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 21 章
靠在胸口上的手掌甚至還下意識地摸了下,等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太晚,霁初百口莫辯,在無比緊張的情況下臉頰也跟着漲紅,“這、我不是故意的。”
“是不小心的?”他居然還又在認真地聽她講話,而且還異常鎮定自若,等下、他貌似還在笑欸。
啊?這種時候也能笑得出來嗎?
既然甚爾都已經給了臺階,她就從善如流地順着臺階往下走,“啊對對,我就是不小心的,如果冒犯到你了我就道歉。”
真糟糕,見習生手冊裏都沒有寫遇到這種情況該怎麽應對,害得她現在整個人都手足無措,手都不知道往哪裏放,想要抽回手,但是被他先一步扣住手腕,她還以為他是在壞心眼地報複,就說:“幹什麽,我都說了是不小心的,你總不會這麽記仇吧?”
少年沒有回答,指腹摩挲她手腕內側的皮膚,他的指尖是帶有一層薄繭的,因此觸感有些粗糙,見他不說話,她也帶着點以牙還牙的心态扣住他的另外一只手,還沖他揚眉,“你到底想幹嘛啊?”
很難用言語去形容少年現在的眼神,當他以罕見的溫和神情注視着對方時,森綠色的眼瞳仿佛化作一汪春水,波光潋滟。
才退下去熱度的臉頰兩側又頓時燒了起來,手腕內側取而代之的是柔軟的、溫熱的觸感,他在親吻她的手腕內側,纖長濃密的眼睫微顫,掃過她的指尖,像是蝴蝶翩翩飛過。
她莫名地感覺到背脊發麻,但她很清楚那不是出于恐懼,而是臨界于好奇與喜悅指尖的情感。
啊、原來談戀愛是這樣的嗎?她在內心發出這樣的疑惑。
少年親吻愛人的動作又輕又柔,以至于那個吻,承載着他沉甸甸愛意的吻反而像片羽毛一樣從她的皮膚上滑過。
多麽克制,又多麽極端。
氣息撲撒在她的皮膚上,等綿長的吻結束,她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但是腦袋似乎還處于懸浮狀态,因此說話都颠三倒四,“怎麽突然親,不是、你,戀人之間就要這樣親親嗎?”
正如她一開始在接受禪院甚爾的表白時說的,她會盡力成為一個合格的戀人,所以遇到困惑的地方也會問個清楚,就比如現在,她是真的在提問。
“如果你不想做,就沒必要做。”他說着,她的一兩縷頭發搭在他的肩頭,“不要去做讓你覺得不開心的事情。”他希望的只是她能活得自由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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霁初似懂非懂,心說他也太別扭了吧,她略帶好奇地拉過他的另外一只手,學着他的樣子親吻手腕內側,但與其說是親吻,反而更像是簡單的觸碰。
但當她用詢問的眼神看過來的時候,他卻一言不發地忽然把她抱在懷裏。
他的愛人,會用純淨的雙眼毫無保留地包容自己,哪怕就連他自我厭棄的靈魂也一并喜愛。
诶?
好端端地怎麽突然又抱過來了?她有些錯愕,可又因為兩人貼得很近,她聽見少年喉嚨裏發出的類似于貓科動物滿足時的呼嚕聲。
沒錯了,他的原型肯定就是大黑貓吧!
心裏是這麽想的,她也這麽說出來了,“甚爾這樣……好像貓貓哦,是在撒嬌嗎?”
