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十章】

【第十章】

多日不見,她竟是消瘦了許多,而面色更是蒼白了許多。蘇白看了一眼後便低下了頭,靜默地立在了一旁,而太子妃緩緩走了幾步卻是突然停了下來,扭過了身輕喚道,“是蘇白麽?”

蘇白彎身做禮,極為恭敬道,“是。”

“我……”一字才說出口,太子妃看了看身邊的嬷嬷後連忙改口道,“本宮多日未見你了。”

“是。”

看着蘇白,她繼續道,“你是在望月宮裏當差麽?”

“是,得蒙皇後賞賜,才能留在望月宮中。”

蘇白答的很是生硬,而太子妃看着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隔了許久後才嘆了一聲氣,“以後有機會……有機會再說吧。”說完便轉身帶着衆人朝主屋走去。蘇白看着她的背影,似乎猜想到了她要問些什麽,是關于八皇子的事情吧,應該是的。

不過……她與太子還有八皇子之間到底有些什麽事呢?

垂下了眼簾,蘇白的心中有了些許猜想,可是她不會就此做下結論。

時機不到,什麽也做不了。

握着手中的墜子,蘇白不敢耽誤連忙趕向了心茗所在的碧水宮。這宮殿敞亮的很,本是讓選為妃子的秀女暫且同住的地方,可是此次只有心茗一人,所以顯得格外的寬敞。

入了碧水宮,迎面便遇上了落梅,她和往日所見未有什麽不同,精制的小臉蛋上揚着恍如陽光一般暖人的笑容。

“咦,這不是蘇白姐姐麽,你怎麽來這了?”

“皇後娘娘讓我将新置的墜子送來,杜昭儀不在麽?”突然改口叫昭儀,蘇白覺得有些拗口但礙于宮中禮數,只得如此。

“姐姐在屋裏頭呢。”落梅引着蘇白入了屋後便走了出去,而蘇白擡眼看去,已然換上了由宮中繡匠所繡的衣裳後,心茗竟是透着一股子德妃與皇後都有的感覺,蘇白愣了一會後才躬身将手中的東西遞了過去,“杜昭儀——”

“東西放下吧。”

“是。”放下了墜子,就當蘇白準備退下的時候,心茗卻是開口攔下了她。

“就不想于我說些什麽?”

“杜昭儀乃是皇上的妃子,豈是——”

“呵,幾日未見這說話的本事倒是越來越像宮裏那些老嬷嬷了。”心茗驀地笑了起來,“蘇白,你呆在望月宮裏到底是福還是禍呢?”

蘇白想了想,同樣是笑了起來,“是福是禍都躲不過,不是麽?”

“是啊,就好像我會成為妃子一樣,是躲不過的。”扭過了頭,心茗看着窗外,目光深遠。

聽着她的話,蘇白心裏覺得有些奇怪,“難道你不想要當妃子麽?”這樣大好的機會,是許多人想了一輩子的,可是為什麽她的臉上竟是帶着一絲哀傷呢?一絲在聽見她成為妃子的消息後就一直彌漫在她臉上的哀傷。

“你以為當上妃子便是什麽了不得的事情麽?”起身立于窗前,心茗的背影透着讓人捉摸不透的凝重,“皇後想要的并不是一個會服侍皇上的人,她想要的只是一個忠心于她的奴才罷了。”

她悄然開口,倒是讓蘇白格外贊同。皇後會做到這個位子,除去有一個做太子的兒子和作為宰相的幹爹外,必然是有她所獨特的手段的。

“在這後宮裏,爬的越高便會摔的越痛,每個人都不想摔下來,所以每個人都好像踩着高跷一樣,搖搖晃晃以求自保。”扭過了頭,心茗竟是笑了起來,“蘇白,你懂麽?”

她不懂這樣戰戰兢兢的感覺,可是她懂得那種臨近死亡的恐懼。在這後宮之中,要活下來,必然是要有所付出的。蘇白淺笑着,掩着臉上的憐憫。

心茗苦笑着搖了搖頭,“你回去吧,就說我很喜愛皇後娘娘的賞賜。”拿起了那墜子看了兩眼,“改日必當親自去望月宮叩謝皇後恩典。”

蘇白不語,無聲地退了出去。可是心中竟是莫名的沉重,她還記得當初心茗的一句話,“你以為小心謹慎就是聰明麽?”她是聰明的吧,很聰明,可是……這就是她所想要的結果麽?滿含悲傷地立在窗前與她暗嘆,這就是她所想要的?

