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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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聽雪覺得周某人最近很奇怪。他找她的頻率像背後安了翅膀,有一種力量在push他,比之前還要激進。
倒也很有趣。
某晚他發微信:【你快問我在幹什麽?】
【對方拍了拍你】
林聽雪不知道他意思,頭像抖動,很是無語随手回:【你在幹什麽?】
Kilig:【夜跑】
Snow:【/大拇指】
林聽雪心想:這人真無聊。那邊很快回複。
Kilig:【圖片】
她點開,是一張《神廟逃亡》的游戲截圖。當年有智能手機之後風靡一時的跑酷游戲,十分經典。至今少說也有十年。
這算夜跑啊。
林聽雪在屏幕前抖着肩膀笑:什麽爛梗。
Snow:【還以為現在的人都喜歡玩“地鐵跑酷”】
那邊很快回應:【我這人比較念舊】
三月的初春,暮色四合時涼意沁人,風很舒服。林聽雪下班後剛到家,收到他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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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ilig:【我們看《忠犬八公》還是《鈴芽之旅》?】
周蒼發來一張自己在電影院的照片。面前兩張大海報,算是今年三月不錯的片子。新海誠的戀愛番,林聽雪不太感興趣。
至于另外一部,以前和周蒼看過原版,他抱着她哭得比她看起來還痛。
一米八七的世界,圜一顆柔軟的心。
林聽雪印象裏,這還不算哭得最兇的——他看《我腦海中的橡皮擦》,女主忘記男主,叫他時脫口而出是前男友的名字,而男主紅着眼眶回頭應聲又在角落裏無聲大哭。
這段情節是周蒼的催淚彈,他說他永遠接受不了自己的愛人忘記自己。
林聽雪聽他哽着嗓子,眼圈紅紅,又可憐又好笑。
他還會補一句:“林聽雪,你不準忘了我。”
其實他和無數男生一樣喜歡漫威,甚至在豆瓣剛熱的幾年,他親自整理過漫威觀影時間線。是林聽雪喜歡看一些安靜文藝片,但周蒼從不說無聊,陪她一起溫在軟沙發,看不懂的地方就問她。
當下,林聽雪想起,他們分開很久以後,2019年複聯4上映,全網為鋼鐵俠哀嚎,不知道他有沒有在電影院裏偷偷哭。
Snow:【你還敢看?】
Kilig:【為什麽不?男人不能說不行】
Snow:【?】
Kilig:【我長大了,不會輕易掉眼淚/呲牙】
Snow:【……你最好是】
最後還是決定看翻拍的《忠犬八公》,原因是她和周蒼都挺喜歡聽川渝話,以及周蒼說他欠小八一張電影票。
林聽雪收拾包時多帶了兩包紙巾,卸掉白天精致妝容,皮膚和她都有了呼吸的餘地。她發現,自己并不排斥周蒼突然的邀約。反而會覺得,這樣的下班後才是真正生活的開始。
她剛回來昌市沒什麽朋友,嚴絲合縫的日子裏冒出這麽一個push她向外走的人,她欣然接受。不然兩點一線,白日裏工作的不順心,夜晚只會悶在閣樓上emo。
其外,周蒼和她最近都心照不宣地只字不提起過去。在一個兩人都舒服的分寸裏交流。
像單純老朋友。
也好。
林聽雪在網上買了逗貓棒和新的貓罐頭,打算先給隔壁二單元的大爺送去。
小橘貓浪浪最近吃貓糧胖了點,她偶爾會在爺爺門口看看它,叫它“浪浪”它便喵喵叫。
林聽雪從不進去,餘光偶爾瞥到家裏,很冷清,地上堆滿牛皮瓦楞紙箱,走路都擁擠。
王爺爺不像住在房子裏,倒像是箱子裏生出一個老人,壓彎了背,愈發低矮渺小。
他面冷,但送了林聽雪爽脆的腌蘿蔔,說這是自己老伴兒以前教他的。
臨走,王爺爺噴嚏打得很響,林聽雪提醒他多注意保暖。老人似乎愣了下,有了些笑意,點點頭。
到達影院,周蒼似乎已經在等候區坐了很久,沒玩手機,單單盯着入口發呆。面前擺兩杯飲料。
看她進入視野,他起身迎她。黑色沖鋒衣松垮落肩,慵懶又堅毅。
上次生日後再沒有見面,周蒼很關心她的手:“怎麽沒有去看醫生?我都打好招呼了。”
“好點沒?”