他把腦袋埋在她的肩頸,鼻尖萦繞着的都是她身上的香味。
好喜歡。
少年只是從鼻腔裏發出一個單音節,算是默認,在她看來他的确是在撒嬌,于是她也沒再掙紮,轉而配合地拍拍他的後背,就像是在給小動物順毛一樣。
原本不覺得熱的,但是兩個人貼在一起以後就手心都開始出汗,大概是少年的體溫偏高,俨然像個小火爐。
是霁初主動結束這個擁抱的,她看了眼窗外,已經是傍晚,夕陽在天邊燒成一片,她靠在窗邊,眺望遠方的景色,瞧見樓底下的那家意大利餐廳又大排長龍,感慨那家餐廳生意火爆的同時又慶幸自己早早地就預定了位置。
“等下吃完晚餐再去散步吧,阿婆好像還給我們留了花苗。”她口中提到的阿婆是在集貿市場擺攤的一位攤主,子女都在歐洲工作,就她一個人留在本地守着那個小小的攤位。
前些天霁初和甚爾逛集市逛得很勤快,一回生兩回熟,南美人天生性格熱情,才見過一面就記住他們兩人的異國面孔,第二次見面的時候又附贈一小束特裏亞納卡特蘭,這個品種的花同時也是哥倫比亞的國花,是本地特有的,生長在海拔一千五百到兩千米的雲林中。
就這麽一來二去,那位阿婆成了霁初他們在本地的第一個朋友。
*
換好衣服,因為在高原上,晝夜溫差有些大,因此霁初還在連衣裙外面披了一件針織開衫,繞過餐廳外的隊伍,向侍應生報上自己預定位置時的手機號和姓氏,而後被帶到訂好的位置旁。
坐下以後霁初才小聲地對甚爾說:“有沒有發現最近周圍的咒靈好像變多了。”光是在餐廳裏就有四只咒靈,雖然都是四級咒靈,但這種現象也很奇怪,就好像是随着他們在這裏停留下來咒靈也逐漸增加。
甚爾起身去給霁初倒杯水,路上輕描淡寫地把咒靈祓除,回來的時候他的手上多出一杯檸檬水,但是小臂上還是沾染了一些咒靈的血跡,他皺着眉用餐巾擦幹淨,“不光是咒靈,還有其他咒術師過來了,估計是那個咒術師帶過來的咒靈。”
說着,甚爾的目光穿過餐廳的人群直直地看向站在門口往裏面張望的那個男人,亞裔面孔,年紀大概在二十歲出頭,黑色短發有些亂糟糟的,身上的襯衣襯褲也是皺巴巴的,眼睛下面一圈青黑,一看就是經常熬夜的人。
“什麽?這裏也有咒術師嗎?”霁初順着甚爾的目光看去,而後和那個看起來精神狀态不太好的男人對上目光,後者眼睛一亮,馬上朝他們這裏走來,期間還差點帶倒另外一桌客人桌子上的水杯,他只是敷衍地說了句對不起,然後徑直來到霁初他們的桌邊。
“是你祓除了這些咒靈?”男人扶了扶眼鏡,看向禪院甚爾的眼神充滿探索,他一時興奮,都開始冒日語。
看到男人距離霁初那麽近,甚爾不悅地蹙起眉頭,“就是你這家夥把咒靈放出來的?”說完他又起身坐到霁初身邊,從中間隔開這個男人,“你現在是追究責任來了?”
“什麽?追究責任?當然不是,我只是很驚訝,你沒有咒力也能祓除咒靈嗎?”話語間男人興奮地想要握住甚爾的手,但是被甚爾一個反手鉗制住雙手,少年微微眯起眼睛,神色危險,“是啊,沒有咒力還可以把你也給‘祓除’了。”
霁初開口問道;“你是隸屬這裏的咒術師協會的?”
男人愣了下,“你怎麽知道的……”
“因為你脖子上還挂着工牌呢。”霁初有些無語地指了指他脖子上挂着的藍色工牌,帶子上還印着“哥倫比亞咒術師協會-波哥大總部”的字樣,這人未免也太神經大條了吧。
被霁初這麽一提醒,他才把工牌從衣服底下挖出來,給他們看自己的個人信息。
姓名:五條佑
職位:咒靈研究部
入職時間:1996年9月
這麽看來他是才入職沒多久的新人,工作不到四個月就變成這個樣子了嗎?果然上班就是會吸人精氣的,霁初的表情裏又多了幾分同情,但是他的姓氏卻更讓她在意,“你是五條家的?”