回想着适才心茗的話,蘇白好想有些懂得她的哀傷了。

就在蘇白默默往回走的時候,竟是突然聽到了一陣歌聲,沙啞之中帶着些許空靈的感覺,從某個角落傳來,似遠似近,讓人恍然以為回到了那處幽靜的小村鎮,夕陽西下時衆人忙忙碌碌趕着回家的樸素身影。娘親會輕喚她的名字,“一念,叫上哥哥回屋吃飯了。”

那時侯的她會與哥哥吃晚飯後偷偷溜出門去,光着腳丫在清澈見底的小溪中行走,哥哥會笑她笨,但還依舊會牽着她走向倒影着盈盈月光的地方。

淡淡的樂府曲,讓蘇白情不自禁地勾起了唇角,可是下一秒便抿緊了唇。

眼前的景致曾今那麽不真實地出現在夢中,可是現在卻是實實在在地擺在自己的眼前,歌聲依舊清晰,可是往日種種卻是如夢一般悄然破碎。

蘇白試圖循聲而去,可未走幾步那聲音卻是戛然而止,再也尋不到蹤跡。

回去的路上,蘇白的心中滿滿的失落。推門而入,見到田蓉那副模樣,心裏漠然燃起了一種厭惡。她其實長的很是平凡,只是平日裏趾高氣揚不把旁人放在眼底的模樣很是讓人厭煩。“回來的還真早。”喝了一口茶田蓉似乎隐忍着怒氣不發作,只冷冷地瞥了她一眼,“是留在那喝茶了還是準備一同用膳?”見蘇白不理她,她有繼續冷嘲熱諷了起來,“別不自量力了,人家現在是妃子,哪會把你放在眼裏,你只不過是個奴才而已,奴才而已!”

蘇白一皺眉,竟是沒有忍下心中的厭惡,扭過了頭沉聲道,“你別忘了,你和我是一樣的!”

“你……”未曾想過蘇白會反擊,一時之間,田蓉啞口無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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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獵在即,各宮都忙了起來,而随同皇上同去的只有皇後,德妃與心茗還有四位皇子罷了。聽着容嬷嬷安排,蘇白收拾着皇後所需的物件後,有些疲憊地直起了腰。

“蘇白,皇後娘娘的燕窩粥該是做好了,你去端來。”

拍了拍手,蘇白剛走出去幾步便遇上了禦膳房的小李子,因曾見過幾次,熟絡地說了兩句後便接過了他手中的燕窩粥。

入了主屋未見到容嬷嬷的身影,蘇白毫不猶豫地大步走到了幕簾胖,“皇後娘娘,燕窩粥來了。”

垂簾後幽幽地傳來了一聲輕咳,“進來吧。”

聽得此話,蘇白垂着頭就走了進去,珠簾在身後相互碰撞發出了叮叮脆響。

皇後擡眼看去,略顯驚訝但随即懶懶道,“原來是你。”說罷招了招手,“把粥端來。”

小心翼翼地走上前,蘇白伸手将燕窩粥遞到了皇後娘娘的手中後,然後貼心地遞上了湯匙。

“本宮院子裏有幾株花似乎是開了,你去移一株到屋裏來。”喝着燕窩粥,皇後不疾不徐地交代了下來,蘇白會意,躬身退了出去,但迎面竟是遇上了匆忙回來的容嬷嬷。

“這是去做什麽?”

“皇後娘娘讓奴婢去移一株花到屋裏來。”

容嬷嬷看了一眼正在珠簾後的皇後娘娘,然後微皺了一下眉,默不作聲地就走了進去。

蘇白找來了花鏟與花盆,看着園中各異的花,想了許久後才走到了一株淡色的月季旁。

而主屋之中,一直投過那扇半開的窗戶看着窗外的容嬷嬷有些不解地轉身走到了皇後身邊,“娘娘這是有何意圖,這奴婢謹慎乖巧倒是一個貼心的幫手,不知——”

“她所選之花乃是月季,平淡不招人眼說明她并不在乎是否風光,但是月季有刺則代表了她并不容易相信別人,又或者……她從中藏了許多秘密。”

“皇後娘娘的意思是……”

“沒什麽,你适才不是說她謹慎乖巧麽?”将手中的碗遞到了容嬷嬷的手中,皇後一副不在乎的模樣,“那就讓她留在我身邊伺候吧。”

容嬷嬷淺笑了一下,布滿了皺紋的臉一下子又多了兩條痕跡,可是下一瞬她轉身看了一眼蘇白的背影,不禁又皺了皺眉。

“聰明人就該做聰明事。”眼看蘇白将那月季搬入了主屋,容嬷嬷笑着說出了皇後的意思,然後指了指那淡粉的月季,不溫不火道,“皇後娘娘不愛這種素雅的花,看着覺得沒什麽精神。”說罷便帶着蘇白進了院子挑了一株開的繁茂又鮮豔的牡丹。

“刻意把我支走,就是想要這個機會麽?”容嬷嬷看着蘇白,語氣格外的平淡。蘇白開口想要解釋,但容嬷嬷卻是立刻打斷了她,“既然決定了,就好好服侍娘娘,莫給自己惹了麻煩。”

“是。”蘇白颔首,說的極為肯定。

“這次皇上秋獵,娘娘會把帶在身邊,你可有點眼力些,莫讓皇後娘娘心中不快。”容嬷嬷一頓,蘇白心中自然也明白了。

秋末,本是缱绻的枯葉已然化為了塵埃碾入了泥土之中,蘇白坐在容嬷嬷身旁默不作聲地撩開了簾子,一眼看去有着一種初入京城的錯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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