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蠱族聖物（下）
蠱族聖物（下）
夜晚，只一輪彎月懸空，那薄淡的月光如流水般輕覆而下，給滄水殿的瓦檐鍍上泠泠輝光，清冷又靜谧。
咻~，一道黑影在神殿後方輕掠而過，那身形的靈活迅速連月光都不曾驚擾，随後一道輕響從滄水殿中飄出。
“誰！”一聲倒喝從殿外響起，嚴肅而警惕。
随即殿內響起數道腳步聲，接着急切之語劃破滄水殿寧靜的上空：“聖物失竊，速速來人！速速來人！”
一時間慌亂四起，聖物失竊的消息就如一道晴空霹靂在殿中炸開，遠處傳來急速而來的腳步聲，只見月下白影掠過一道淩厲的風刃襲向盜竊之人。
先來之人是蠱族護法，他一記狠招直接截斷了癡凝的去路。此時的癡凝一身黑衣，黑巾蒙面，卻是不敢露出所屬招數，只是一味避讓，她不願意傷害任何一個族內的人也不想暴露自己身份。
二人在瞬間已過數招，護法見她既未下狠手也未亮出真本事，心下不悅加重幾分，出手更為狠辣，招招斃命。
那遠處的腳步聲在迅速朝這邊擴大，方才隐隐約約從山水間顯露的星火只在幾招之際便以一覽無遺，那跳動的燈火即刻便要到達此地。不，她不能和他再糾纏下去，等那些人到了她便更難脫身，在這一刻就多一刻的危險！
護法的風刃她是極為熟悉的，輕而易舉便捕捉到風眼的薄弱處，可那護法就和瘋了一樣，任她如何攻擊都死守不放。鮮血從他唇間滑落，可眼神卻堅定而固執，在他心裏那聖物是整個蠱族的魂，是比性命還重要的東西，他不允許任何人将它帶離滄水殿。
支持住！再過一會，聖女就會到了，他就能全身而退了……
見他那副寧死也不肯讓步的樣子，癡凝就已經明白，可她手上的招式并沒有放緩，心中焦急萬分，不能在等了，要是師傅來了……
師…傅，一想到那張熟悉的臉，罪惡感就湧上了癡凝的心頭，如果師傅知道了該有多失望，可是……
那讓人窒息的氣息使然下，癡凝不覺神失，目光流轉之際一道強勁的風刃狠狠擊中了她的後背。被那股強勁的力量帶出老遠，癡凝從半空中跌落在地。
噗！鮮血還是從緊緊捂住嘴唇的指間滲出，她來不及察看背後那道深可見骨的血口猛然一個翻越，方才她落下的地方已然出現一個深坑，那激起的飛沙四處彈射就如刀子般鋒利。
好險……
可正合我意！癡凝看準機會反手一道罡風迷住那接踵而來的風刃，随即從崖山上一躍而下！頃刻間，身體穿過那飄渺的煙雲，冷冽的寒風如刀子般割過她的臉龐，陰濕的氣息加重了心中的涼意……
撲通，重物落水的聲音傳來，寒冷刺骨的幽河之水瞬間将她全身包圍。四周一片黑暗，薄淡的月光透過幽暗的河水點亮絲絲光明，水泡從深不見底的陰暗處徐徐上升，似乎在為她指引心中迷茫而不知所措的方向。
癡凝咬牙咽下唇齒間翻湧的血氣，運起周身靈力護住本體血脈，将幽河的冰冷隔絕在外。她要快些離開，這幽河，是有暗湧的。
朝着記憶中的方向摸索而去，不知都過了多久，手指觸碰到了熟悉的岩塊。就是這裏了，癡凝從水中冒出頭，艱難爬上河岸。環顧四周，已在一方岩洞之中。幽河之下有一暗道，通一處溶洞，溶洞盡頭便是出口，這是她很久以前私下亂跑不慎跌落河中偶然所查。
也許，只有她一個人知道吧，不想今天卻成了脫身之處。癡凝自嘲一笑，反手探到身側那包裹中一層又一層緊緊包住的東西，才觸碰到卻又立即收回，好似碰到了什麽炙熱的烈焰。她的眼中閃現複雜的感情，痛苦卻又隐隐有光亮顯現。
明皓哥哥，我知道你一定會等我的是麽……
客棧內最靠裏的那間房間寬大敞亮，房門卻從早到晚緊緊閉上，悄悄靠近，便可感覺到詭異的血腥味從內不可抑制四溢而出。
柳明皓依然雙眼緊閉，那肩膀上的灰黑已然沒過大半個心髒，手指以一種奇怪的方式痙攣收縮，臉上汗水更是止不住層層疊疊溢出。
她怎麽還不回來，鄭清河緊張地觀察者柳明皓的動靜，那沉靜到毫無波瀾的眼中也開始有了幾分慌張。
師兄…你就這麽想死麽……
看着眼前昏迷不醒的人，鄭清河皺起了眉。他從眼前這危在旦夕之人身上很明顯的感覺到了釋然的氣息，沒有任何求生的欲望，也沒有任何與屍毒争奪地盤的期願。所以盡管有癡凝的蠱蟲護體，但所受之人的無怨無求無異于加速了毒素的侵蝕。
“師兄，你可還記得來之前，你在師傅面前立下的鐵狀麽。”
“你的宏圖霸業呢，就這樣埋葬在了這山野荒涼之地？”
“有多少人等着你回去，有多少人滿懷希翼，有多少人賭上一切追随你，這些東西你當真都不要了麽……”