此話一出,甚爾也進入戒備狀态,雖說五條家和禪院家不對付,但是不排除兩家合作的情況,畢竟在他看來禦三家就是一丘之貉,為了點利益合作也不是不可能。
五條佑撓了撓頭,“只是沾了個五條家的姓氏而已,其實我壓根就沒見過其他五條家的人,而且我原先姓佐藤,母親改嫁以後才改的名字。”
盡管對方這麽說,但還是沒能讓霁初他們放下戒心。
不過如果真的是五條家派來的,不可能一開始就亮出自己的底牌,到底是放出的煙霧彈還是他真的就只是一個普通人?
“所以,你想要做什麽?”霁初在餐桌底下的手握住甚爾的胳膊,又對他輕輕地搖了搖頭,在這種公共場合不好動手,會誤傷到其他顧客。
說起這個,五條佑一下子就消沉下去,“那些咒靈是我和同事好不容易收集到的,本來打算用來做實驗,但是上周不小心放跑了它們,現在都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
“我覺得重點在于把放跑的咒靈都抓回來吧,再不濟也要祓除才對,你們協會就沒考慮到這一點嗎?”霁初說。
“就算抓回來,那也已經死掉大半了,你們不知道收集咒靈有多難!”
甚爾嘲諷似的開玩笑道:“可以從國內空運一些過來的,反正那東西在國內泛濫成災。”
五條佑很為難,“你知道空運一只咒靈有多貴嗎?”
“不知道,也沒興趣知道。”甚爾不打算再繼續這個沒意思的話題。
“但是、你能不能幫幫我,把剩下的咒靈抓回來呢?”他差點就要土下座了,“之後如果你有什麽請求我都會答應的!”
甚爾正要拒絕,但霁初卻想到了什麽,她意有所指地問:“你的母親在五條家過的怎麽樣?”
那個年輕的研究員成功地被她帶偏話題,“母親的現任丈夫對她很好,兩人也很恩愛,我很高興看到她能再找到自己的真愛,但有我這樣沒出息的兒子肯定是她人生的污點。”
霁初若有所思,在天界提供的信息裏禪院甚爾就是被五條悟殺死的,因此她也不得不對五條悟留出一些關注,五條佑也許能成為其中的樞紐,她淺笑着說:“我并不這麽認為。”
簡單地交換電話號碼後五條佑又被同事一個電話叫走,剩下甚爾和霁初坐在一邊,他問:“你想要幫他嗎?”
此時霁初正在把手機裏新錄入的號碼編輯聯系人的備注,她沒擡頭,“我幫他其實是在幫你。”但是她又不能直接說他未來會被五條悟殺死,于是就隐晦地說:“五條家可能會針對你,先留個有用的人,以後說不定會派上用場。”
甚爾倒是不反對霁初出于好心幫助其他人,只是他本能地反感她再度和禦三家扯上關系。
不過既然霁初想要那麽做,他也會順着她的心意。
少年甘願化作戀人手中最鋒利的刀劍,完成她的所有心願。
*
五條佑的出現只是一個小插曲,并沒有給他們平靜溫馨的生活帶來太多的波瀾,生活還是照舊,收集咒靈對于禪院甚爾來說很簡單,他只是抽出一個下午的時間就把剩餘的咒靈都抓起來然後一并丢到當地的咒術師協會門口。
那動靜有點大,裏面的研究員還以為是辦公樓被炸了,着急忙慌地全都跑出來,其中就包括五條佑,他搞得灰頭土臉的,就連眼鏡也碎掉一塊,跑到出口的時候瞧見禪院甚爾,他還嚷嚷着,“你怎麽不跑啊!?這樓要被炸了!有人越過安保系統入侵了大樓!”
