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險情突起（下）
險情突起（下）
“你……”清潆被眼前這一幕震驚，她是在想不出任何話語來形容眼前的場景。
可下一秒從劉家主身上散發出來的鬼氣她立即反應過來，來不及運作任何術法她猛地一把推開癡凝，癡凝冷不丁一個踉跄還未站穩就見眼前一道血光驚然而下！
劉家主的那一刀，砍在了清潆身上。刀身劃過之處，黑氣翻湧，點點鮮血落地即刻化為黑水。清潆氣息本就走向微薄，再加上這一刀居然整個人都開始暗淡下來。
“不好，阿凝快閃開！”柳明皓朝癡凝焦急喊道，他一直小心翼翼觀察着那詭異的局面，清潆的氣息一消失他就有種不祥的預兆。現在看來，果真如此，清潆已經被那股黑氣吞噬，現在的那具身體裏的，只是一個唯恐天下不亂的魔魇！
刷！癡凝反手擊退那朝她撲面而來的黑刃，後退幾步。
只見清潆轉過身來，那張臉已完全被黑青覆蓋，血紅的雙眼中那殘忍的淩厲的目光毫不掩飾，血腥味四處擴散，張揚的殺氣點在嘴角的詭笑之中。
“那小姑娘真沒用，花了我那麽多心思，居然最後還拼盡全力将我壓制那麽多年。現在還不是功虧一篑，早晚而已，真是可笑。”諷刺的譏笑從清潆嘴裏飄出，然而眼前之人已不會再有那清明的眼神。
“你做了什麽。”癡凝手持匕首嚴陣以待。
“沒什麽，只是在她控制劉家主的時候偷偷種了點東西而已。方才，她撤去她的氣息，自然就只剩下我的了~”那魔魇看着眼前這兩人，得意道。
此時劉家主轉過身來，果不其然，他眼裏一片渾濁，茫然的目光不知道投向何處。
癡凝和柳明皓對視一眼，在雙方眼裏看出了同樣的想法。幾乎同時，二人握緊兵刃調動周身靈力朝魔魇攻去！幾個回合下來，畢竟才剛掌握這具身體的控制權沒多久，那魔魇眼見得落了下風。
“起！”她咬牙一聲倒喝，只見突然間風雲變幻，一道陰風滾滾而來。
二人明顯感覺到有什麽東西在靠近，在合力一擊之下二人落在了屋外庭院之中。
那陰風夾雜着血腥味撲面而來，二人一擡頭就看見四周圍繞着無數的‘人’。他們身形略微下垂，眼睛清一色血紅一片，那陰怨的目光齊刷刷地投向正中央站着的兩人，只等那操控之人一聲令下即可紛湧而上。
“不好，是陰屍傀儡！”
癡凝神情凝重，陰屍傀儡是練屍中的一種形式，以生魂為祭，血肉為形鍛造傀儡之法，此法陰毒萬分同時需以極度的怨氣為薪火方可成功。煉制出來的傀儡帶有極強的屍毒，只要給他們見了血，便是難以回天。這種東西就連菱澈都有幾分忌憚，不輕易觸碰，可那清潆如何能練制這種東西？很明顯不單是她本人并不是那麽殘忍之人，而且此法知道的人也怕是鳳毛麟角。
似乎看出了她的疑慮，魔魇施施然走出房門，道：“清潆那丫頭自然不會幹這事。但是，她真的以為就憑她就能壓制住我？我只不過力量尚在恢複期才逢場作戲假意被她壓制。”
“她呢，也真是的，明明抓這些人來是用來奪取生魂延緩自己的魔噬的，可偏偏是個廢物。人都抓了那麽多，硬是都放着一動也不動。”
“當然，她有這樣的念頭也有我的功勞。可她不聽我的我也沒辦法，還真倔呢~”
聽完魔魇的話，二人心頭一顫，那也就是說，那些失蹤的人就都在這了。
“可你是如何練成陰屍傀儡的，你不是被壓制住了麽。”癡凝眉頭緊鎖，腦中飛快思索對策，這陰屍傀儡怕是不好脫身。
