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 20 章
晚風微涼,溫度剛好。
施念有點沒回過神,直直地仰頭看他。
男人的手指還在眼尾處聽着,指腹有點粗糙,像砂紙,磨着的感覺很奇妙,有點紮,更多的是癢。
睫毛眨啊眨,小扇子一樣刷過他的手。
李嚴收回,垂在身側。他比她高半個頭,微微傾身,拿眼神看她。
施念慌忙回神,拉開兩人距離,擡手,愣怔了下,才摸了摸眼尾,臉一紅。
“什、什麽意思啊。”
行人來來往往,他倆站在路邊,就像一對小情侶。
李嚴眼神落在她臉上,勾唇:“什麽意思?你給我送花是什麽意思?”
“送花……”施念感覺嘴巴好像被膠水黏住了,實在說不出,嘟嘟囔囔的,“就那個意思啊……”
“哪個意思?”他直接問。
施念低着頭,臉紅得要滴血,說不出一個所以然。
她突然有點怨起他來,明明知道,還故意不說透。
施念突然也不知道突然哪裏來的勇氣,猛擡頭,眼睛很亮,像天上的星,她說:“喜歡你的意思。”
一句話,周圍好似都安靜下來。
行人的說話聲、周邊小販的吆喝聲、店鋪的音樂聲,一瞬間遠去,只剩下這句直白坦蕩的話。
李嚴看着她,好幾秒,他才笑了,側過臉,笑意忍不住溢出,片刻,蔓延到眼裏。
他伸手抵在唇間,眼睛彎彎:“喜歡我嗎?”
施念:“嗯。”
李嚴有一會兒沒說話,側臉輪廓冷硬好看,下颌線明顯,唇線微微提着,很淺淡的笑意。許久,他轉過身,看着她,認真道:“但是我可能不是你想象中的那個樣子,”
施念抿着唇:“所以呢?”
小手揪着衣服,她其實心裏很沒底,砰砰跳。
李嚴說:“這樣你還願意跟我在一起?”
施念望着他,好半天,才極克制又羞怯的,小幅度點了點頭。
她的眼神太過澄澈。
李嚴伸出手指,抵在她額頭上,輕輕一推。小腦袋晃了下,然後飛快地伸手捂住額頭,莫名其妙地紅着臉看他。
他突然問:“想喝奶茶嗎?”
“啊?”施念不知道為什麽話題轉得這麽快,而且,剛才是什麽意思,戳自己幹什麽。
她亦步亦趨:“你想喝嗎?”
“問你呢,怎麽反過來問我了。”
施念心想,可是是你想問的不是。
前面有家奶茶店,排着很長的隊伍,李嚴帶着過去,讓她做門口的鐵藝椅子上,俯身看她:“你不是喜歡?不然怎麽叫那個名字?”
說完,他轉身去排隊。
施念愣了半晌,才反應過來,他指的是微信名……
她臉又紅了,奶茶哪個女孩子不喜歡……就是随便亂取的。瞟過去一眼,李嚴已經排在隊伍後面,察覺視線,看過來,問她:“想喝什麽?”
好幾個人的視線打量過來,施念抱着包,臉皮薄,說:“翡翠檸檬。”
李嚴:“等着。”
又有視線過來,竊竊私語,沒有惡意,都是玩笑,小聲說着好幸福男朋友給排隊什麽的。
施念有點恍神,心想,就是男朋友了嗎?可是,他沒有答應,也沒有說別的。
還不算吧。
可是這種感覺又太奇妙,像夏天泡在暖洋洋的海水裏,讓人沉迷。
李嚴很快排到,給她點了奶茶,折身回來,遞給她,然後坐在她面前。
風舒服得很,施念咬着吸管,看看他,又收回視線。
李嚴捉出她的眼神,問:“看什麽。”
“沒……”施念眼神飄忽,“你不喝嗎?”
“不愛這個。”
她盯着閃動的LED燈,似乎有話要說。
“想說什麽?”李嚴從口袋掏出煙。
這個人太溫柔了,施念問:“你對每個人都這麽溫柔嗎?”
李嚴揚眉:“嗯?”
施念反應過來,臉一紅,忙解釋:“我沒有別的意思,就是奇怪,你是不是對別人也這樣……”
話沒說完,李嚴的眉毛挑得更高。
施念臉色紅得滴血:“我不是那個意思……”她只是想說,不用特意遷就她,可是說出來卻變了味。
施念低着紅紅的小臉。
李嚴無聲笑了會兒,說:“別瞎想。”
施念懵懵擡臉。
李嚴靠着椅背,一只手夾着煙,沒點,輕輕笑:“我沒那麽多耐心,一個個都這麽哄。”
施念覺得有點熱,“什麽,意思?”
