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01

晚上不過九點半，家裏人已經睡了，只有門外的走廊還亮着燈。

剛結束為時兩天的考試，今夜晚自習還有作業。

八校聯考，一個學期不過兩次。

下午最後一科考完，前幾個小時還勸誡同學們考一科丢一科的老師們急匆匆地小跑到班裏，有些迫不及待地發答案紙。

灰白的紙上印着各科的答案，普冉拿在手上似乎還能感受到打印機的餘溫。

晚自習作業不多，基本上就是照着答案訂正卷子，方便明天評講。

普冉是走讀生，放學在教室待了一會，把黑板上的作業抄到本子，便在座位收拾東西，利落的關燈離開。

這時候，學校熱鬧的是食堂和宿舍樓，其餘的地方幾乎看不到人。

普冉單手勾着帆布袋，輕飄飄的，一步一步走到學校門口。

刷卡，離開，走到車站等公交車，這些事再熟悉不過了。

車站沒什麽人，學校裏走讀生不多，況且走讀生大部分住的離學校挺近，根本用不着坐公交。

她坐在椅子上，帆布袋放在大腿，雙手搭在上面，有一搭沒一搭地摩挲手裏的公交卡。

車站在學校對面，有個天橋連着，透過稀稀拉拉的幾棵樹，還能看清學校門口的字。

普冉有些落寞，想要往後靠一會，可惜和站牌隔了段距離。

公交車很快便來，普冉上車打算找個位置坐一會，刷完卡後轉身，目光搜尋一圈卻沒找到一個座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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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下班高峰期，車裏擠着疲憊不堪的上班族，要麽靠在椅子或車窗上閉目養神，要麽沒什麽表情地看手機。

車內安靜的出奇，沒有人想要多耗費一絲力氣去說話，哪怕一句。

普冉走到下車的車門，扶着一旁的杆子，垂頭看着門縫，默默着。

路上颠簸，回到家将近七點，也沒什麽時間吃飯，普冉徑直走進房間，關上門打開臺燈。

書桌上還放着今早梳頭用的氣墊梳和疊起來的折疊鏡，玻璃杯裏是沒喝完的咖啡。

普冉把書袋放到床上，拉開椅子坐上去。

單手取下架在鼻梁上的眼睛，摘去口罩，腦袋往下一耷拉，手指勾起瓜子啊脖子上的校卡繩取下來，将三件套丢到一旁。

随手打開櫃子，胡亂塞進嘴裏一顆棒棒糖。

拿出卷子和答案，開始用紅筆訂正。

試卷上的字有些飄逸，可紅色字體卻規規矩矩，絲毫看不出是同一個人寫出來的。

晚自習安然無恙地進行，厚窗簾外的光漸漸黯淡下去，最後化作黑夜。

普冉有序地将這些卷子和答案分好類，每一個科目都拿了小夾子夾好，放進袋子裏。

最後一科訂正完畢，看眼時間，晚自習下課已經十分鐘。

她收拾好東西，起身一手拎着書袋，另一只手在床位的衣服箱拿明天穿的校服。

随後走出房間門，客廳的燈已經關了。

她懶得打開，直接走進去，放下袋子，轉身走進浴室。

她洗澡是很快的，一年的住宿經驗，十分鐘洗澡穿衣不在話下。

穿好衣服，推開花灑那邊的窗戶通風，空氣裏粘膩的水蒸氣被風吹散些。

回到房間，普冉站在桌子前面，定好鬧鐘，關掉了臺燈。

世界坍縮在黑暗中，她站在床邊，手有些發顫地張開雙臂。

無力地往後倒下，像一個沒有生命和靈魂的木偶。

眼睛還沒适應黑暗，什麽都看不見，仿佛遁入空門。

她跌進了被子和枕頭裏，再無力起來。

身體被被子包裹，腦袋陷在被子和枕頭間的縫隙中，望着天花板，覺得在慢慢下沉，墜落。

是第幾次了？

普冉自己也說不清。

拖着疲憊未醒的身軀到學校上課，放學後回家随便應付下晚餐，便強撐着上晚自習。

晚自習結束還要洗澡，準備好第二天的東西，定鬧鐘。

她覺得，自己像一具屍體，走得安詳，被黑暗夜湮沒，埋藏。

實在是覺得累，疲憊，恍然若大夢一場。

眼前的世界逐漸迷茫，黑暗未散。

會有無數個時刻，在黑暗中墜落，想成為一具屍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