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年少足風流
年少足風流
誰能告訴我,什麽才是愛?愛所賜予的勇氣,盡頭在哪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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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一個電話,便可以奪去她所有心神。就像打了強心劑,豐臣青木從床上跳下去,僵硬的身體一歪,差點摔倒,她慌忙撫住牆壁,顧不得穿鞋,飛速奔到話機旁。
“父親。”沒有詢問對方是誰,豐臣青木直接喊出來,聲音清冷淡定,只有微微的喘息,洩露了她的激動。
“櫻華!”那個聲音低沉冷漠,一如記憶。豐臣青木握緊話筒,屏息靜氣,琉璃一樣的紫眸瞬間閃亮起來。
“在新學校是否适應?”這是父親的詢問,他的聲音總是僵硬而冷漠的,這樣的對話對他來說,仿佛就是例行公事。
豐臣青木手指撫弄着話筒,垂下了眼睛:“恩。很好!”
“遇到麻煩了記得告訴管家!或者給我打電話。”平板的聲音沒有半分波瀾,很容易讓人推測出那人千裏之外的表情,“打網球的時候,要保護好自己。你是家族的繼承人。”
“我知道了,父親。您也要保重身體。” 豐臣青木的回答乖巧而客氣,無論多麽歡喜,她卻只能這樣回應。
“小櫻!對不起,你的生日,我沒法陪你。”聽到這句話,豐臣青木自嘲的彎起唇角,年年如此,就連自己的回答也從未改變,“父親工作那麽忙,沒必要特意趕回來。我能收到父親的禮物就夠了!”
“今年的禮物你一定會喜歡!”本該充滿溫情的對話,實際是如此空洞。
璀璨的金發映襯下,是豐臣青木蒼白的神色,她扶着桌子,努力微笑:“謝謝父親。”
話題已盡,便是相對沉默,豐臣青木舍不得挂斷電話,聽筒仍然牢牢放在耳邊,盡管她能聽到的只有呼吸聲,所幸,在正式“再見”之前,父親也沒有挂斷電話。
為什麽會成了現在的樣子?翹起的唇角一分分放下,就像是凋零的櫻花,豐臣青木無法理解,或許是不敢去想吧?
“小櫻,把頭發剪了吧!”輕松地氣氛徒然消失,濃重的倦意清晰的通過話筒傳來,“不需要模仿你的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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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筒從手中滑下,重重砸在桌子上。豐臣青木被聲音震得身子一晃,慌亂撿起話筒:“父親。”回應她的只有“嘟嘟”的忙音。
其實沒有模仿啊?只是不知不覺就這樣了?受不了,又舍不得,對着鏡中的自己,依稀間仍覺得母親還在自己身邊。父親,難道這不也是您的執念嗎?
還是,您已經忘記母親了?您不再愛母親了?
如果沒有忘記,你怎麽忍心母親的身份始終不被家族承認?您怎麽忍心,她的魂魄漂泊在青木家族外面,遙遙看着她的丈夫和女兒,卻始終無法靠近,無路可入?
豐臣青木身子僵直,愣愣的站立着,徹骨冷意從冰冷的地方蔓延過整個身體,紫眸中浮現出的點點星光,如同碎冰迸濺。
時間無聲流逝,不知過了多久,豐臣青木對着窗外,微微一笑,慢慢挪到了書房裏。
她從不是輕易放棄的人,也不會輕易被擊敗。或許她不夠堅強,卻有足夠的韌性。
手緩緩撫摸着占了半個牆壁的水墨山水畫。清澈的眉眼顯示出孤注一擲的堅強!就算荊棘滿布,她不信找不出一條路來!
回不去那個世界又如何?哪裏活不下去?
父親忘記了母親又如何?自己還活着?!
絕境讓弱者絕望,讓勇者涅盤而生。
從今天開始,我再不會逃避!對着萬裏江山圖,豐臣青木許下無聲的誓言。
青木家族歷史古老,到了近代,早已衰弱下來。尤其是前幾年的大危機,更是讓身為掌權人的爺爺把已經與家族鬧翻的青木崇山從英國叫回來,之後更是将族長之位給了青木崇山,也就是自己的父親。
如果母親還活着……青木櫻華站在窗前,默默看着下面來往的行人。
可是母親已經不在了。所以父親忘記了母親私自成親時許下的諾言,回到了誓言決裂的青木家?他或許還忘記了,這個家族的人,是如何嘲諷诋毀傷害身為孤兒的母親?
