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28

“洲際酒店”沿江而建,是酒店,非酒店,倒不如說是低調會所,外形傾向上個世紀90年代的港澳建築風格。夜晚的江水被大雨淋得渾濁,唯餘江邊的高樓與輝煌燈火随波起起伏伏。

浮華裏的海市蜃樓。

林聽雪從梁悅那裏大概了解這場酒會的承辦方,不過是一些企業家和卧虎藏龍富豪的往來。富豪也不會正式出席,像操縱者和旁觀者,徒留出席的人自娛自樂。

銷金之所。

“不知道的還以為這老板是蓋茨比呢。”林聽雪調侃。

梁悅點頭:“你還別說,昌市真的蠻多Gatsby。”

“有小李子帥嗎?”

“都是……中年饅版小李子。”

兩人哈哈笑起。

梁悅今日穿了黑絲絨蓬蓬裙,搭一條紅玫瑰皮質choker,細帶子垂到鎖骨以下,杏眼圓臉粉紅腮,甜酷而嬌俏,倒像誤闖紙醉金迷世界的小公主。

孫銘澤西裝革履,同林聽雪并肩走着,周遭沉香若有若無。

林聽雪介紹兩人認識:“梁悅,好朋友。”

又指一指孫銘澤,他已經笑着開口:“我是她哥。”

有只見過不夠十面的兄妹嗎?林聽雪懶得解釋。

梁悅社交達人,打量一番,孫銘澤外形還是蠻有吸引力。見他不是酒會熟面孔,也侃侃而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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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場衣香鬓影,西裝禮裙交錯,古典純音樂放松人心。林聽雪晃一晃手中袋子,徑自對上孫銘澤視線:“能不能不換?”

孫銘澤見她一身工裝:“今晚又不是來讓你加班的。”

林聽雪環顧四周:“這條裙子過于高調了。”

孫銘澤眸光盯住她,無端由上而下掃量,裏面的男凝意味讓林聽雪多少有點不适。

接着他難掩咳嗽,揚揚下巴:“去換吧。別埋沒自己的漂亮,女孩子要學會利用自己的姿色。”

半晌,對面女孩蹙起眉。

林聽雪察覺到他面色不佳,帶些鼻音,吐槽的心思壓下半分,還是沒忍住說:“孫銘澤,你以後少說話。”

“怎麽?”

林聽雪瞥一眼他的昂貴腕表和皮鞋,輕吐兩個字:“掉價。”

她從不擔心什麽裙子裸/露面積太大,自己穿起來不好看,也不會緊張這種場合下和一些什麽企業總裁的交流。

林聽雪成年後,和她的母親、繼父出席過不少京州更上流的場所。她最篤定的,是明明确确知道自己漂亮。

但,她今天是來認識合作夥伴,不是來勾/引合作夥伴。

她讨厭喧賓奪主。

就像讨厭這條惹眼的裙子和孫銘澤的話。

她又不是來消費自己的美色。

只是考慮到孫銘澤送的,也算費心,她便随着梁悅去她哥的套房裏換上。

梁悅八卦:“小雪,真是你哥?”

“長輩介紹的相親對象。”

梁悅哦一聲:“看得出來你對他沒興趣。”

“讓給我?”

“你有興趣?”林聽雪問,“金玉其外罷了。”

“那讓我來審判他如何敗絮其中!”梁悅走路時,裙擺随步伐抖動,像風裏花瓣。

林聽雪被挽着,聞到身邊女孩的清淡甜香,她沒規勸,順口說:“不走心就好,其他随你。”

梁悅極少聽她談起感情,當下倒覺得林聽雪講話蠻潇灑。同她溫婉動人的形象有明顯反差。

“小雪,你是不是很少對男人動心啊?”

“怎麽這麽問?”

“感覺,你眼光很高。男朋友什麽的,很挑吧?”梁悅好奇。

挑嗎?

挑來挑去,怎麽眼睛裏還是看不到別人呢。

林聽雪回:“也還好。”

“那你應該談過戀愛吧,你那些前任,都是什麽樣的人?”

“沒有‘那些’,就一個。”

“啊?”梁悅有些驚訝,以為她是會有很多人追的女生,“那你說說呗,我太好奇了。”

什麽樣的人?

林聽雪一邊換裙子補妝,一邊思考怎麽回答梁悅的問題。

“不方便說嗎?”梁悅幫她系好背後的綢緞帶子。腰線盡顯,她探出頭來問。

“沒有,是我一下子想不到形容詞。”

要怎麽形容他?

