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十三章】
【第十三章】
看着茫茫夜色,餓極了的蘇白吃了一口點心,香甜酥軟,很是好吃。過了許久,蘇白擡頭看去便見着了一抹漸漸朝自己走來的黑影,想來是四皇子回來了。
“呵,拾些柴火還當真費勁。”永源邊說邊把柴火丢到了地上,然後拿出了火折子悄然點出了一小團篝火。“還冷麽?”偏頭看向了蘇白,永源滿臉笑意地将她拉到了篝火旁,“坐近些就暖和了。”
“恩。”蘇白應的極為的小聲。小心翼翼地坐在了篝火旁,火焰透出的暖意驅散了她一身的寒涼,讓她舒服地弓起了身子,懶懶地将頭靠在了膝上。
“小時候父皇帶我與三哥來狩獵,那時候最愛來這偷偷地悶地瓜還有烤那些打來麻雀吃。”拿過了酒壇子,永源一伸手便揭開了豔紅的封口紅紙,然後兀自笑了起來,“那時候為了躲開嬷嬷,我們倆可什麽招都用過。”
“什麽裝病啊,裝中毒啊,假傳父皇旨意啊,各種理由可都用爛了。”喝了一口酒,永源笑的越發開心起來,“那時候三哥可機靈了,每次看見父皇要責怪他了,便立刻就會跑上前去求情,結果……就我一個人得了罰。”
“呵。”聽着永源将起當初的事跡,蘇白捂着嘴嗤嗤地笑了起來。
“那時候父皇最喜歡的便是把京城裏有名的戲班請進宮中,然後聽些小曲,三哥最愛學着戲臺上的戲子走步,而我最愛……”說了一半,永源突然就停了下來。
悄然的沉默就好像秋末的冷風一樣讓蘇白倍感寒冷,擡眼看去,永源的臉上透着一股子讓她覺得分外不懂的神色,但是那樣的神色,她卻是又覺得很是熟悉。
“怎麽了?”
“呵,沒什麽。”拿過了酒壇子,永源仰頭又是一口酒,“你适才不是說喜歡聽那歌麽,我教你唱吧。”
在蘇白的記憶裏,她鮮少會哼一些曲調,不是她不愛,只是那時村中少有人會唱,而她聽的少了自然也就不會了。“真的可以麽?”
“當然。”
永源二話不說便哼起了調調,歌聲沙啞但卻格外悠揚,細細聽去讓蘇白一下子失了神。
那樣的曲調,那樣的歌喉,讓她不免聯想起許多畫面,而當她聽到“心悅君兮君不知”時,突然感覺心中一動,竟是好像牽動了一絲情感,讓她幾乎潸然淚下。
她許久沒有這樣的感覺了,自她失去所有的那一刻,她便似乎沒有了那樣的感情。
“你在想什麽?”唱完了一曲,永源靠着巨石,笑着看向了一旁的蘇白。
“想家。”蘇白答的簡單,但的确是她心之所想。
“呵,上次你說你是杭州的,府上還有人麽?”
“是,尚有父母。”
“呵,你父母應該很疼你吧。”永源看着夜空似乎在回憶什麽,“我記得江南的女子都是格外被寵愛的。”說罷,永源像是想到了什麽,突然就轉過了身,“對了,你去過揚州麽?”
揚州麽?她曾在那生活過很久,雖是如此想着,但蘇白卻是搖了搖頭,“還從未去過。”
“帶那不僅景致美,就連人也美的很。”又躺了回去,永源慢慢地繼續說着,“我還記得那時候我才五歲,父皇着我還有三哥下江南游玩的時候,途徑揚州時遇到了一位美人,我還記得那時候父皇曾說要将她接近宮的,可……”永源想了想,似乎沒有找到答案,只笑道,“反正她最終是沒進宮來。”
永源喝的酒越多,說的話便越多,絮絮叨叨的竟是從他幼時的事情一直講到了他十五歲的時候。而驀地,他竟是支支吾吾了起來,連話都講不清楚了,蘇白看着他那模樣,多半是醉了。
“四皇子,四皇子。”推了推他,卻是未見他有任何的反應。
看着似乎已經醉倒的永源,蘇白為難地皺了皺眉,且不說她根本不知道如何回去,就算她知道如何回去,以她的身手,她也根本就背不動他。
然而就在蘇白為難之際,永源竟是突然握住了蘇白的手,輕聲低喃了幾聲,似乎在說一個名字,爾後他竟是嗚咽道,“我只有你了。”只稍一句話,簡簡單單的五個字卻是想一把劍一般直戳到了蘇白的心房。
那樣無助的樣子,就好像……好像當年自己跪在娘親墳前哭喊時一樣。那般絕望,那般不知所粗。
低頭看着那張極為委屈的臉,蘇白有些心軟地靠近了他,然後坐在了他的身旁,任由他緊緊地握着自己的手。看着那眉那眼,輪廓不深,不算俊美但卻讓人真心覺得舒服。看的久了,蘇白也不知道到底在想些什麽,最後竟是兀自笑了起來。
天色漸漸亮了,而身前的篝火還在噼噼啪啪地燒着。看着在一旁熟睡的永源,蘇白猶豫着想要抽出手,可卻發現根本就是徒勞。實在無法,她只得蜷着身子縮在了角落迷迷糊糊地打起了盹。
當天際劃過了一絲曙光時,蘇白困乏地睜開了眼睛。她看清澄澈的天空,有着片刻的迷茫,但随即便想起了昨夜的種種,遂連忙站了起來。
或許是昨夜因為一只手一直被四皇子握着的關系,蘇白整整一夜不敢多動,此時肩膀酸麻,甚至還滲出了些許血珠。
想起了四皇子,可是現在他人呢?