就因為母親是中日混血兒,血統不純,就因為母親是平民,無權無勢,就活該被青木家鄙夷嗎?就活該被這個腐朽的家族拒之門外!
所以,她讨厭那個家族,所以,她千方百計從那座老宅子中走了出來。同樣的,她也付出了很多代價,至少在外面的這些日子中,她必須舍棄青木櫻華的身份,只能以男孩的樣貌出現。
畢竟,女孩子整天改裝換面,和一堆男孩在一塊兒打網球,對于禮儀嚴苛的青木家來說,算是一個恥辱。可是無論在日本還是英國,女網的水平比起男網都稍有遜色。除了開始學網球的幾年,她是怎麽也不想再和女孩一起探讨網球問題了。
于是,她以男孩的樣貌行走在日本,舍棄青木櫻華的身份,稱自己為豐臣青木。
豐臣是母親的姓氏,青木是父親的姓氏。而成為職業網球選手是母親一生的願望。既然如此,就帶着這個姓氏,去完成母親的希望,盡管她不知道這條路,自己能走多遠?
總有一天要長大,總有一天無法再掩蓋這個秘密。
可是,努力過,至少以後不會後悔。
鎖上門,豐臣青木向學校走去,上午關于蔚然中網球部的想法,她還記着呢!
她用的時間并不長,十幾分鐘左右就到了訓練場。正常情況下,十分鐘就足夠了,為了上學方便,新租的公寓離蔚然中不遠,不過這是她第一次到調布市,也是第一次徹底脫離了保姆的看護,路徑不熟悉的情況下,自然要多費些時間。
蔚然中網球部的訓練才剛剛開始,上午看到的那個巨大場地,卻意外的空曠,只有稀稀拉拉的十多個人。
“你是誰?”她剛踏進球場,門邊正在訓練的金發少年,立即警惕的發問。這個少年短短的頭發豎立着,眉眼之間陽光燦爛。
豐臣青木瞥了他一眼:“我來挑戰!”她徑直走向正在對戰的球場,所經之處,引得衆人紛紛看來。
“小子!不要亂闖!”一位身材壯碩的少年,伸出胳膊,冷着一張臉,攔住她。
豐臣青木手插在兜中,漫不經心的劃拉着腳尖:“誰網球打得最好?”
“自然是部長!”那壯碩少年甩掉外套,怒目圓睜,“想挑戰?小子,不用部長,我就能教訓你!”
“你?”豐臣青木擡了擡帽檐,“我沒有時間在這裏浪費。”
“臭小子!”壯碩少年怒發沖冠,一把扯住豐臣青木的胳膊,就向球場拖去,“我非要好好教訓你一頓!以為我們蔚然中是好欺負的嗎?!”
“放開我。”豐臣青木掙了掙,眼見無法掙脫,也不再白費力氣,“我只挑戰最強者。”
那少年一愣,硬是把他塞上球場:“你先打敗我!”
整個球場的人一下子圍攏過來,站在場地外面,紛紛起哄,“太傲慢了!摧毀他!”“讓他見識見識!”
向最強者挑戰,只是不想無謂的浪費時間。而力量型選手恰是她不擅長應付的,練練手也好,豐臣青木垂下眼睛,慢悠悠取出球拍,對四周的喧嚣置若罔聞。
對方的擊球力氣很大,豐臣青木則是接連失分,看起來就像是被對方死死壓制,圍觀的衆人激奮起來,大聲叫喊着“加藤野次”,早早的為場地上的本校部員歡呼。
“1-0”交換場地。
“這樣的實力還想挑戰部長?”擦身而過的瞬間,名為加藤野次的少年,扔給豐臣青木一個輕蔑的眼神。豐臣青木唇角一抿,沒有做聲。
比賽才剛剛開始,不是嗎?