“哈哈哈，她只有九幽一族的一半血脈，終究只是凡胎而已。有七情六欲也會受蠱惑，當她的心出現裂縫時候，便是我趁虛而入的時候，只不過記憶都被抹去了，她又怎會知道，天真！”魔魇欣賞着自己那副身體的手指，白嫩纖長，她滿意極了，看向那似乎已是籠中之物的二人的眼神也少了幾分警惕，多了得意。
夜，依然漆黑暗沉，就連廊下那風燈中的光亮也忽明忽暗微弱萬分。
看着四周那虎視眈眈的傀儡們，癡凝閉上了眼。
清冷的氣息四溢而出，再睜開，依然雙眼覆上血紅。那抹明澈天真隐藏在了決然冷漠之後，無數只紅蝶從她身後盤旋而上，展開血紅的雙翼将她和柳明皓護在中央。
“哼，有意思。”看着那詭異的紅蝶，魔魇眼裏肅然凝重。起先在清潆體內隐藏氣息的時候她就覺得這奇怪的小姑娘不一般，那紅蝶雖奇異，但礙于氣息被發現不敢仔細探查。可現在，那成群的紅蝶就在面前，她真真實實感受到了這東西力量的詭秘。
可，她旁邊那位白衣的公子，可明顯用的是那所謂正派認可的修煉方法。這兩人——
有意思，可真有意思。那公子就算不認識這東西也感受得到紅蝶氣息中的與衆不同，這可是與他們那腐朽的教條相悖的呢~
這姑娘，看這樣子就沒見過什麽人心世面，單純到和個傻子一樣，不會是從什麽荒郊野嶺人跡罕至的山溝溝裏偷跑出來的無知女孩吧。
魔魇心裏滿是鄙夷，她暗暗調起氣息，示意而下，那群陰屍傀儡迅速朝兩人飛撲而來。
“明皓哥哥，千萬別給這東西抓傷了！”癡凝嚴陣以待還不忘提醒柳明皓。
紅蝶漫天飛舞，圍繞癡凝周身，那圍湧而上的傀儡一碰到這些紅蝶就如陷入泥潭一般行動緩慢——那些紅蝶在慢慢吃掉他們身上的‘氣’。
癡凝輕而易舉越過傀儡轉到他們身後，用那柄泛着藍光的匕首将陰屍傀儡脖頸後劃上一道口子，癡凝同時也非常小心不讓那些傀儡沾染自己半分。
那些傀儡緩慢動作幾下之後便開始原地抽搐，眼裏紅光突明突暗，似乎有一股另外的力量在慢慢侵入其中，并于其争奪者主動權。
蠱！魔魇咬着牙瞪了一眼癡凝的背影，她竟然能使用這麽強勁的蠱蟲還将其種入傀儡與自己的力量抗衡！這小姑娘莫不是蠱族……？可惡！不行，不能任由她胡來，自己的作品不能就這樣功虧一篑。可惜了時間太緊迫，這傀儡她還堪堪只練到中層，不然——
魔魇心一橫，席地而坐，十指破血在地上迅速畫出一道法陣同時嘴裏念念有詞。頃刻間只見那些傀儡眼裏放出奇異彩光，有數道黑氣破體而出，剎那間天地變色，陰氣四溢，怨毒的氣息将二人重新包裹在其中。
“阿凝，小心戒備。”柳明皓肅然道，他運起神識不放過周圍任何變化，與紛湧而至的傀儡周旋。
十指相交做祈禱狀，癡凝合上眼不知道嘴裏念着什麽古怪的咒語，只見瞬間千萬紅蝶化作血紅光影四下穿梭。只見那光影每過一圈便亮一分，最終織成密網朝四周以排山倒海之勢擴散而去，那耀眼的紅光刺眼萬分，柳明皓不由閉上眼。
只覺天地開合之力轟然而過。
良久，四周一片寂靜，柳明皓即刻睜開眼，面前站着的癡凝搖搖欲墜，許是消耗過多，她的臉色有點蒼白，額上汗珠密密沁出。
“明…明皓哥哥，現在沒事了。”癡凝朝柳明皓露出一個甜甜的笑，眼裏的血紅肉眼可見的消退，“我們要……”
“小心！”
一股大力朝癡凝而來，耳邊拂過一絲陰冷詭笑，可——
一雙有力的臂彎摟住了她，她來不及任何動作便已經和柳明皓置換了位置，一縷烏黑的長發輕飄飄覆上她因不敢置信瞪大的雙眼。
噗~，似有什麽溫暖的液體飛落在她臉上，溫溫潤潤，還帶着一絲血腥味……
