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 3 章
和家主夫人相處起來就不用那麽提心吊膽的,因為對方的性格溫和,很少苛責他人,也正是因為如此她才會接受家族的安排與禪院家聯姻,如今被困在這座名為禪院的牢籠中。
霁初喝了口湯,夫人看出她應該是沒用過早餐,便貼心地叫來侍女再多加一份早餐,其實霁初也不算多餓,她小口小口地喝着溫熱的湯水,在大夏天她的胃口也受到影響,半碗湯下肚就已經沒什麽食欲。
“我都聽說了,昨夜她又讓婆婆好好管教你。”家主夫人即便在夏日也還是披了件外衣,她的手掌溫度還是偏低的,尤其是在觸碰到霁初的手背時,“抱歉,昨夜沒能幫你。”說這話時她的臉上浮現出歉意。
霁初搖搖頭,“其實也還好,至少我睡得很香。”
這句是實話,沒了另外兩個室友的叽叽喳喳,她的睡眠質量不知道提高了多少,但落在其他人耳中就像是她在故作堅強,至少在家主夫人看來是這樣的。
“上次我向教習婆婆說過讓你直接過來做我的侍女,你是不願意嗎?”她的手掌覆蓋在霁初的手背上,霁初都能嗅到她衣袖間隐約的藥味,她的身體一直不太好,現在都是依靠名貴藥材吊着。
在她這裏當侍女肯定要輕松許多,但也多有限制,就比如她會很難見到禪院甚爾,這會嚴重影響她的考核進度,所以她便幾番婉拒,好在家主夫人也不是性格強勢的人,她只是幽幽地說:“你很在乎那孩子。”她口中所說的那孩子就是禪院甚爾,接着她嘆息着說:“我知道了。”
一看時間已經到了九點,霁初便主動起身離開。
這個時間點禪院甚爾應該在幹活了,每日必要的清掃還有打理花園,宅子太大,這些零零碎碎的小工作堆起來最後變成極為可怕的工作量。霁初到花園時小枝苦着張臉,對她說剩下的早餐都被那些年紀大的姐姐倒掉了。
“我偷偷藏起來的粥也被倒掉了。”她眨了下眼睛,癟癟嘴,差點就要哭出來了,霁初捏了下她的臉頰,“沒關系的,我已經吃飽了。”
小枝好不容易留下的食物就是一個橘子,而且還是被人挑剩下的,長相醜巴巴的橘子,霁初把橘子剝皮,然後對半分給了小枝一半,一大一小的兩人就坐在長廊上安靜地享用這顆橘子。
短暫的休息時光後又是長達好幾個小時的工作時間,到中午的時候霁初終于得空可以休息。
午休時沒人會來打擾侍女,因為每個人都在享受自己的休息時間,所以霁初可以躺在長廊的陰影下小憩,她閉起雙眼,天空中偶爾有浮雲遮擋陽光,等浮雲飄過後燦爛的陽光重現,她微微皺眉,伸出手掌遮擋陽光,就在這時她聽見了腳步聲,是對她而言非常熟悉的腳步聲。
于是她半睜開眼睛,從指縫間看去,看到來人的衣角,她坐起來,又嗅到他身上的血腥味,原本愉快的表情也變了,她語氣篤定,“他們又讓你去訓練場了。”
沒有咒力但身體素質又極佳的禪院甚爾無疑是絕佳的人肉沙包,因此也會常常被帶去訓練場供其他孩子訓練,當然除了防禦,他的任何攻擊行為都是被禁止的,他們不單單是想要讓他當做沙包,又更加享受在精神上虐待他人的快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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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初得知這件事時霁初氣得渾身發抖,相比之下反而是作為當事人的禪院甚爾更加淡定。
要是她現在是本體狀态就好了,她用神力就能把那些人渣幹翻,但很可惜,根據天界的規定,所有下凡考核的見習神明都被剝奪本體狀态,通通以凡人的身軀進行考核,所以她再怎麽生氣也不能把他們教訓一頓,頂多就是偷偷溜入洗衣房把這些人的衣服都剪出好幾個窟窿。
然而直到現在她也還是不能接受,她一下子支棱起來,就要回自己的小隔間找紗布和酒精。
“這種傷口很快就會好的。”禪院甚爾停在原地沒走,霁初走回去一把抓住他的手,“至少要愛惜自己的身體吧。”
多麽奇怪,她關心禪院甚爾比他對自己的關心還要多,他能夠感知到她對于這種事情的憤怒,可與此同時還感到不解,就像他都已經放棄自我,丢掉尊嚴,可她卻把他舍棄的東西全都拾起,然後一點一點地還給他。
霁初拉他手的力道不大,他可以輕而易舉地掙脫,但他并沒有那麽做,而是不解地反問:“……為什麽?”
“因為你對我來說很重要。”這是實話實說,禪院甚爾可是關系到她的考核結果的,這會直接影響到她能否轉正,這難道還不重要嗎?
對此他不置可否,任由霁初把他拉到小隔間門口,然後看見她像只貓兒一樣拉開障子門而後貓着腰進入小隔間,因為其餘兩個室友在睡午覺,她再出來的時候手裏已經多了紗布和酒精。
找個沒人的陰涼角落坐下,霁初耐心地為他包紮傷口,她一邊包紮一邊說:“下次我就該攔着他們的,我倒要去訓練場看看是哪些人渣這麽對你。”雖說她現在不能使用神力,但不代表她不能背地裏使陰招,不,這應該是正義的回擊才對。
在傷口消毒的時候都沒有出聲的禪院甚爾忽然開口,“你不要去。”
“為什麽?”霁初一個激動就把紗布纏得有點緊,她馬上低頭把紗布拆開,“啊、抱歉。”
少女遠把人類想得太美好,禪院甚爾已經在不止一個人的口中聽到對于她的污言穢語,都是夾雜着惡意的、戲谑的玩笑話,禪院家最擅長把活生生的人變成物件,而少女的美貌成為他們用狎昵的語調揣測她的正當理由。
禪院甚爾是無法把這種話說給霁初聽的,因為即便是轉述也像是對她的侮辱。
這是多麽奇怪的心理,明明自己都已經放棄了尊嚴的,可又為什麽要竭盡全力地去維護她的尊嚴呢?
“現在應該可以了吧。”霁初還給傷口包紮的地方打了個小巧的蝴蝶結,她很滿意地露出微笑。
不自覺地,像是被她的笑容感染,他的唇角也微微上揚,或許他所做的都是為了讓她這份笑容不會消失吧。
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