抛球,揮拍,網球挾着萬鈞之力擊向豐臣青木的球場。所有人已經斷定這一球的成敗,早早歡呼起來。
“可惜!”豐臣青木身體微側,右臂劃弧而擊,球迅猛如流星,一下砸到了底線,加藤野次大喝一聲,仍然趕之不及。他向前急撲,壯碩的身子重重砸在地上,卻只能眼睜睜看着球擊向鐵網。
歡呼很快被難以置信的驚嘆聲取代,面對所有人震驚的目光,豐臣青木懷抱球拍,走到網前:“換你們部長吧!”
“我不會放棄!”加藤野次大叫着,一撐身子,卻重重跌回原地,“先打敗我!”
“野次!”球場中迅速竄進來一個金發少年,伸手就要拉起加藤野次, “你受傷了!怎麽樣?”
“別碰我!”加藤野次瞪了對方一眼,掙紮着撐起身子,握緊球拍,“還沒到最後一球,我不會認輸!”
不認輸便不會輸嗎?這樣的堅持,換言之則是不自量力。
“沒用的。”冷淡的扔下答案,豐臣青木轉身便走,這場比賽已經提不起她的興趣了。
“請等一等!”道路被人擋住,豐臣青木擡眼看去,面前的人樣貌清隽,卻有一雙高聳入鬓的劍眉,烏黑的瞳眸仿佛濃墨點成,黑到極點反而透出了幾分澄澈。
這人氣質如濃墨山水,清遠淡薄,站在人高馬大的隊員之中,卻擁有任何人也無法忽視的存在感?這樣的氣勢,是……部長?
是的,是部長,還是很受尊敬的部長,身邊紛紛退讓的衆人,已經告訴了豐臣青木答案。挑戰吧,試試這位部長的水平!豐臣青木将懷中球拍移到右手,緊緊盯着對方。
“請您打完這場比賽!”在豐臣青木未及開口的時候,少年驀然躬身施禮,他額前的碎發在空中飛舞,擡起的那雙眼睛,清澈真誠,“拜托您!”
“部長!”加藤野次立即沖過來,焦急的拉扯着那少年,痛苦的眉眼扭曲,“您不必如此!”
“我不是為你。”部長掃視着沖過來的衆人,子夜一樣的眸子,氣勢清澈卻帶着不容反駁的力量。在這樣寧靜的眼神注視之下,感到屈辱的部員們,紛紛低頭後退。
而加藤野次終究松開了攥住部長的手,任何人都無法忽視他的掙紮和痛苦。這樣劇烈的情感,在他眼中熊熊燃燒,化為洶湧鬥志。
不簡單的少年!豐臣青木的視線在那位部長身上流轉一圈,令人懷念的黑發黑眸啊!收起心中的感慨,沒等對方再一次請求,豐臣青木走回了剛剛離開的球場。
劍拔弩張的比賽成了一場練習賽,加藤野次毫不懈怠,暴躁與沖動從他身上剝離,無論是球速還是刁鑽程度,都和先前不可同日而語。豐臣青木則舒展開身體,腳尖旋轉,周身仿佛湧動出微瀾的氣流,球拍斜斜一掃,就能将重球急速擊回。
雖然是單方面壓倒的比賽,可是因為弱者不屈的鬥志,以及看不到盡頭的堅持,比賽激烈到白熱化的程度,球場一時間靜到極點,只能聽到網球撞擊的“砰砰”聲。
無論是圍觀的部員還是端坐在裁判椅上的少年,眸中燃燒着的光芒,炫目如驕陽。唯有豐臣青木,帽檐下的濃重陰影中,是她倦怠的紫眸。
任憑怎樣激烈的比賽,都無法為這雙清冷的瞳眸染上色彩!無論多麽努力的奔跑,多麽瘋狂的堅持,都無法讓她感受到那種舍棄一切,追逐夢想的激情!
“4-1加藤野次發球。”
球被高高抛起,加藤野次躍起的身子,幾乎與地面平行,所有的力量都集中在右手。
“加藤的暴風發球!”球就像挾卷着風暴而去,勢不可擋的刮向豐臣青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