林聽雪默然片刻,找不到一個合适的詞彙。

若說周蒼一米八七鋼鐵硬漢,他又總喜歡蹭蹭她頸窩,催淚電影倒是先紅眼眶。說他深沉穩重,前兩天說要給她摸腹肌又是誰。她總覺得他幼稚,但那些陪她解開心結講人生道理的時刻,他都在。

一種彌亂人心的矛盾感。

思來想去,林聽雪淡淡說:“真誠吧。”

往日無數身體親密、靈魂共鳴的時刻,她和他相處舒服的最大原因是:極為坦誠。

年少的時候沒有秘密,或者說,她對他沒有任何秘密與防備。難得的是,他也一樣。

林聽雪甚至記得,他們停止補習後,周蒼讀高三的某個春夜,本該在挑燈夜戰刷題的他,破天荒給林聽雪打了電話。

他藏不住落寞語氣,說,爸媽吵架,他出來透透氣。

林聽雪沒料到他會突然提到家庭的事。

她一直以為,只有閨蜜、最好的朋友才會在交心時暴露自己的家庭面目。

其次,高中生敏感的自尊心不允許。小刺猬是不會随便露肚皮的。

而,周蒼告訴了她。

他把她當什麽人呢?

林聽雪不敢亂猜,手機貼緊耳朵,小心翼翼問:“很嚴重嗎?我能幫你什麽?”

周蒼倏忽就在電話裏笑起——

“不用,陪我說說話就好了。”

高一的林聽雪哪裏會往深想,她只是疑惑,原來和她聊天還能改變心情?

為數不多的幾次通話,這次還是這種沉悶話題,林聽雪實在不知道說什麽為好。總覺得辜負了對方專門打電話的期待。

她有些懊惱,擔心周蒼失望,只說:“對不起,我不太會安慰人。”

“沒事啊,”他聲音坦蕩,“給你打電話是我個人意願,你別有負擔。”

林聽雪當時便訝異于他的敏銳。

“你在幹什麽呢?”他問。

“剛寫完英語作文,”林聽雪在書桌前合上本子,專心聽他那邊的聲音,想知道他在哪裏,“你呢?還在外面?”

“嗯,不想回去。”

林聽雪斂眸又進入無聲狀态,桌上草稿紙的邊角被她折了又折。

沉默裏她內心嘶吼:對方父母吵架,她到底應該!說什麽!

手心緊張着急到潮熱,她好一會兒憋出一句:“那你……想開點。”

“哈哈哈。”

聽他在那邊笑,搞得林聽雪更羞赧。

她聲音軟綿綿的:“你笑什麽?”

“語文應該考一考這種安慰人的作文,林聽雪,你指定不及格。”

“不過,對我來說很有用。”

篤定而誠懇的語氣。林聽雪懵懂的心髒開始狂跳。

接着聽到他輕快帶笑:“謝啦。我心情好多了。早點休息。”

也是那時,林聽雪感受周蒼對她獨特的信任。他會表露自己的不完美,再用不完美留住她。

所以分崩離析的時候——

是他後來的不坦誠。

回憶湧上來,林聽雪垂眸沒再說話。

鏡子前,射燈的光影通透,绛紅色地毯上。窈窕肌體,她的裙子和人一同蓬荜生輝。身側的曲線,露出的背脊,纖柔脆弱又帶着骨感的力量,不知道是哪一方成全哪一方。

恰如其分的完美。

梁悅驚嘆:“啊,突然想把你介紹給我哥,當我嫂子吧哈哈。”

林聽雪刻意回神:“你哥帥嗎?”

“挺帥,但你知道,帥而自知的帥哥,都很花心。”梁悅笑着說。

林聽雪點頭。

男人女人真是完全相反的物種。知道自己漂亮的女孩,反而不會随便接納男人,她會覺得他們配不上;知道自己有點姿色的男人,恨不得昭告全世界,時刻處在求偶狀态。

“我哥本來今晚不打算來了,他想去看籃球賽,我爸非要讓他來露露臉。”梁悅随口。

“體育館的那場比賽嗎?”林聽雪問。

“你知道?聽說是什麽友誼賽,不是職業選手都激烈得很呢。”

林聽雪握緊手機,認真地問:“體育館會不會有直播什麽的?”

