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 13 章

“我真沒事。”

李嚴坐在客廳,拿了醫藥箱,給她手指抹藥膏。

他垂着眼,從箱子裏翻出一管燙傷藥,擰開,“沒事也得擦。”

淡綠色的藥膏有股藥香,他擠出一點,用棉簽沾取,落在她食指上。

施念臉上熱意還沒完全散,直直看着面前人。

“抱歉了。”

施念搖搖頭,跟他有什麽關系,她自己不小心。

好在只是一小塊,他擦完,擰上蓋子,擡眼,跟施念對視上。

一個神情平靜,一個面紅耳赤。

氣氛似乎突然熱起來,溫度比方才開着烤箱的廚房更甚。手指伸着,蜷了下,匆匆收回,施念眨了眨眼。

李嚴把藥膏收好,撐着桌子要起來,身體微微擡了下。

施念下意識後退,後面空隙小,身體縮了下,後背貼上沙發。

他低頭一瞟,嘴角似乎帶了點笑意,眼皮一擡,看向她:“後退做什麽?”

他随手一撐,直起身來,兩人之間的距離拉開許多。

施念小聲:“沒什麽。”

她還想說什麽來緩解方才氣氛,餘光一瞥,旁邊站着個小人。

路芒抱着玩偶,眼直直的,又黑,像彈珠一樣,眼神直接,盯着他們。

她連忙正襟危坐:“你好。”

李嚴把醫藥箱推抽屜放好,“肯出來了?”

路芒沒理他,抱着玩偶,繞過他,到沙發上坐下。

施念低頭沖她笑了笑。

李嚴戴了手套去端蛋糕,芒果芝士蛋糕,烤完的樣子很好看,算是比較容易的一款甜品。切成三塊,每個人面前都放着一小盤。路芒這次沒排斥,很快拿起來吃,大概對了她的口味,小嘴一口一口吃着,睫毛偶爾動一下。

李嚴也嘗了一口,味道很好,香軟、清甜、滿滿的奶香味。

他低眸,視線在小盤子上的黃色蛋糕停了一會兒,擡頭,道:“好吃就道謝。”

路芒沒出聲。

“特意給你做的。”李嚴放下蛋糕,兩手擱在膝蓋上,就這麽看着人。

半晌,路芒才停下,嘴唇上沾了一點奶油,她轉向施念,黑眼球在她臉上聚焦了下,緩慢的,出聲:“謝謝。”

施念簡直受寵若驚,“不用客氣。”

路芒轉回去繼續吃。

施念小勺子舀了一小塊蛋糕,嘗了,味道還可以。她原以為小姑娘不會說話的。

李嚴似乎看出她的疑惑:“她只是不想說。”

施念猶豫了一下,還是問:“有沒有找醫生看看啊?”

李嚴忽地一愣,擡眸。

以為說錯話了,施念忙解釋:“我就是覺得,她這樣子,是不是看醫生一下……比較好?”

小房子挺安靜,傍晚的人逐漸歸家,街上有行人說話的聲音,悠悠揚揚的,像一曲歌。

李嚴吃了一口奶油,叉着芒果,說:“看過。”

“……怎麽樣?”

“她不習慣。”

施念也知道,這樣子的狀況,必定是極排斥外人的。她看路芒這樣子,似乎也不錯,想起醫院見到的模樣,也難說看醫生是不是就更好。

她點點頭,“這樣也挺好。”

吃完蛋糕,收拾完東西,施念該告辭了。

李嚴拿了外套,要送她出去,“今天謝謝了。”

“我們是朋友嘛,不用老道謝,以後你沒事的話,也可以試做,不難的。”

李嚴說:“朋友?”

施念嘴一塊就漏出來,不大确定問:“是朋友吧?”