就在蘇白準備走出去的時候,卻是忽聞遠處傳來了很是熟悉的聲音。“快找找,四皇子在不在這?”
這是……這是皇上身邊吳公公的聲音!
站在原處,蘇白進退兩難,若是出去被他們發現了,她該如何解釋大清早的竟然頭發淩亂地出現在密林裏,可是若是現在不出去……
“你們在找什麽呢?”破空而來的聲音一下子讓蘇白心底忽現了希望。
“回禀四皇子,德妃娘娘傳老奴來找您,只是——”
“我就出來散散而已。”
“可是聽說四皇子一夜——”吳公公并沒有把話說完,不過好像是硬生生地停在了一半。蘇白靠着巨石側耳聽去,除卻風卷過落葉的沙沙聲外,竟是靜的出奇。
一群寒鴉飛過,堆疊在地的枯葉被寒風席卷着在空中轉了幾個圈最終落地。
“母妃找我有什麽事麽?”
“德妃未說,老奴自然沒有多問,不過——”
“我知道了,過會就回去。”頓了一頓,永源似乎格外的不耐煩,“我過片刻便回去找母妃。”
“是。”伴随着吳公公的話,林中立刻又想起了一陣沙沙聲,只聽那腳步聲漸行漸遠,蘇白卻是也不敢大意走出去,而就在此時,那抹熟悉的身影突然步入了視線。
“你站在那幹什麽呢?”靠着石塊,永源似笑非笑地說着。
“奴婢,只是……”
見她答不上來,永源也不為難她,只笑着走上了前,一伸手竟是幫蘇白拉緊了已經松開來的外袍。“我們回去吧。”
走在荒蕪的樹林之中,枯枝在腳下發出了“咔嚓”的折斷聲,可是蘇白卻覺得那聲音格外的輕快,就連心情也越發好了起來。
“呆在宮裏,可有想過家。”走在回去的路上,永源拉着她悄然出聲。
“沒有。”蘇白脫口而出,可立刻便驚慌地改口道,“有……有的。”
“想想也是,怎麽可能不想家呢?”看着近在眼前的帳群,“有爹娘疼着,何苦來這宮裏?”他淡淡地說着,看着前方格外專注。而蘇白扭頭看着永源的側臉,柔和的線條在暖暖的陽光之下的剪影讓她感到了些許羞澀,最終只得将頭撇向了另一邊。
為什麽自己的心會跳的那麽快呢?甚至……甚至連掌心都炙熱地冒出了汗。
蘇白颦眉想了許久,可卻始終不想承認她真的對眼前這個人動了心思。
是從什麽時候呢?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他為自己撐傘的時候?還是……第一次聽見他歌聲的時候?
不過就算喜歡又如何呢?他們之間,太過遙遠了。如此想着,蘇白悄然将那只被永源緊握在手的手抽離了出來。而永源也不以為意,依舊淡笑着朝前走去。
“到了,你進去吧,過會我讓太醫再來幫你看看。”站在帳篷前,永源一招手便喚來了一名小太監,“去打些熱水來。”
蘇白攔下了那迷迷糊糊的小太監,笑着搖了搖頭。颔首立在一旁,此時的她就連說話的語氣也帶上了些許疏離,“四皇子,奴婢傷的并不重,這會醒了,該去皇後娘娘那侍候着了。”
永源先是一愣,但随即看向了那個小太監,“皇後娘娘這會在何處?”
那小太監躬身慌忙道,“皇後娘娘正在德妃處喝茶。”
永源聽了,二話沒說便拽着蘇白朝另一處帳篷走去,圖留着那小太監傻傻愣愣地站在原地,也不知道還要不要去打些熱水來。
而被永源牽着向前走的蘇白,她也不知道他到底有何意圖,只知跟在他身後,看着他的背影,想要笑,卻發現心中很酸。
“你在外頭候着。”停在了一個帳子前,永源笑着松開了手,“我與皇後娘娘說罷,你再回去歇着,可就安心了?”
站在帳篷外,蘇白有些不知所措,這樣溫暖的感覺來的太快了,快的讓她感覺有些不真實,讓她覺得這不過是一場夢罷了。低着頭看着自己的腳尖,蘇白有一瞬的失神,她不知道四皇子是怎樣的心思,或許只是不經意的一次關心,但是……她的确是動心了。
就在蘇白心中感嘆之時,忽聞一名小宮女低聲與身旁的小太監說着。“聽說了麽?李公公死了!”
“可不是麽,前些日子說是不見了,這會卻是突然發現死了!”那小太監臉上露出了訝異,“啧啧,聽說泡在太子殿後院的池子裏,身子都爛的發臭了。”
“那當然了,若不是太子殿的幾位公公聞到了味道,誰會去那麽角落的地方。”
兩人相談漸行漸遠,而蘇白則是踉跄了一下險些摔倒,所幸适逢永源出來一下子扶住了她,他有些擔憂道,“怎麽了?身子不舒服麽?”
“沒……沒什麽。”閃避過永源關切的目光,蘇白站穩後竟是發現自己竟然全身戰栗了起來。
“抖的那麽厲害,是覺得冷麽?”永源不明所以,“皇後與母妃适才說了,宮裏出了點事讓我回去,你也跟着先回去吧。”
“啊?”蘇白未有反應過來。“什麽?”
“母後同意讓你與我一同先回宮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