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 3 章
一大早上，施念才出現在店裏，廖喜眉就不住拿眼神瞟她，櫃臺記賬看她，端盤出去，眼睛總往她身上瞄。
施念被看得發毛：“你做什麽？”
廖喜眉靠在桌子上，眯眼：“我在觀察你。”
施念推她：“你好煩。”
廖喜眉笑嘻嘻地湊上前，“施念，我說你是不是春心萌動了，這春天都過了啊……”
施念喊：“小北，快把你媳婦拉走。”
廖喜眉道：“你要是想談戀愛，我這有好幾個優質男人，給你介紹介紹？”
“小北！”
“行行，我撤。”
施念撥弄櫃臺電腦，心不在焉，不一會兒，眼神不由自主地溜到天橋去。
大白天，那兒自然沒什麽人，想看的人自然也不在。
渾渾噩噩工作，時間一溜到下午，客人沒多少，她閑得很，容易亂想。
放在桌上的手機叮當——一聲，有訂單，廖喜眉說：“榴蓮千層一份，絲絨奶酪一份，白象芒果慕斯一份……雲秀路58號皇庭俱樂部，小北，小北！”
施念說：“小北剛外送去了。”
廖喜眉又喊旁人，都沒空。
施念閑着沒事，說：“我去送吧。”
廖喜眉瞥她一眼：“你送？”
施念直起身，松松肩膀：“反正閑着也是閑着。”
她跟廖喜眉一同開了這家店，不至于大富大貴，但養活店裏幾個人還是綽綽有餘。這樣的工作環境她也很喜歡，也願意為小店當當跑腿的小丫頭。
雲秀路不遠，廖喜眉便答應，着手去準備。十五分鐘後，施念戴着藍色安全帽，扭了扭脖子，騎着一輛小電動，後備箱裏保溫放着甜品。
廖喜眉囑咐：“當心點，別把東西磕壞了。”
施念：“……”
她說：“我車技很好的。”
廖喜眉啧道：“行行，老司機當心點。”
安全帽下的眼睛亮晶晶的，她輕瞪了人一眼，擰動把手，施念沿着導航過去。
**
皇庭俱樂部，白色欄杆庭院裏，一夥人正癱在桌椅上說話。
天高雲淡，湛藍如海。
“比賽什麽時候啊？我車還沒準備好呢。”蔣溪仰着頭，腳懸着椅背上晃着。
“下個周，還有的是時間。”
“我還得練習呢，什麽叫有的是時間，懂不懂你們。”
有人嘻嘻取笑着，正要說什麽，外面傳來一道清脆的聲音：
“你好，有人嗎？歡喜甜品。”
施念拎着大紙盒對照着地址過來，問過門衛進來，停在玻璃門外面。
墨綠色牆壁，白色玻璃門，前臺客廳很大，裏面是各種各樣的自行車，拆開的、倒放的、挂在牆上的……她視線從上面掠過，上面挂滿各種照片，架子上是精致獨特的自行車模型。
她有點驚訝，平時甚少接觸這樣的地方，這環境讓她有點好奇，很新鮮，很高級，也很酷，看得入神，前臺小姑娘過來領她進去的時候，還有點戀戀不舍。
“你們俱樂部是做什麽的？”
“自行車俱樂部，可以過來玩。”小姑娘遞給她一張名片。
施念收下，放進衣兜裏。
其實她并不是多感興趣，她只是無故想起一個人，下意識就多投注了幾分注意力。
施念抿了抿唇，為這樣的小心思懊惱。
前臺小姑娘帶她進去，敲了敲玻璃門，裏面男聲傳來。
施念提着盒子走進去，跨過門，進到栽慢綠植的庭院，裏面坐了好幾個二十來歲的小夥子，個個癱着身體，像老大爺。
“你們點的甜品，麻煩簽收一下。”
蔣溪倒着腦袋倒栽蔥的時候，視線裏走進一位戴着藍色安全帽的女孩子，長發松松紮在腦後，露出了一張臉大約是曬到太陽，粉嫩嫩的。
整個人溫婉安靜。
他眨了眨眼睛。
施念看了在場人一圈，問：“誰簽收一下？”
“胡雪姐！你的甜品！”有人喊。
蔣溪被嚷了下，蹭一下坐起來，回頭，這下看清楚人了。
模樣俊秀好看，腰肢細窄，胸前鎖骨纖細，墜着汗水，滑進衣領，引人遐思。