“不知道诶,你可以刷一刷同城小視頻。”

“好。”

孫銘澤對他選的裙子贊不絕口。

“哎喲我這眼光不去當設計師都可惜。”

“……”林聽雪懶得搭腔。

孫銘澤辦事比那張嘴靠譜,引薦的高端建材公司和一些設備物資生産商,都是鼎有名氣的大客戶。他家本身做鋼材生意,自己在金融行業搞投資,市場資源優中選優。

諒是林聽雪在昌市摸爬滾打十年,都不一定真能接觸到。

林聽雪豎起大拇指,誇他優秀。

孫銘澤:“這會兒才見識到哥的魅力?”

林聽雪聽得渾身難受:“……算了你快閉嘴。”

面見完那些生産商,他們情理中邀約一起喝酒。林聽雪在開始前借口離開兩分鐘,再回來時,珠光秀氣的禮裙一角染了紅酒,像宣紙上傾灑的紅墨水。

“衣服怎麽回事?”孫銘澤問。

“沒事,我轉身不小心撞到別人了。”

見他咳嗽嚴重,總是揉太陽穴。林聽雪好心提醒:“你不舒服,一會兒別喝酒了。”

“那怎麽行。”

“有什麽不行?”她語氣灑脫,接着攤開掌心。

——那是一小粒白色藥片。

“手是幹淨的別嫌棄。”林聽雪補充,“剛在前臺要的。”

孫銘澤看看藥,又看看她。

面前的女孩娉娉婷婷,性子清冷帶着傲氣,似是任誰都難以令她上心。

然而林聽雪說這話時一雙清眸自然掠過,風輕雲淡,未有絲毫的刻意。孫銘澤有些驚訝。

最近溫差大,他确實有些感冒和扁桃體發炎,加之下雨吹了冷風,頭隐隐作痛。

倒沒想過,林聽雪會留意,會專程為他取藥片。

他從來自持的面上閃過一絲不自然,雙手垂在西褲側邊握緊。猶豫片刻,擡手從她的手心捏出那顆藥。

孫銘澤重新笑起:“不是毒藥吧?”

林聽雪嗤一聲:“是毒藥。”

“你要去換衣服嗎?”孫銘澤指一指污漬處。紅酒打濕的水鑽和綢緞,閃爍着殷紅刺眼的美感。

梁悅不在,林聽雪不好意思再借用她哥的套房。她搖頭:“不用,沒有房間不太方便。”

孫銘澤握着她接來的溫開水,他想到之前接到的那通電話,對方說“你的人可以上來了”。他當下有些恍神,無法直視林聽雪的眼睛,不住地咳嗽,連聲音都帶些顫啞。

可惜,林聽雪聽不出他語氣裏的心虛。

“那個……3100空着,你可以去。”

“好。”

“嗯。”

林聽雪提起裙邊,轉身朝電梯間走去。再回頭時,孫銘澤在看她。

今晚第一次,她不摻雜任何情緒,對孫銘澤莞爾一笑。明眸潋滟,林聽雪語氣輕快:“今天謝了,改天請你吃飯。”

孫銘澤的道德感在那一刻無限升華、放大、爆炸。他內心瘋狂想阻止她,卻咬着牙沒有說出口。

“不删我了?”他裝作無事發生。

“暫、時、不。”林聽雪回應得俏皮。

偌大會場,水晶燈随着她的裙擺搖曳,孫銘澤遠遠盯着林聽雪離去的背影,頭痛作祟,他閉眼深深呼吸一口,向酒店外走去。

哪怕是二十六歲的林聽雪,也不會明白,這樣的酒會背後藏着怎樣惡濁的權/色交易。

她念叨着房間號,離開輕音樂環繞的酒會,電梯和酒店彎廊的靜匿瞬間淹沒下來,竟讓她有些背脊發涼。

林聽雪環抱着手臂,尋找3100。

良久,她在實木雕花雙開的高門前停下。如同接待貴賓的會客廳一樣的大門,甚至不需要房卡。四周壁燈澄黃而明亮,地毯隐匿了人聲。

她心下忽覺有些奇怪。

孫銘澤怎麽住這麽大的房間?

林聽雪從包裏摸索出手機,想問一問他是不是搞錯房間號了。

掏出來才發現,工作加應酬一整天,電量耗盡,手機關機。

她的第一反應是:Oh no,沒來得及看球賽直播。

不知道周蒼有回她消息嗎?

林聽雪今晚強打的精神,忽然就down下來。

她伫立良久,思考推門進去,還是折路返回。第六感告訴她,這不是孫銘澤預留的房間。

猶豫間,背後傳來溫柔的人聲——

“小姑娘?”