“你是頭一個。”
施念睜了睜眼,呆呆看着他。
皇廷俱樂部裏,施念抱着外套,坐在小凳子上,撐着下巴看人。
長發披垂,溫柔娴靜,彎着唇,一雙眼睛清透濕潤。
李嚴低着頭,正說話:“速度技巧雖然重要,耐力和爆發力才是關鍵,你們……”
面前的幾個小夥子擠眉弄眼的,蔣溪笑嘻嘻的,眼睛滴溜溜,心不在焉。
李嚴拍了他腦袋一下,站起身:“自己練。”
他起身,坐在她們倆面前,手肘搭在膝蓋上,看路芒畫畫,完了,轉過視線,看施念。
目光沉靜,卻帶刺兒,會勾人。
施念垂着小腦袋,杵在路芒旁邊,幫她遞彩筆。
李嚴看半晌了,她都沒擡頭分他一眼。
沒看人的時候眼神期待,坐過來了卻要理不理。
李嚴覺得好笑,也沒說話,就這麽看人。
還是施念先頂不住,擡眸,眼睛汪汪的,周圍一圈人,時不時瞟來視線,她小聲問:“你看我幹嘛?”
李嚴說:“不是你先看我的?”
施念從盒子裏扣出兩支畫筆,說:“我看蔣溪呢。”
李嚴只是笑,笑完了,轉過去,跟蔣溪他們說話了。
他只是技師,擔的卻不只是技師的活兒,施念聽他指導,寥寥幾句,卻很在點上,至少幾個小夥子聽完,都做恍然大悟狀。
蔣溪問:“哥,你一起去吧環湖賽,沒你不行啊。”
李嚴垂着眼,像在沉吟思考。
蔣溪挪着小步過來,腦袋上還帶着頭盔,像是猴兒,蹲在小凳子上,對施念說:“施念姐,你讓嚴哥跟我們去啊,他不去我們心裏沒底。”
施念擡頭,看看李嚴,他側着身,在低頭看環湖賽的資料。
“讓我說什麽……”施念有點不好意思,嘀咕一句,“他又……不聽我的。”
蔣溪抹着汗:“聽啊,怎麽不聽!”他扭頭,“哥,你聽不聽。”
李嚴從一疊紙手冊裏擡頭,嘴邊帶着笑意:“聽。”
施念一下子就臉紅了,明明夏天已經過去了,開始秋涼,還覺得身上熱得很。
她手裏來回轉着彩筆,睫毛顫顫,對上他的視線,迅速移開,拿手扇風。
蔣溪跟吳捷嘻嘻哈哈的,被李嚴趕走,要伸腳踹人,蔣溪護着屁股,嚎叫:“哇!過河拆橋!下次我才不幫你!”
施念裝作沒聽見。
小夥子走遠了,專心做自己的事,小椅子挪過去,施念也拿了一張宣傳頁,坐在他旁邊看。
午後風輕輕吹着,不熱,環境靜谧,有小孩談論說話的聲音,和隔着玻璃會員練習的談論。
施念看了幾眼,也不怎麽了解,放下冊子,手疊在膝上,問:“那你去嗎?”
李嚴轉頭看她,拿着資料,手臂健碩有力,經絡明顯,“你想我去嗎?”
施念抿唇笑笑,幫他把桌面上的東西整理好,說:“不能問我,你自己決定,你想去就去。”
李嚴說:“我沒決定,你讓我去我就去。”
施念擡眸看他,半秒,垂下眼簾:“我不幫你決定。”
“為什麽?”
“我又不了解,”施念說,“這是你自己的路,別人的決定未必跟你心目中的想法一致。”
李嚴笑了,眸光很深:“別人?”
施念睫毛顫動。
李嚴說:“你是別人?”
施念反問:“我不是嗎?”
李嚴一愣,似乎沒想到她會問回來,笑意更深,揉了揉她的頭,“你不想是就不是。”
施念手指頭點着桌面整理成疊的小冊子,輕輕籲了一口氣。
吳捷來叫人,李嚴起身過去,施念撐着下巴,有點憂慮地想着,現在到底是怎麽一個情況。
李嚴很快回來,路芒畫完一幅畫,把畫遞給施念看。
仍舊是亂七八糟很無厘頭的一幅畫,色彩繁雜,但是能看得出,她這次用了挺多暖色調的顏色。
施念摸摸頭:“你還真的很喜歡畫畫啊。”
好像那些不愛說話的小孩,都喜歡用畫畫來表示自己的想法。她又看了看,只可惜自己不是學這個的,一時之間很難理解。
她把畫遞給李嚴,李嚴接過,打量了幾眼,說:“家裏也很多。”
施念猶豫了片刻,出聲問:“她這樣,很久了嗎?”
李嚴忽然沉默。
施念手指絞着衣服,有點後悔是不是問錯話了。
不遠處是蔣溪他們的說話聲。
李嚴道:“有幾年了。”
施念望着他。
李嚴停頓了片刻,道:“之前沒這麽嚴重,這兩年才這樣。”
施念輕輕籲了口氣,坐直身體,聽他說。
“之前只是不愛說話,後面漸漸變得有點自閉,脾氣也很奇怪,我帶她去看過醫生,她不配合,待不住,沒辦法。”
施念望了望路芒,沒說話,但臉上心疼的表情很明顯,抿着唇,不吭聲。
李嚴笑笑,寬慰:“沒事,我在找醫生,好在她現在狀況好很多了。”
施念看着路芒,小姑娘垂着眼睛,睫毛長長,專注塗抹着。
明明是花一樣的年紀,情緒卻匮乏得很,像精致的洋娃娃。
她眉頭皺着,很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