吸引人的往往不是外露的魅惑，而是那一低頭的溫柔。
蔣溪蹭了蹭鼻子，眼睛裏閃過狡黠的光：“拿過來我簽。”
施念走過去，掏出單子。
蔣溪随手劃過，挑起一雙桃花眼，沖她眨：“姐姐，你是外送員啊？”
施念一愣，低頭看他，微笑：“不是，我是老板，沒事順道送過來的。”
蔣溪站起來，接過她手裏的盒子，問：“這麽榮幸，老板親自給我們送，累嗎？要喝口水嗎？”
說着，拉過旁邊的椅子。
施念說：“不用。”
蔣溪不依不饒：“坐坐嘛，外面多熱。”
圍坐着的那夥人終于發現蔣溪難得的殷勤勁兒，視線紛紛移向施念，取笑道：“溪少，幹什麽調戲人家小姐姐。”
又對施念說：“姐姐，就給個面子，反正外頭也熱。”
她也不是沒被人獻過殷勤，明顯年紀小小的幾個小孩，她并不覺得有多少惡意，也就沒怎麽拉臉色。
施念笑了下，收起單子，戴正帽子：“謝謝，下次吧。”
說完要走。
蔣溪本來就是閑得無聊随便逗兩句，笑嘻嘻的，像個無賴少爺，人家不給面子他反而要堅持。
擡腳一跨，整個人擋在施念面前，“別啊姐姐，又不對你做什麽，聊兩句。”
施念還沒來得及表現出不快，玻璃門走出來個人，裹着一陣淡淡的汽油味而來，一腳揣在那小崽子屁股上。
“幹什麽，顯擺腿長？”
蔣溪扭臉一看，讪讪收回：“沒呢嚴哥，我開玩笑呢。”
“玩笑別随便亂開。”
施念擡頭，這才看清來人，蹙着的眉頭就這麽一松。
李嚴手上戴着手套，沾滿油污，他舉着手摘下，他一邊往這邊走，一邊睨着眼睛教訓人。
身高腿長，體格健碩，只穿着簡單的T恤和長褲，卻要比旁人顯眼許多。
好看的人不是沒有，但沒他有味道；會笑的人也不是沒有，但沒他吸引人。也不算多帥，就是眼神動作都很随性，很是剛好，恰好戳中她的審美神經罷了。
第一次在白天見到人，施念着實愣了半晌，一時沒反應過來。
他旁邊跟着個穿運動服的長卷發美女，手裏捏着灌冰啤酒，往蔣溪後領子塞進去，“臭小子，皮癢了是吧，敢調戲人了。”
“嗷！雪姐，凍死了，我錯了快拿開！”
鬧哄一陣，人走近，李嚴把眼神從蔣溪身上收回，擡眸，這才一愣。
“是你？”
施念也沒想到這麽巧，她還戴着安全帽，頭發亂纏在脖子上，臉被曬了下，粉撲撲的，眼睛眨了眨：“你好，你……在這裏上班嗎？”
她還有點沒回過神。
“嗯。”他忽然笑了下，“挺巧。”
蔣溪搓着後頸，好奇問：“嚴哥你認識啊？”
李嚴瞥他一眼，拍了下他頭，“以後別随便調戲人。”
“開開玩笑嘛。”
他轉向施念，問：“送甜品？”
施念慢半拍的神經這才反應過來，點點頭。
卷發美女沖她笑笑，打開桌子上的盒子，聞了聞，心滿意足：“他們家的甜品挺不錯。”
“也不怕蛀牙。”李嚴輕笑了一聲。
兩人熟稔的樣子不像普通朋友，她不禁想起昨晚特別的要求、每周的甜品，一股腦全湧上來，特意挑的包裝，原來都另有所指。
施念忍不住，用餘光悄悄瞟了一眼。
女人長得很有味道，細腰□□，身材火辣，胸部有料，然而卻不會讓人起旁的心思，只覺得氣質清麗。
她下意識低頭看了自己一眼，待反應過來，臉色立馬紅了一片。
李嚴轉向她，問：“送你出去嗎？”
施念忍住臉色熱意，道：“不用，我認識路的。”
李嚴多看了一眼，卻沒說什麽，只點點頭。
而蔣溪争做紳士，突然起身蹿到人面前：“姐姐，我送你出去吧。”
施念吓一跳。
沒等她拒絕，蔣溪的後領子被人拉住，踉跄了下，“哥你幹嘛？”
李嚴淡淡：“用不着你。”
蔣溪嚷：“我怎麽了？！”
李嚴側頭看人，視線停在施念臉上，眼神詢問。
施念紅着臉：“我自己就可以。”
他點頭。
施念低着頭，提步離開。
樹葉撩動，熱風輕吹。