林聽雪懵然回眸。

斜後方立着一位齊肩發的女士。改良的中式旗袍,古法重工蘇繡很有質感。真絲羊絨披肩交于身前,流蘇絨絨,有一種歲月美人的溫婉。

酒店的平底拖鞋,她倚門踩在地毯上,并不高挑,看起來極好親近。

“你要去這個房間?”她指一指斜對面。

“哦對,我去換衣服,但感覺搞錯了。”林聽雪打量面前厚重的門,再瞧一瞧陌生的女士。她不自覺朝讓她舒服的一方挪動步子。

“來我這裏吧。”

“……可以嗎?”

“當然,請進。”

林聽雪被她眼角的皺紋和笑容打動,便真的走進去。她意識到這種行為很突兀,但當下是最好的選擇。

她禮貌颔首:“打擾了,我很快的。”

“需要幫忙嗎?”

“我可能需要您幫我解一下帶子……”

“好。”

吳慈音端詳着面前姑娘的眉眼,轉到林聽雪背後,她撫上細綢緞,語氣緩緩:“年輕真好,怎麽穿都漂亮。”

林聽雪感到背後的緊繃解除,整個人松懈下來,收斂着下颌,垂眸說謝謝。

“你可以去裏面的那間換。”

“我馬上。”

吳慈音看出她的緊張和羞怯,她笑着安撫:“不急,別緊張,我們都是女性,不用怕。”

卧室是複古莫蘭迪色調,林聽雪沒心思去觀摩這間套房。她想迅速換上自己今天的工裝,結果掏空袋子,沒找到自己的襯衫。沒法換。

怎麽這麽粗心。

林聽雪使勁拍拍自己額頭,面色尴尬地小步挪出房間。

“不好換嗎?不介意我可以幫你。”吳慈音迎上來。

“不是……我的衣服沒有帶全。”

吳慈音也是臨時入住,她沒有多餘的衣服。低頭時注意到自己的披肩,她擡手褪下,遞過去。

“這樣,我的披肩借你。”

“不太好吧。”

林聽雪擺手拒絕。

吳慈音一笑,轉回沙發拿東西,很快朝她走過來,步伐輕盈優雅,語氣如出一轍:“這是我的名片,上面有地址電話,你有空可以送過去的。不礙事。”

林聽雪感激接過:“真的很感謝。”

吳慈音細細揣度一遍林聽雪的模樣,她的目光極為贊賞。林聽雪不明白這位陌生人眼中的驚喜之色來源于何處。

她問:“姑娘,你是昌市本地人嗎?”

林聽雪點頭:“對,不過後來住在京州。”

吳慈音聽完,眼神亮起:“那就是了。”

“你長得有些像我的一位舊友。”

林聽雪此刻才明了。

她觸摸到身前溫暖的披肩,輕松笑起:“那真的很巧。”

想到孫銘澤還在會場,她很快告別,走向門口:“我明天一定按時将披肩送到,謝謝您。”

“沒關系的。女孩子互相幫助啦。”

臨走,吳慈音掃一眼斜對面的房間,提醒她:“小姑娘,以後打探清楚再來。”

林聽雪沒懂這話的意思,點着頭退出房門。

也是這時,她聽到走廊盡頭有呼喚聲,擡眼看到孫銘澤匆匆趕過來。

“小雪!”

他顯然跑得很急,西裝扣子解開:“怎麽不接電話。”

“哦,手機沒電了。”

孫銘澤穩下呼吸皺着眉看到她身上的披肩,才轉頭望旁邊的人,神色收斂。

“啊,吳總,您好。”

吳慈音小幅度地點頭,笑意全無,恢複一種溫和又帶半分嚴厲的神情。

“是小孫啊,”她表面微笑,語氣卻很重,“記得看好女朋友,別讓她亂跑。”

孫銘澤應聲,沒有反駁。

“畢竟你知道的,有些地方還是不要靠近為好。”

林聽雪第一次感受到,一位女性剛柔并濟的泠冽。

像誰呢?