李嚴視線移向她,半秒,笑:“當然。”

人要走,結果小姑娘不讓了,施念要從沙發上起來,一面靠牆,要從路芒身邊過去,小姑娘忽然拉着她的衣服,怎麽也不肯讓開。

施念說:“我該回家啦,下次再來看你。”

小手仍是沒松開。

李嚴說:“路芒,她要回家。”

小手只捏着她衣服一角,輕輕一扯,也就松開了,可是施念卻沒辦法,直接拒絕人。

施念低頭看人,猶豫了下,道:“那我再坐一會兒吧。”

“不用管她。”

“沒關系的,反正我也沒事。”

李嚴靜靜看着她,沒繼續說什麽,發了短信,點了晚飯。

然而有一就有二,施念被留下來吃了晚飯,又陪着畫了會兒話,期間李嚴出門拿飯,中間又出去一趟,施念一直待着跟小姑娘說話。大部分都是她在說,單方向的交流是從未有過的體驗,心裏想着差不多了,可每次要走,小姑娘手指一拉衣服,她就狠不下心來。

磨磨蹭蹭,晚飯也吃了,茶也喝了,時間悄摸摸就到了九點多。

李嚴在廚房裏煮開水。

施念終于忍不住,“我真的要走了,再不走就太晚了。”

話剛落,小手立馬拉上她的袖子。

施念苦着一張臉,好好跟她解釋:“我還會來看你的,下次,好麽?”

李嚴倒了兩杯水,端桌子上,在一旁椅子落座。

施念有點無措,求助地望向他。

李嚴眉一挑,“我早說,不用管她。”

施念嘟囔一句:“太狠心了吧。”

李嚴撐着額頭,“那你這樣下去,打算陪着她過夜?”

施念道:“當然不可以。”

小臉微微皺着,她努努嘴:“你跟她好好說。”

李嚴說:“路芒,放手。”

施念吓一跳:“我是說……好好說。”

“行。”李嚴嘴一勾,放緩語氣,“路芒,放手。”

沒放,小孩有點肆無忌憚,仿佛知道施念會縱容,一點沒拿李嚴的話當真。

李嚴攤手,表示“好好說”的話,根本行不通。

牆上挂鐘滴答滴答,再心軟下去,回去就太遲了。一咬牙,一狠心,她把衣服從路芒手裏抽出來,“我真的得走了,抱歉。”

小手沒拉多緊,衣服被抽走,她盯着自己的手看了半晌,似乎有點愣,然後擡頭,看向施念。

彈珠一樣沒有雜質的眼睛,懵懵懂懂,像初生的嬰兒,像是很不解。

施念沒眼看下去,抓了包,忙起身,從她旁邊過去。

李嚴從椅子起身,“我幫你叫車。”

施念低着眼,不敢往沙發上瞥一眼,在門口換鞋。

李嚴披了件外套,随口問:“冷嗎?”

進了初秋的天氣,夜晚風涼,施念只穿着短袖,露出脆生生的胳膊。

她垂着眼睛,有點沒興致,小臉怏怏,搖頭:“我不冷。”

換好鞋,拿好包,兩人走到門口,拉開門,坐在沙發上的路芒似乎才反應過來,人要走了。

她起身,跟了過來。

施念望過去,跟她對視。

路芒問:“要,走?”

施念小手揪着包包,極艱難出聲:“嗯。”

李嚴囑咐:“好好待着,我馬上就回來。”

大大的眼睛,像盛着水的潭子,襯着燈光,好像有水流動。

她點點頭,扶着門框,站在門邊,看他們出去。

她像一個不會表達的娃娃,在孤寂的小房子裏,即使不想人走,可除了抓一下衣服,再做不了別的表示了,連這小小的挽留,都能被輕而易舉拒絕。

路芒站在門口,眼睛注視着院子裏的人。

背對着她的身影越來越遠,黑漆漆的夜色,就要消失不見。

李嚴餘光瞟了一眼旁邊人,施念抿着唇,不吭聲,夜色下,小臉繃着。

房間到大門才幾步,走得想邁步在荊棘林裏,寸步難行。

忽然,她伸手戳了下李嚴的胳膊。

他轉頭。

施念苦着一張小臉,有點說不出口:“那個……你們家有多餘的客房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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