胡雪拆開包裝，拿出勺子，舀了一小口，拿眼角看李嚴，問：“什麽時候認識這麽好看的小姑娘了？”
李嚴淡淡笑了下，“沒，小芒也喜歡他們店的蛋糕，買過幾次。”
可方才人家的表現，卻不像只買了幾次的關系而已。
嘴裏的甜品甜而不膩，滑嫩得很，胡雪挑挑眉，招呼蔣溪幾人把甜品分了。
“嚴哥，哪家店啊？”
李嚴睨一眼，“做什麽？”
“問問啊。”蔣溪撓撓頭，“這個姐姐的長相我喜歡，仙氣飄飄的。”
胡雪指了指包裝上的名字，“傻蛋兒，這不寫着嗎？”
蔣溪低頭看，念道：“歡喜……郦禾廣場，哥，你不是在那貼膜嗎？難怪認識人家，呿，還不說。”
李嚴拎着脫掉的手套，走到店裏：“車給你修好了，趕緊開走。”
**
回到店裏的時候，小北已經回來了，讓她下次不用去送，車來車往，不安全。施念答應了，摘掉安全帽，把車停好。
八月底的天氣還是熱，她身上有點濕，倒是得了意外碰面，但是失望更多。施念算完賬，支着下巴，手指在用來打發時間的算盤上撥拉着。
腦海裏忍不住想起下午，想起那人一身黑T恤，戴着白手套，身材挺拔修長，迎面走來的樣子。
表情淡淡的，偶爾勾唇一笑，真的很……好看。
施念心想，他原來除了貼膜，還有別的工作。
廖喜眉一通招呼客人回來，發現外送回來小老板又是一副走神的樣子，伸手在她臉旁猛鼓了下掌。
施念回神，“幹嘛。”
廖喜眉啧道：“出去送個貨，被妖精勾了魂兒了？”
施念這才發現，面前站着一個小夥子，正等她結賬。
她連忙結賬，邊跟面前小夥道歉，“說什麽呢。”
“那你一副被吸了精氣的樣子？”
施念紅臉：“該讓小北好好管教你了。”
廖喜眉趴在櫃子前絮絮叨叨，施念左耳進右耳出。
時間溜達得很快，吃過晚飯，她坐櫃臺點單結賬。牆壁上的挂鐘滴答一聲，秒鐘跳到八點指針，莫名其妙的，她擡起頭。
不多時，芙蓉道右側突然傳來一陣輕快的車鈴聲，一道黑色弓背的身影低伏在車上，穩妥而迅速，像游魚一樣穿行而來。
施念結賬的手動作慢下來。
李嚴目光直視前路，卻在經過歡喜的時候微微側了下眼睛，視線一掃，與櫃臺前穿着鵝黃長裙的女孩對上。
車鈴輕響。
施念咋對上，心慌慌，視線飄忽。
刺拉一聲，剎車停在面前——
他仍舊穿着那件黑T恤，左胸上繡着個車輪子，短短的板寸，額間有細汗，目光深深。
施念一愣，“你上班了？”
“上班？”李嚴玩味重複了一遍，也覺得好笑，“下午替朋友跟你道個歉，小孩沒惡意。”
施念并不在意，小聲答：“沒事，我知道的。”
“嗯。”他點點頭，也沒多說，“走了。”
“嗯。”施念臉有些熱。
李嚴勾唇，低頭笑了下，腳掌一踩，車子向前滑去。
他停在每晚工作的地方，熟練擺攤，支架。
廖喜眉看看天橋邊那人，又看看施念，納悶問：“你們勾搭上了？”
哐——施念把收銀砸了下，“什麽啊？”
廖喜眉微微皺眉：“總覺得你們倆的氣氛有點奇怪？”
“就是點了下頭……”施念其實也有點弄不懂，含糊道，“下午送的那單，剛好他也在那邊工作。”
說認識，彼此沒說幾句話，甚至她連名字都不知道；說不認識，他每周定點買蛋糕，四五次了，就是混個臉熟也可以了。
可對方并沒有要深入認識的意思。
因為人家有女朋友了，避嫌嘛。
天橋很快排起隊，那些來往的姑娘跟往常一樣，很快被人吸引。
施念垂着眼，單手敲着賬單。
“歡迎光臨。”
風鈴輕響，眼睫落下一片隐隐，她擡起眼皮。
蔣溪揚着一張笑臉，身後跟着下午那夥小孩，他挺開心，笑眯眯的趴在櫃臺：“姐姐，找到你了。”
施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