她的腦海裏,冒出她母親章俪的樣子。

孫銘澤并沒有問她為什麽在吳慈音的房間,他接過林聽雪手中的袋子,溫聲:“不要亂跑,一會兒你也少喝些酒,我們早點撤。”

酒是擋不住的。

勸酒的方式多種多樣,李白為了勸酒還寫了《将進酒》呢。

林聽雪玩不過那些老男人。

加之,她實在想多喝一些。手機關機,世界安靜,沒人能找到她。

她想就這樣,昏天黑地睡一覺。什麽都不想,最好醉到連夢都不做。

以至于,孫銘澤在一旁怎麽勸都無濟于事——

一刻鐘前,他凝視着林聽雪遠去纖瘦背影,逃避一般走出酒店,被夾着雨的風吹醒。

孫銘澤才意識到,今晚他的演技和行為多麽低劣。

也許是心理作祟,也許是林聽雪的藥真的起了作用。他身體沒那麽不适後,倒是良知戰勝了病魔。

在發現林聽雪撥打不通電話的那刻,孫銘澤只覺心口炸開,他慌神着急折回去。用跑的。

他的底線,到底拯救了他的一些負罪感。

除了,林聽雪可能永遠都不會知道今晚她處在危險邊緣。

酒會上,觥籌交錯,玻璃酒杯叮當碰撞,水晶燈下言笑晏晏。

另一邊,籃球擲地有聲,争搶激烈,喝彩與嘆氣在賽場連連。

公安系統隊伍在最後的絕命12秒,完美拿下決勝三分球。

籃球入筐。

裁判哨響。

計分器刷新,紅色數字跳到85:83。

周蒼在全場喝彩與掌聲中,耳邊似乎聽到林聽雪問他:萬一輸了呢。

球被搶走的那一刻,他心裏重溫無數遍自己那晚篤信的語氣:

不會輸的。

所以,沒有輸。

周蒼汗水淋漓裏,被人簇擁裏,難以克制的眼神再一次望向某個位置。

四周的呼聲熱烈,他同隊友一齊用力吶喊,聲音高亢。他卻不知道該如何按耐下心裏高漲而湧動的——盛大的失落感。

孟清姝善意地遞給他毛巾,他随手接過。

她說:“恭喜。”接着說,“她沒來。”

“知道。”

“你不在意嗎?”

“無礙。”

激烈運動後的疲憊感湧上來。

周蒼回到休息室換衣服。從櫃子裏拿到手機,他才看到林聽雪打過電話,給他發了消息。

——她來過。

他不自知地眼裏盛滿欣喜,指尖輕動。

Kilig:【贏了】

Kilig:【我去哪裏找你?】

眨眼的功夫,發現對方沒有回應,周蒼立下打過去電話。

“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上課還關機嗎?

他讨厭這種林聽雪虛渺的不确定感。實在無法安心坐下。踱了兩步,索性倚着儲物櫃打給江曼确定情況。

他語氣很快,開門見山:“她沒有接電話,是在上課嗎?”

“她今晚去酒會了啊。”

周蒼心下一凜。

“和誰?”

“孫銘澤。”

“他是誰?”

“她的相親對象。”

“在哪?”

“洲際酒店。”

“好,多有打擾。”

相親對象?

所以,今晚是去接觸,去約會?

整隊都在讨論聚餐,朋友問他想吃燒烤還是火鍋,周蒼換好T恤,淡淡回應一句“都好”。

隊友奇怪:“怎麽了周隊,贏了還不開心?”

“沒什麽,想起下半場最後我手裏的球被搶走,差點讓大家輸了,有點失誤。”

“那有啥呢,最後不是搶回來了麽!還不是得靠你!”

周蒼笑起:“也是,搶回來了。”

“走呗,一起慶祝慶祝。”

“先不了,有點事要開車,下次。”

“幹嘛去啊?”

周蒼腳下一頓:

“把自己的搶回來。”

雨聲如注。

林聽雪在自己喝醉前,終于舍得放下酒杯。

“不用扶我,我自己走。”

孫銘澤細心為她打傘,梁悅拉開車門,林聽雪腳下并不穩當,雨中走得深深淺淺。高跟鞋被打濕,她坐在副駕駛,彎腰俯身用紙擦拭。

車子引擎還未發動。

副駕駛的車窗被敲響。

林聽雪擡起身,慵懶迷蒙地滑下車窗。

她先是看到對方的黑色T恤,寬闊左胸前印着“POLICE”。

還未反應過來。

霓虹雨夜裏,熟悉的濃郁眉眼闖入她眼睛。

醉意昏沉,緊接着他又敲兩下車門,林聽雪懵懂的心随之顫了兩下。她只聽對方語氣比雨夜的風還要生冷,他說:

“下車。”

啊啊啊啊dbq!這張內容太多寫了一天!

周小狗發瘋只能留在下一章了qaq

嗚嗚嗚嗚那天上夾子,遇到好多小可愛!謝謝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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