試卷，便道，“好了，大家可以離開了。”

松溫行被打斷了思緒，順着人流，到教室外把自己的書包提進來，然後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整理複習資料。

他的耳邊充滿考完試後，同學們的劫後餘生和痛苦的複盤。

“這次的閱讀好難，我連選項都看不懂！”

“诶，這題不對吧，應該選C，你看錯了，原文不是這個意思……”

“嗚嗚，我作文還沒寫完，差一個結尾……”

不多時，戎峻單肩斜挎着背包，從後門大步流星地踏了進來，回到了座位上。

暖和的曦光透過飄窗，輕薄地打在Beta的英俊的臉上，柔和了對方青澀而稍顯冷硬的棱角，顯得人意氣風發。

松溫行把英語作文素材本放進書包，問：“哥，考得怎麽樣？”

戎峻把包一甩：“馬馬虎虎，你教給我的作文套路我全都用上去了。”

這次英語考試簡單，沒考什麽花裏胡哨的東西。

松溫行又問：“那閱讀和完型呢？”

“就那樣，能看懂的我都寫了，沒看懂的也按照你的指示，通過關鍵詞定位原句，找了句上下文填了。有一些題我實在是不會，就随便亂選了個答案上去。”戎峻扶着桌子，翹着二郎腿，模樣很酷，得意的勁都快從天靈蓋冒出來了。

松溫行笑着看他。

戎峻嘴裏輕啧：“有什麽好笑的。”

松溫行輕描淡寫道：“覺得你好嚣張。”

“……煩人。”戎峻嘟囔，把張狂的姿勢收了回去，耳尖悄悄紅了。

不多時，郝書禮來到班級上吩咐期末的善後事宜，她看出大家浮躁的心緒，讓莫川監督大家把桌椅歸位，沒多講廢話，就讓大家放學了。

走讀生今晚可以選擇上晚自習，也可以直接回家，明後兩天白天來學校聽老師分析試卷，等改完卷子出了成績，辦完散學典禮就可以開始放暑假了，而住讀生稍慘一些，還得在這待上整整兩天才能徹底放假。

戎峻自然是不打算多留，連帶着松溫行也想放松一下，打算提早回家。

為了趕上大家的進度，松溫行這一個月每天都是十二點睡，早上不到六點就起床，随便在街邊買幾個包子填飽肚子，就匆匆趕來學校上課了。

雖然以前工作時也有過通宵趕實驗的經歷，但那畢竟是少數。他如今天天睡眠只能保證五個半小時，鐵打的人都有些撐不住，還好如今的松溫行年輕，尚且還能拼搏一把。

戎峻坐在一旁，看着Omega收拾東西。他打算開完散學典禮後，再一股腦地把課本打包帶走。

松溫行的書比較多，所以得整理一會。

“我收完東西了，在門口等你，”在教室裏坐久了，戎峻有些悶，扯散了領口最上面的一枚扣子，似是想起什麽，又吞吞吐吐地問，“你等會……是要跟我一起回去吧？”

“是，”松溫行笑着點頭，解釋道，“我爸今天中午趕飛機，去S市開漫畫簽售會了，得後天才能回來。我媽在C大做項目，正在要緊的關頭上，就睡在學校教職工宿舍裏，所以今天還得麻煩哥你載我回去。”

“那還廢話什麽，快點，烏龜都沒你慢！”戎峻冷哼一聲，轉身離去。

松溫行望着Beta同手同腳出教室後門的樣子，微微揚了揚嘴角。

***

松溫行整理完書包，出門就看見了戎峻高大的身影。

Beta一只手搭在欄杆上，遠眺着遠方重重疊疊的山景，他的身後是無窮無盡的粉紅色雲霞。

戎峻見松溫行朝他走來，便随手接過Omega的書包，将其挂在了自己的身上。

“走吧，”戎峻看了看手上的表，再瞥了一眼橙紅色的天際，問道，“我們等下去老街那邊吃晚飯嗎？”

“嗯，”松溫行自然地回應道，“正好當做考完試後的放松，好久沒去那邊吃過飯了。”

聞此，戎峻便不再多說什麽，讓松溫行上了自己的自行車後座。

到了目的地，戎峻把自行車鎖好，就跟着松溫行一起壓馬路。

他們肩并肩，慢悠悠地散步在車水馬龍的老街上。

他們高中位于C市的老城區裏，這裏繁華、熱鬧而富有生機。

在城市改造的歷程裏，C市政府盡最大的限度保留了這裏古樸自然的裝修風格，但又同時為其注入了現代化的基因和元素，老樹發新芽。

在這裏，傳統與現代交融一體，渾然天成。

年輕的大學生成群結隊，三三兩兩勾肩搭背，熱烈讨論着校園裏的趣事；上班族拖着疲憊的身軀，時不時耷拉着眼皮，瞅一眼手裏的手機，在斑馬線前等待着紅綠燈。

街道兩旁的櫥窗裏，璀璨的黃光映着琳琅滿目的商品，供人挑選；街邊小販頭頂汗巾，拉着白氣蒸騰的鐵皮三輪車，嘶聲力竭地叫賣着特色美食和當地小吃；偶有頑劣的三花貓從行人腳邊穿行而過，掀起一小陣悶熱潮濕的風。

