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二十章】
【第二十章】
“傷口不處理好,會腫爛的。”從昏暗的另一邊角落裏走了出來,永宣用格外平淡的語氣說道。
“奴婢——”扯住了褲腿管,蘇白低喃了兩聲,但随即便驚呼地看着永源拽開了自己的手,然後撸起了厚實的褲管。“三皇——啊!”看着永宣拿着不知道什麽東西沖刷着傷口,蘇白疼的額上冒出了一層冷汗。
從兜裏拿出了一塊棉帕擦幹淨了她的傷口,永宣按上了玉葫蘆的蓋子然後拿過了蘇白手裏的金瘡藥輕輕地為她塗在了傷口上。
“謝過,謝過三皇子。”戰戰兢兢地看着他為自己塗好了傷藥,蘇白喃喃出聲,其實根本沒打算讓永宣聽見。
幫蘇白拉好了褲管,永宣竟是一下子坐在了她的身邊,仰頭看着明月,然後拿過了那玉葫蘆把僅剩的一口酒給灌下了肚。“這麽晚了,為什麽要到這裏來?”
他悄然出聲,而默默發着呆的蘇白驀地全身戰栗了一下。
“奴婢不想被人問起這傷……”
“呵。”将空了的玉葫蘆挂回了腰際,“為什麽魂不守舍的?”他轉過了頭,一雙深不見底的冷眸讓蘇白情不自禁地向後挪了挪。
張了張嘴,卻是只感覺有一陣冷冷的空氣灌入了喉中,看着那雙眼睛,她編不出假話,那便選擇了沉默。
“為什麽要匆忙攔下德妃?”
他冷冷地看着她,知道夜露悄然自枯樹枝上低落到了手背,永宣才似笑非笑地扭過了頭,僵硬地“呵呵”笑了兩聲後站了起來,“已經很晚了,你該回望月宮了。”
那抹背影就映着月色悄然消失在了遠處,蘇白将頭靠在了回廊的柱子上,适才永宣為她清理傷口的烈酒伴随着夜風,酒香悄悄地竄入了鼻尖,蘇白吸了吸鼻子,抿着唇站了起來。
她現在什麽也想不了,一來她真的是累了,忙的,哭的,無論是什麽總之她是累了。再者說來在這角落裏做了這麽久,她早已凍的連思考的能力都沒有了,自然也就沒辦法去想自己失去了些什麽,去想自己到底擁有過什麽。
進了屋,蘇白哆嗦着落下了外衣,抖去了全身的寒涼。
“阿嚏!阿嚏!”因為已經到了滅燈的時辰,所以蘇白只能摸黑到了自己的床鋪,然後蜷曲着上了床。被窩是涼,身體也似乎涼的,蘇白搓了搓手然後又搓了搓腳,可是她卻是依舊覺得很冷,最後只得把自己所有的衣服都蓋在了床鋪上,厚實的一推壓的讓她有些喘不過氣。
可是她還是冷,非常冷,就好像躺在冰冷的棺材裏然後沉進了冰河裏一般,冷的連骨頭都咯咯直響。
那一夜,蘇白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睡着的,總之迷迷糊糊地顫抖着進入了那并不溫暖的夢想。然而天才透出一絲亮時,她便迷迷糊糊地醒了,或許是因為床上的衣服實在太多,把她壓的氣悶了。身子已然回暖的蘇白突然起床又将所有的衣服疊好然後平整地放進了櫃子,做完了所有的一切,她躺在床上卻是怎麽也無法讓自己再次睡着了。
她突然覺得被凍僵的時候還是挺好的,至少那時候的自己不會想那麽多事情,那時候的自己四肢僵硬就連思想也停滞在了那裏。雖然冷,但是她還可以睡的着。現在她的身子暖和了,而她卻是再也睡不着了。
她一直以為自己是悄然失去了什麽,可是看着明媚的晨曦,她突然明白,其實她根本沒有擁有過。
所有的一切,只是她的一廂情願。
蘇白早早地起了床,幫皇後娘娘傳了膳,沖了茶,就連小太監送來的洗淨的衣物,蘇白都疊的整整齊齊放在了楠木箱子之中。忙完了所有事情,蘇白就在容嬷嬷分外差異的眼神下去了後院,把田蓉還有其他人的活計都做了個齊全。
“喲,這是想幹嘛呀。”沒了事情幹所以只能閑着在一旁嗑瓜子的田蓉酸酸地說道,“要想變現也不用這麽賣力呀。”
蘇白默不作聲地彎腰掃幹淨了屋子,然後端着盆子準備接點水回來抹地。可是未走幾步,蘇白迎面便遇上了一身藏青長衫,顯得極為樸素的某個人,遂轉身欲走,可終究沒有這個機會。
“蘇白!”永源伸手拉住了蘇白,一開口聲調低沉,“昨天——”
“四皇子,奴婢還有事要做。”轉了轉手腕,蘇白試圖掙脫可卻根本沒有掙脫的可能。她仰頭看着他,那雙眼睛,那雙眼睛依舊波瀾無痕的就好像什麽事情也沒發生過一樣。驀地,蘇白扯了扯唇角,“四皇子想問什麽?昨天麽?昨天奴婢不小心是聽到了一些事,可是奴婢知道宮中的規矩,所以那些事奴婢自然守口如瓶,斷然不會說出去一個字。”
永源微微皺了皺眉,對于蘇白冷淡的态度,他的确料想到了,可是……他卻未料想到她竟是如此的決絕,“你肯聽我解釋麽?”