他低頭想去觀察,林聽雪下意識縮回,背在腰後,言詞閃躲:“已經好了。”她的手上有一道淺淺血痕,是她抱貓手法不對,浪浪不小心劃的。她不好意思讓他發現。
周蒼已經轉過她身側,看到那道淺淺血痕,沒有處理,在她細白手背像猩紅的蛇信子。
他語氣和眸光都略帶急色:“這又是怎麽回事?”
“不嚴重。不過是表皮蹭破一點。”林聽雪解釋。
“你養寵物了?”
周蒼盯着她眼睛,目光探究,像是在找尋答案。
“不是,是…”林聽雪下意識否認,她不擅長撒謊便很快改口,“算是吧,養在別人家的一只小貓。”她頓頓,又補充,“是健康的小貓,我查過了,沒事的。”
周蒼發現的秘密被證實。她的确,的的确确,住在那間閣樓。
他灼目眈眈對着林聽雪,一時間心潮湧動,他和她之間的距離似乎又近了一步。
她沒有在躲避回憶,是不是意味着,她重新接受他的可能性也很大呢?
見周蒼沒應聲,一臉嚴肅。林聽雪伸手将他準備好的奶茶拎起,看了一眼檢票口:“我們進去吧。”
“疼嗎?”他的注意力還在她的傷口。
“沒事啊,我以前打過狂犬疫苗的。”
林聽雪發現在自己在撸貓摸狗這方面很笨拙,喜歡但不敢,小動物能感知到人的情緒,知道她膽小,用爪子欺負她。
周蒼沒有問怎麽被抓傷的,他接過她手裏的茶,自然問到:“後來不怕打針了?”
“嗯。”她朝前走着,應聲。
也不是不怕,好像是……沒必要怕了。無論如何都要面對的事情,怕是沒用的。其次,她一個人面對的很多事情,比起打針,要困難得多。
周蒼跟在她身後,保持不近不遠的距離。
沒有人比他們更熟悉,也沒有人比他們更需要裝不熟悉。
他剛剛想騰出手來摸摸她頭的。
捏着溫熱杯壁,周蒼手指緊了又緊,沒伸出來。半晌,他搭腔一般接剛才的話:
“時間還有這種功能?”六年而已,還能療愈人害怕的事麽。
林聽雪沒做回答。
她只是在入口前站定,回眸提醒對方:“你一會兒收斂一點,別哭太慘。”
周蒼哼笑:“小看我。”
電影從全場歡笑到後期沉默啜泣,林聽雪身邊的情侶接二連三向她借紙巾,說自己沒想到這麽好哭。
片子結束,紙巾也被抽走大半。林聽雪看看周蒼極力隐忍的眼眶,電影熒幕的光在他的虹膜瞳孔波光流轉。
她捏着扁了的包裝袋,垂眸咕哝一句:“被別人用完了。”
接近尾聲,周蒼緩過來。不願沉浸在悲傷裏,他想緩和一下氣氛,故意調侃:“給我準備的麽?”
