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 33 章

傍晚夕陽如血，紅得發光，巨大的火爐挂在天邊，映得本該暗下來的夜晚猶如白晝。

李嚴背着包，騎着自行車，穿過人潮，慢慢的，開進鋪着碎石頭的小巷。石頭牆爬滿了家家栽種的綠植，褪色的鐵門吱呀作響，不管過了多久，這裏還是一個樣。

比賽的幾天，路芒交于秀嬸照顧，他一回來就接回家，這幾次的治療，看起來效果很好，至少在他上班不在的時候，她不會再排斥一個人待在房間裏面。

聽見鑰匙轉動的聲音，路芒踢着拖鞋過來，李嚴關上門，摸了摸她的腦袋：“吃飯了嗎？”

她點頭，秀嬸那邊有安排。

李嚴把背包扔沙發上，推了推她肩膀：“那去洗澡吧。”

路芒卻沒動，只是執拗地睜着眼睛看他，李嚴垂眸。

她手裏抓着一只玩偶，施念之前帶過來送她的，粉色的小豬，尾巴上綁着蝴蝶結，路芒小手就在尾巴上捋過來又捋過去。

李嚴問：“怎麽了？”

路芒拽着尾巴，問：“姐姐，不來？”

施念回了歡喜，放松了好幾日，重新上班，好奇的人不止廖喜眉，店裏的小孩都湊上來問這段時間上哪兒去了。

在走之前，她興致勃勃，現在，她興致低落。

“去看比賽了。”她趕人走，“好啦，都去工作吧。”別問了，再問她可能會忍不住哭出來，那可就太丢人了。

廖喜眉走了過來，張嘴要問，施念連忙阻止她：“不準問。”

她挑了下眉：“你就知道我要問，我讓你好好工作吧，別給我算錯賬了。”

“不會。”施念嘟囔了一句，垂眸。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這得是有事了，但廖喜眉也沒問。

一上午很快就過去了，她想用忙碌來阻止自己胡思亂想，結果直至快下班，客人也沒幾個。

風鈴輕響，施念坐在櫃臺，恹恹的，提不起勁，有人在她面前打了個響指。

擡頭，胡雪笑意盈盈地看着她，環視了一圈：“你就是在這裏工作？”

施念訝然：“胡雪姐，你怎麽過來了？”

胡雪點了杯飲品，要了塊蛋糕，“下班了嗎？聊聊？”

她找了個角落的位置，施念端着做好的飲品過去，“怎麽突然過來了。”

胡雪抓了抓頭發，靠在椅子上，沖她調皮地眨了下眼睛：“我明天要走了，過來跟你道個別。”

施念剛坐上椅子，驚訝：“你要回哪？”

“回隊裏，這次本來就是過來物色選手的，事情辦完了就沒道理留下來了。”

施念擺弄着桌上的花瓶，本來就不大開心的心情，變得更沉悶了，好像烏雲沉沉的天。

胡雪看她樣子，笑笑說：“以後還是有機會見面的，我沒事還得會回來。”

“嗯。”施念撩了下頭發，捋順，“那你記得回來啊。”

見過這麽多次，就算再不熟悉的人也有感情了，更何況是這個小姑娘，胡雪對她挺有好感，所以，她才願意多管閑事。

中午，店裏的客人沒那麽多，胡雪小口吸了下飲料，稱贊了幾句，終于進入正題：“你跟李嚴是不是吵架了？”

施念一愣。

怎麽他身邊的每個人，都知道他倆吵架了？也是，她之前三天一小跑，五天一大跑，恨不得住在俱樂部一樣，現在突然沒見人，換誰都能猜到這處。

她抿了抿唇，還真的挺傻的，現在想起來，好像李嚴真的在耍她玩一樣。

胡雪見她面色有異，猶豫了下，還是道：“我并不是來勸你們什麽，也不為李嚴說話，我現在說這話，只是單純是把你當朋友。”

好半晌，施念才點點頭。

她理解胡雪，胡雪不是那樣的人。

胡雪展顏：“你把我當姐姐，我肯定不會坑你。我只有一句話，你跟李嚴只是想處處的話，他确實不是一個好對象；但如果你是認真的，我真心祝福你們兩個。”

胡雪沒多說什麽，她的性格，言盡于此，能走到什麽程度，看李嚴，也看施念。

對于被動的人，你多走一步，或許就成了；你若是覺得累了，想放棄了，也理所當然。

施念坐在椅子上想了很久，下午的工作中，腦海裏都不自覺劃過之前相處的點滴。

她想，那自己要放棄嗎？可能她走了五十步，李嚴只走了十步，但就要因為這樣止步了嗎？

施念盯着桌上的玫瑰花，有點茫然。

夜幕慢慢降臨，天邊星芒閃爍，芙蓉街行人慢慢多起來。

施念坐在櫃臺上，忽然眼神一閃，往旁邊瞟了眼，然後整個人就繃緊起來。

李嚴騎着自行車，穿過人潮慢慢靠近，燈光璀璨，群星閃耀，他像黑暗裏的星火，慢慢燎原。

施念愣愣地看着他。

李嚴也朝她看了過來，沒有說話，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許久，直至車子駛過。施念看他将車停好，像不認識之前的每晚，架起攤子，貼膜工作。

她張了張嘴，一時間有點恍神。

廖喜眉抽空瞟了一眼，沒說什麽，吆喝店裏人趕緊招呼客人，施念大半晚都在半夢半醒的狀态中度過。

他什麽意思，明明過來，還一句話都不跟她說。

委屈極了，就不願再想，施念全情投入在工作中。時間一秒一秒流逝，直到眼睫劃過一片陰影。

她擡頭。

穿着寬大的T恤，背脊有點微彎，眼皮低垂，睫毛很長，一雙眼睛很黑，像夜幕。

施念怔了好幾秒。

李嚴追着她的目光，說：“一塊芒果千層。”

施念看着他，視線交彙，彼此沒有說話。

片刻，她先低頭，拿出他想要的東西打包好，推給他：“155。”

她移開眼神，不想看人。

街邊的花壇有好幾枝枯葉，底下爛掉的葉子，一半被風勾起，一半埋進土裏。她視線在那随着風小幅度擺動的枯葉停住，心也随着飄蕩的葉子搖晃。

李嚴目光緊緊鎖着她，叫她：“施念。”

好似許久未聞，明明才過幾天。

她眼眶有點酸澀，更加不想對視。

李嚴鎖着她的眼神，低聲說：“現在這樣，是不是有點像我們第一次說話的時候。”

那天，他過來拿蛋糕，施念主動出聲搭話。

施念也想起來了，她主動了，他仍然在原地站着，只有她一直追着他跑。

眼睛更加難受了，鼻子發酸，扭開臉，不想看人。

風輕過，花泛香，悠悠轉轉，車笛清脆。

李嚴說：“這次換我來主動，好嗎？”

聲音還是那麽好聽，施念聽完，有點發愣，好半晌，才轉回頭，盯着他。

李嚴眼神深沉，像一潭深不見底的湖水，帶着一絲害怕，一絲緊張，還有一絲期待。

心口劇烈跳動了下，但很快便平靜下來了，喜歡還是很喜歡，可也不是那麽難以控制。

施念目光筆直，說：“可現在的我不是之前的我，我不喜歡你了。”

最近這幾天的更新會比較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