“呵。”冷冷的一笑,“奴婢何德何能,竟是要四皇子跟奴婢解釋?”她甩開了手,冷笑着朝前走去。
“蘇白!”
容嬷嬷大步朝她走來,蘇白勉強笑着迎了上去,而她的身後,那只試圖拉住她的手悄然收到了背後。
“容嬷嬷,怎麽了?”
“皇後娘娘想要沐浴,你去傳那些小太監快些把熱水送來。”交代完了蘇白,容嬷嬷一擡頭才瞥見了站在一旁只露出了半個身子的永源,遂恭敬地颔首道,“四皇子吉祥。”
“母後既然有事,那我晚些時候再來請安吧。”
他走的很慢,蘇白扭頭看着他離去的背影,心裏也不知到底是個什麽滋味。
此去一別,再無瓜葛。
低垂着頭走向了另一邊,蘇白感覺眼底有些濕,有點涼,可是卻又不想伸手去摸開。因為她害怕一旦觸摸到了淚水,她便會再也忍不住地放肆大哭起來。
多年之後,永源曾今問過她,她是否為他哭過。她淺笑着看他,搖了搖頭。只淡淡道,“因為不值得。”
那年的冬天,特別的寒冷,她蜷曲着過完了整個冬季,安靜而又忙碌,鮮少走出望月宮,更少與人交談。
匆匆一月,便迎來了化雪的春天。
掃着門前的雪水,蘇白眼看着田蓉面色蒼白地跑到了院子裏,沖着牆角吐了半天。她這樣子,好想已經有些時候了。
沒一會兒,她又皺着眉回了屋,所幸這些日子她的活計蘇白做了不少,一來蘇白不想閑下來,而來看田蓉這模樣連平日的傲慢都沒了半分,自然也體諒着讓她少操勞些。
收拾好了一切,蘇白自然去尋了容嬷嬷,可她每日愁眉苦臉的,倒是比皇後娘娘還要擔心這後宮之事。
“容嬷嬷,怎麽又皺眉頭了?”沏了一壺茶,蘇白笑着走上了前。
“還說呢,前些日子四皇子那麽得意,這會雖是沒什麽聲音了,可他那弟弟倒好!”抱怨了一句,容嬷嬷撇了撇嘴,“八皇子也不知給皇上吃了什麽迷藥,竟是讓他來操辦招待西域特使的事情,反而讓太子爺歇在府裏照顧太子妃。”
“呵,太子妃病了這麽久,皇上也是替兒媳着想吧。”
“就算如此,也不至于将這事交代給八皇子啊,瞧他那一副根本信不過的樣子,那裏像我家太子爺那般會把事情考慮的面面俱到。”
坐在了一旁,蘇白想了想,八皇子素來不太過問朝廷之事,多日游蕩在外所以在朝中的勢力也極為單薄,不過這次竟然能哄的皇上讓他來操辦此事,看來……他的确是不簡單。“不過我聽說這次西域特使裏有一位西域公主,八皇子素來善于男歡女愛一事,若是因着這次事,那西域公主看上了八皇子,宮裏倒是可以迎來一件喜事了。”蘇白可以瞥了一眼容嬷嬷,她果真面色凝重地扣下了茶杯,就連手上被濺到的茶水都沒來得及擦就站了起來。
“若是那樣,可就了不得了!”說罷,容嬷嬷匆匆朝外走去,但還不忘交代蘇白,“你可別在外頭瞎說,還有把娘娘今日的晚膳改清淡些,想來等會應該沒什麽胃口了。”
眼看着容嬷嬷一路小跑向了皇後的屋子,蘇白喝着茶,兀自笑了起來。
八皇子的棋當真是走的太妙了,不然……皇後這把刀,她還當真是借不來。
看着茶杯之中倒影着的自己的面容,蘇白在想,是不是這才是真正的自己?
看似平靜地過了幾日,皇後娘娘召見了八皇子,但似乎也為聊些什麽,蘇白只知時候皇後娘娘的臉色似乎一直陰沉沉的。
“聽說了沒,安妃在宮裏自盡了。”不知是哪個宮裏的兩個小宮女低着頭碎言碎語地說着昨日安妃在宮裏懸梁自盡的事。
“聽說皇上只讓簡單置辦。”
“啧啧,好歹當初還那麽受寵,現在卻是只有這樣的下場。”
走了過去,蘇白突然想起了前幾日容嬷嬷偷偷讓她準備白绫的事,驀地竟是兀自笑了起來,其實很多事,心照不宣。
“妹妹是因為身子單薄,所以啊這肚子也顯不出來。”
默默朝前走去,一陣喧鬧,原來是德妃娘娘與幾位嫔妃正在那喂魚,想那些錦鯉被凍在池中一個冬日,此時一條條都迫不及待地争相搶奪着,德妃娘娘身旁,正是多日未見的杜昭儀——心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