仔細回憶了下自己是怎麽進來的禪院甚爾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五條佑口中的入侵者應該是他自己,但他沒有半分歉意,語氣都不算友善,指了指堆在牆角的咒靈,“這是剩下的全部咒靈。”
五條佑扶正眼鏡,湊近仔細觀察,激動得熱淚盈眶,“居然真的是……禪院君你可真——”
“別用那個姓氏來稱呼我。”他不悅地“啧”了一聲,從別人口中聽到禪院就會生理性的厭惡。
“啊、呃,那甚爾?”會不會有些太套近乎了,五條佑絞盡腦汁,說出一個非常拗口的稱呼,“額,霁初小姐的男友?”
回答正确,黑發少年的表情不再那麽兇巴巴,但也不和善,“以後你有什麽事情就直接聯系我,別去打擾她,我不想在她的手機上看到你的來電顯示。”
五條佑連連點頭,就算他再怎麽遲鈍也能看出來眼前的少年非常在意他的戀人,“噢、好!我知道了。”
“還有,五條家那裏也需要你留意。”說到這裏了,其實禪院甚爾根本就不覺得眼前這個家夥能起什麽作用,別說探查五條家的消息了,不被發現是探子都算好的。
交代完這些事情,他才回到熟悉的公寓,時間來到下午五點,一般來說這個時間點左右霁初就會醒來,事實證明他掐點掐得很準,因為他剛剛關上門就聽見客廳陽臺那裏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是她醒過來了,撐起上半身回過頭看向門口。
“是甚爾嗎?”她的聲音裏還帶着睡意,她揉了揉眼睛,說完就又打了個哈切,“你出門了?”
“嗯,去集市買了點食材,正好開始準備晚餐。”他揚了揚手裏裝滿蔬菜和肉類的購物袋,除此之外還有一大袋新鮮的智利車厘子,他先是去廚房洗了一盤車厘子擺到霁初面前,接着又要回廚房。
霁初趿拉着拖鞋,手心裏握着幾顆車厘子,果實的個頭很大,汁水飽滿,她慢吞吞地咬下一口,清甜的味道盈滿整個口腔,她靠在洗手臺旁邊,觀看甚爾把蔬菜都切成規則的塊狀,該說不說他的刀工還是很精湛的,雖然料理水平還有待提高,但她吃東西向來不挑剔。
“以後甚爾還想去哪裏看看嗎?歐洲怎麽樣?去北極看極光也很不錯啊。”她有一搭沒一搭地說着未來的旅游計劃,其實在離開國內以後考核難度就直線下降,這讓困難模式開局的霁初罕見地感受到見習愛神考核的劃水程度。
只要熬過這段時間,幫助禪院甚爾避開既定的死亡結局,那麽就意味着她的第一個考核任務也能完美收官,光是想想她的心裏就開心得冒泡泡,說不定還能取得一個不錯的考核分數。
“你很想去北極?”在切菜的同時他也沒忘偷瞄霁初,發現她在提到北極極光時心情莫名地變得愉快,“那就去北極吧。”
“嗯!可以先去北歐玩一陣子,然後再去看極光。”一想到考核任務已經完成大半了,剩餘的時間就可以用來游玩,畢竟作為見習神明好不容易才能下凡一趟,她得要好好利用這次機會。
甚爾想起霁初其實很怕冷,在禪院家的時候就因為要穿着統一的和服總是凍得鼻尖泛紅,手腳也總是冷得和冰塊似的。
得要再看看有沒有比較抗寒的羽絨服了,少年想。
“不過也不用太着急,畢竟這裏我們都還沒有逛完。”她手心的車厘子還留下兩顆,遞到少年的唇邊,“我們還有很多的時間,很多很多。”
他很喜歡戀人用亮晶晶的雙眸注視他,再笑盈盈地說着關于他們未來的計劃,他也很喜歡用“我們”來形容兩人,這個簡單的人稱代詞從口中吐出時,仿佛兩人的關系又近了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