“對啊。”
見對方沒應聲。林聽雪擡眸才發現周蒼眸間閃爍,癡癡注視過來,似乎有點驚訝。距離太近,一張俊臉咫尺在面前,她意識到自己剛剛的回答不太合适。
“啊我自己也要用的。”林聽雪輕咳一聲掩飾。
“你都沒哭。”
“因為知道結局。”林聽雪別過眼,只看向屏幕。
周蒼看到她的眼眸也氤氲着霧氣,眼周微微泛紅,卻沒有在他面前落淚。他嗓子哽咽時間太長,堵得難受,開口有些低沉:
“我也知道結局,但還是很難過。”
林聽雪搖一搖手裏的紙巾,故意抽一張,按在他手心:“所以你比我多愁善感。”
周蒼便垂眸笑:“損我呢。”
“不過确實長大了。”林聽雪溫聲。
今晚她第一次主動去凝視周蒼,側臉硬朗的男人,不會再像以往的少年心性抱着她哭,懂得隐忍懂得克制,盡管還是眼眶紅紅,在她面前流露出了另一面。
周蒼側眸:“你也是。”
兩人說的不是同一件事。她說電影,他說打針。不謀而合。
安靜下來時,片子放到八筒主人死後的畫面,家人冷漠,很像局外人。林聽雪思索半晌,指間在腿上交叉,緩緩開口:
“其實關注離別這個劇情的話,是會很難過。”
“但關注核心,或者移民背景,就會覺得沒那麽煽情,反而是導演的一種情懷。死守家園,就像賈樟柯導演拍的。”
周蒼若有所思點頭。
“你覺得核心是什麽?”
“狗狗對人類忠誠和無條件的愛啊。很難得。”林聽雪看着熒幕回答,時不時自然撇頭看向身邊人。
她想說,這種愛在人與人之間很難得。
周蒼聽她理性的分析,掙脫情緒,他明白她表達的觀點,依舊訝異于她獨立思考的能力。
他喉間淡淡嗯聲。
“你還有在寫影評嗎?”周蒼問。
“嗯。”很突兀的話題,林聽雪微怔,繼續說,“有寫,不多。”
“但你的公衆號很久沒更新過。”
周蒼的語氣像在詢問為什麽,又似在遺憾。
林聽雪沒想到他還會在意多年前她的表達欲傾瀉地。
2015年的公衆號是碎片化閱讀領地,也是文字自媒體浪潮興起瘋湧的時代。她當時記錄觀影感受,曾經注冊過一個個人公衆號,自己排版自己發原創文章。知道的熟人很少,倒是吸引了不少陌生人粉絲。
熟人粉絲裏周蒼算一個。她有時會先發給他,周蒼在警校,兩人用手機聯系感情,他每每都是先鼓勵,再細細點評。
年歲漸長,心境日日不同。
林聽雪開始覺得那些文字不夠理想,也不夠理性,矯情和表達欲過剩讓孑然一身的她平添羞赧,便停更了。
“感覺寫得很幼稚也不想無病呻吟,堅持不下去不是很正常嗎?”她回答得潇灑真實。
周蒼緊貼椅背側眼瞧她淡漠神色。
他不順着她的低靡和自我否定接話,語氣誠懇:
“後來你寫得我都有看,很有思考的深度。我喜歡《路邊野餐》那篇,還分享給學影視的朋友,他說你分析得很專業。”
“是麽?”
林聽雪詫異裏無意中對上他的眼睛。
有贊賞,更多的是肯定。
那雙她吻過的眼睛依舊明澈,曾給她力量,此刻也是。
她竟然心生出一種自我鄙棄和自我辜負的不該來。
林聽雪睫毛抖動,不自然地問:“你不看電影,盯着我做什麽?”
熒幕閃動,他的面龐依舊奕奕。沉默安靜的影院,周蒼輕輕搭上扶手,與林聽雪的胳膊相碰,他調整好坐姿,傾斜身子湊近與她耳語。
他游刃有餘。
林聽雪心腔怔怔。
昏暗裏,他似乎也在思考,答案卻不像是思考後的。周蒼幾乎是脫口而出,帶着一點無辜語氣:
“不知道。”
“你總是很吸引我。”
啊啊啊啊啊你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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