癡凝愣在原地，大腦一片空白，不！沒有……
“阿…阿凝……”柳明皓看着癡凝的臉，努力扯出一絲笑意，想開口安慰眼前這微微顫抖的小姑娘，可一張口，那牽扯的撕心裂肺般的疼痛讓他堪堪吐出兩個字。
她看着柳明皓身後魔魇那張快意的臉，似乎心裏有什麽東西裂開一條縫，一下一下生疼。那雙眼陡然森冷，血紅飛快淹沒了那明澈的眼眸，癡凝眼中瞬間爆發的殺氣讓魔魇不由打了個寒顫，得意的笑容不由自主僵在了臉上。此時的癡凝就好像從黃泉地獄中斬盡百鬼爬上來的兇煞，有着毀天滅地之勢。
快逃！此刻只有這一個想法映在魔魇腦中，這姑娘為何突然間竟變得這麽可怕，即便殘暴如她都感覺到了末日來臨的絕望！
魔魇即刻轉身化影而逃，可就當她剛想凝結成咒那一刻，鋪天蓋地殺伐之氣就将她毫不留情淹沒——速度之快甚至那咒還未施展半分。
只見血光四起，魔魇已然碎裂在了塵埃之中……
“咳…咳…”柳明皓是在撐不住單膝跪倒在地，他立馬捂住嘴，想要把咳嗽聲壓回喉嚨，可還是晚了一步——那忍不住而出的咳嗽聲暴露他此刻的虛弱。
背對他而立的癡凝看着眼前已然灰飛煙滅顯露的黑夜直愣愣地，似是不願意回過神來，可背後那聲突兀而起的聲音猛然讓她回到現實。
“明皓哥哥！”癡凝趕緊回過頭，狂掠至柳明皓身邊。
“阿…阿凝，我沒事……” 刷的一下，柳明皓反手抽出背後的短刀丢在了地上，朝她展開的笑一如既往溫柔寧靜。“就是給戳了…一個洞而已。阿凝，阿…凝你別哭啊……”
他看着那雙漆黑的大眼睛中不斷湧出的晶瑩，想擡手拭去卻怎麽也挪動不了，手臂的麻木讓他完完全全失去身體的控制權——那刀是有毒的，在它刺入自己身體裏那一刻他就知道。
還好不是刺傷的阿凝，要是傷了她他可怎麽辦呢？當時幾乎是下意識做的事情，但他一點都不後悔。自從第一眼見到這個單純倔強又戒備的小姑娘那一刻，他的心就開始有了變化，只不過是他自己不承認而已。
“不，你才不會有事。”癡凝雙手捏訣，将靈力瘋狂灌入柳明皓體內。
那刀上的是屍毒，沾血必噬盡生氣而亡。
源源不斷的靈力湧入柳明皓體內，卻盡數消散，就如石沉大海那般不見希望……
不，她有那麽多蠱蟲，還有她的蝶兒，區區一個屍毒而已，怕什麽！
許是白衣的緣故，鮮血蔓延得肆意，格外刺眼。那傷口處的皮肉開始發黑，流出的鮮血中也夾雜着絲縷灰黑，在黑暗中隐隐約約透着幽暗的冷光……
柳明皓的氣力在飛速消逝，眼神也開始迷離，他用力睜開眼想一直看着眼前之人，可那張臉卻止不住在他眼裏開始模糊。
此時此刻，沒有懊惱與後悔，柳明皓心中反而湧起說不出的釋懷。
如果，這樣死去了也好吧，那麽就不用執行那所謂的任務了，阿凝也會好好的，繼續做她那無憂無慮的蠱族司執……對嗎？
他真的很想一直看着她眼裏的笑，那是那麽的純淨、無暇和天真，就仿佛一位不食人間煙火的小小仙子，只生于飄渺入雲的仙山之巅。
也許，真的是——
善惡從來不在種族，只在人心。
他一開始就錯了，他一開始就是帶着惡的目的來到的這。這樣的他和浮翎山莊裏的惡又有什麽區別呢？難道這就是他所謂的正嗎？也不過是野心和偏見使然罷了。
意識在預料中渙散，他無論多努力都擡不起手——抓住那雙他一直沒勇氣握住的溫熱的手。
即便，是近在咫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