正處于下班人流高峰期，車水馬龍，街道擁擠，松溫行和戎峻不得不向彼此靠得更近一些，以免被人流沖散。

兩個人的手臂不可避免地碰撞在一起，松溫行沒覺得有什麽，但戎峻的手臂肌肉卻不自覺地僵硬起來。

Beta想往旁邊躲，但周圍早就擠滿了人，他無處可退，只好和Omega越靠越近。

松溫行自然感知到了兩人在肢體碰撞間戎峻的局促，但他還想要更大膽一點。

Omega淺淺地笑了一聲，用小指輕輕勾住Beta的拇指。

戎峻下意識想要往後躲閃，但一和松溫行溢滿笑意的眼眸對視，他手下的動作又停住了。

“這裏沒有熟人。”松溫行察覺到男生态度的軟化，他得寸進尺地把整個手掌塞進對方灼熱的掌心，收緊了五指，直至十指相扣，嚴絲合縫。

感受到手心裏溫熱的觸感，戎峻僵了一下，随後窘迫地撇過頭，任由Omega為所欲為。

兩個人的手掌心中微潮，但沒人舍得放開。

獨屬于青年人的隐秘心跳，藏匿于熙熙攘攘的街市中，像是一粒沙悄無聲息地落入茫茫沙漠，渺小又微不足道。

盡管如此，兩人卻不認為這是所謂的錯覺，因為他們真真切切地聽到了彼此脈搏中的雀躍鼓點。

身旁有一對情侶手挽着手在打情罵俏。

“聽說街角新開了一家奶茶店……你看！就是那家，我想來喝好久了，聽說開店還有八折的活動……”

女生的意圖很明顯。

男生的另一只手拎着大包小包的購物袋，無語道：“剛剛吃完飯就喝奶茶，你也不怕噎得慌！”

女生不樂意了，松開挽着男生的手，用塗了粉紅色指甲油的食指點着他：“喝一杯怎麽了？不就一杯飲料嗎？！”

“行行行，你別鬧了，我現在就去給你買。”

“誰鬧了？！不買算了……”

女生氣沖沖地甩開她男朋友的手，男生在後面追，兩人和松溫行與戎峻擦肩而過。

松溫行瞥了這對情侶一眼，随即将視線投向那兩人所說的奶茶店上。

這家店叫“侍茶”，門口擺着淡雅的插花，精致的LED招牌上畫着插着吸管的奶茶标志，幾何吊燈懸在天花板上，木質高腳凳坐滿了食客，複古的設計十分網紅。透明櫥窗裏，員工正熱火朝天地切着水果。

店裏排了長龍，一直蜿蜒到馬路上。從店裏出來的每個人都提着淡青色的紙袋，喜氣洋洋地拍着照，看起來生意很是紅火。

他扭頭一看，戎峻的目光同樣也定格在那家奶茶店的招牌上。

知道戎峻看見甜食就走不動道的秉性，松溫行抿唇笑了下：“哥，我口渴，現在想喝奶茶，你幫我買一杯好不好？”

“……就會撒嬌，”戎峻輕嗤一聲，随後又扭過頭去，別別扭扭道，“……這可是你說要喝的。”

松溫行推推他的小臂，忍笑道：“是，快去吧，別忘了給自己也買一杯。”

“哼，”戎峻松開和Omega交握的手，看着對方的發頂，最終還是忍不住，薅了一把松溫行的頭發，“我去排隊，在這裏等我。”

“快點回來。”松溫行點頭，嘴角挂着淺笑，手指搓撚着男生在自己掌心中留下的體溫，目送Beta的背影消失在店門口。

在路中間會擋其他人的道，于是松溫行自覺地走到了旁邊的小巷子口，低頭刷着手機。

驀然間，一股刺鼻的橡膠味闖入鼻腔，引起他劇烈地咳嗽。

随之而來的，是一陣嘶啞的男聲。

“喲，這不是松溫行嗎？今天怎麽一個人在這？”

公鴨嗓裏嘲諷和挑釁的意味很足，仿佛吃了幾斤槍藥。

松溫行意外地轉過身，半眯着眼，分辨出了來客到底是誰——

廖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