鄭清河看着那心如死灰之人恨恨道，一字一句皆是失望。可說了這麽多，柳明皓卻依然沒有任何反應，那屍毒還是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向上繼續蔓延，只要沒過心髒就——
我早就說過，他柳明皓不行！為什麽大家還和稀世珍寶一樣處處擁護他，就因為他的身份麽，真可笑。鄭清河憤然甩袖轉身，他快步行至窗前閉眼凝神，好容易才平息下心中怒火。那雙眼眸再睜開時，已然恢複深不見底的沉寂。
如果，師兄真的無力回天，那麽這時候最重要的是做好下一步計劃……
屆時，似是預見了什麽有趣的事情，鄭清河嘴角勾出一道陰冷的笑意。
嘩！正當他聚精會神之際，門被一股急匆匆的力量朝兩邊推開，一個人跌跌撞撞沖進來，那人急促間帶起的風中夾雜着冰寒的血腥味，在屋內肆無忌憚蔓延。
“明…明皓哥哥，阿凝回來了……”癡凝一個踉跄跌倒在柳明皓床榻之前，她全身已經被冰冷的河水浸透，顫顫發抖。那張小臉蒼白如紙，全然沒有半點血色，白衣已被紅色浸染過半。可她就和不在乎一樣，那蒼白的手緊緊握住了柳明皓那因痛苦而扭曲的手。
還好，還來得及，癡凝看着那還有半寸蒼白肌膚的心口，提着的心終于落回了肚子裏。她從進門心就一直在柳明皓身上，并未留意一臉玩味盯着她的鄭清河，那道目光帶着審視的意味，其中也有些許嘲笑。
果然，不論多難對付的角色，只要陷入了愛情都如此不顧一切，就和失去了爪牙的猛獸，還不是手到擒來？
刷的一下頓音，漆黑的扇面擋住了他那向上彎起的嘴角，只留下一雙若有所思的深目冷然看着眼前的這一切。
歇息片刻，癡凝深吸一口氣，雙手結出複雜的手勢，嘴裏飛快默念着晦澀的咒語，那面前的聖物煥發出奇異的幽彩，清冷如月光。一時間，只覺萬籁俱寂，心定神清，癡凝衣角無風自動，周身靈息不住流轉朝聖物中彙集而去……
只見有灰黑之氣從柳明皓心口徐徐而上，蜿蜒着流入七葉三花臺花芯之中，屍毒在迅速倒退，灰黑色不甘心卻無可奈何盡數撤退。而那花芯卻慢慢變成灰黑之色，可也就不到一刻鐘，那花芯之中的屍毒便開始慢慢變淡，最後恢複了本來的冰清玉潔。
不愧是七葉三花臺，果真如傳言那般！鄭清河眼睛緊緊盯着那光芒如輝月般閃耀的聖物，方才那一切他盡數觀入眼中，心中暗嘆，那雙眼裏不自主流露出貪婪之色。
随着屍毒褪去，柳明皓氣息漸漸平息，那雙好看的眉舒展開來，原本蒼白的臉上浮現幾絲紅潤，他繼又沉沉睡去……
癡凝并指小心收回七葉三花臺，心下一松，要不了幾天明皓哥哥就會醒來。這聖物得趕緊還回去，滄水殿那應該已經亂成一鍋粥了，盜取聖物本就是大不敬，這次不管師傅怎麽罰她都是應該的。
許是方才操控七葉三花臺消耗過度，癡凝的臉色更加蒼白，幾近透明。她搖搖晃晃站起，腳步中的飄浮将她的虛弱展示得淋漓盡致。此時，一雙手出現在她眼前，做出要攙扶的動作。
可癡凝卻在看到那雙手的剎那心下一驚，她的臉色突變想也不想反手一道靈刃拍出的同時，身形急變轉眼間便掠至屋外高空！可來不及她下一步動作就見周遭數道黑影交織，鋒利的靈刃帶着濃郁的殺氣從四面八方鋪天蓋地而來！
“蝶，出來！”癡凝即刻一聲輕喝，手中紅光湧現，無數只血蝶顫抖着雙翼魚貫而出。那翻飛的雙翼劃出淩厲的虹影層層交疊，與那靈刃硬生生得對碰到了一起，只見黑紅交織眼花缭亂間巨響乍現！
咳咳咳，癡凝被那兩股力量相撞激起的波瀾逼退數步，一口鮮血壓制不住噴湧而出……
“很好，不愧是蠱族聖女的徒弟，反應如此敏捷。”啪啪啪，三道掌聲從半空響起，一個黑影落在了癡凝面前，鄭清河看着眼前虛弱的她眼裏幾分得意，也有幾分敬佩。他細細打量着癡凝，不懷好意道：“重傷之下還能有如此的力量，看來菱澈沒白疼你啊，你看你那一下把我的十二察的隊形都沖亂了，你該如何補償我？”
“你為何要這樣做！”癡凝心下一沉，她從鄭清河的言語中便已經知道了他的想法，恐怕不是沖着她來的就是……
癡凝看了眼手中那七葉三花臺，将它緊緊握住，可他號稱明皓哥哥師弟，那豈不是？
不不不，明皓哥哥不是那樣的人，她的感覺不會錯！癡凝慌忙搖頭想把那自認為荒唐的想法壓下心頭。
鄭清河看着她的動作嘴角再次揚起嘲諷的笑意，果然到現在還在執迷不悟呢，那就讓你看看你心中的師兄的真實面目可好？
夢碎的那一刻，想必心也是極痛的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