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快樂嗎?并沒有
快樂嗎?并沒有。
“天哪,這個王小姐未免也太過惡毒了吧…”
坐席間觀衆掩嘴偷偷道,這些議論聲就像是長了腳那般飛進王憐依的耳朵中,令她有些無地自容。
扶窈挑眉,略微擡起下巴看她:“我與王小姐也算是朋友,你為何要如此處心積慮地害我?”
“我何時害你了?”王憐依紅着雙眼,掩面哭泣,很是委屈。
\"好,既然王小姐不想承認也沒關系,我們報官吧,比較王小姐也是好人,那為了不污蔑一個好人,也不放過一個壞人,這件事我們報官處理。牽扯到狩獵,非同小可。”扶窈無奈地搖搖腦袋,很是惋惜,“唉,你說是吧,言斐哥哥?”
“修衙,去報官。”溫言斐挑眉,那眸子像是喊了映着暖陽的春水,溫暖明亮,瞧着扶窈。
王憐依徹底穩不住了,腳下一跌,連忙被藍雪扶住,她最終捏緊絲絹,咬牙切齒道歉:“窈窈,對不起,我不知道此絲絹有迷疊香,導致你…險些……對不起……” +
她眼尾殷紅,要哭出聲,娉娉袅袅地走到扶窈面前,朝她作禮。
“你不知道此絲絹有迷疊香?不知道還以為我苛責你呢,說不定有人故意在你絲絹上放迷疊香呢?還是去報警吧,修衙,定要将此事查個水落石出。”溫言斐目光閃過寒意。
這是要逼着王憐依承認是她要害扶窈。
可王憐依又怎麽會在大庭廣衆下承認?一旦承認,人人都知道她是一個毒婦,還有誰會娶她?
王憐依氣哭了,窘迫站在原地,若她不承認,報給京兆尹,京兆尹是出了名的清正,傳了出去,自己的名聲怕是徹底毀了。
“扶窈,你——你不要欺人太甚!”王憐依将嘴唇咬出血,慌了。
扶窈秀眉微挑,很是解氣,勾唇道:”我怎麽欺負你啦?”
她晃了晃手腕上墜馬的擦傷,輕笑:“到底,誰欺負誰?”
王憐依臉徹底煞白,不知所措,困在原地,随後看向了不遠處休息區的寧潇:“表哥——”
扶窈看向寧潇,溫言斐淡淡道:“莫不是,寧相還要幫助兇手吧?”
“夠了。”寧潇站起身,傷口已然被禦醫包紮好,他步履緩慢走來,目光冰冷地在王憐依臉上掃了一圈,“既然扶二姑娘并未怎麽受傷,此事便可作罷。”
作罷……此事作罷……
扶窈心中咯噔一聲。
他就那麽維護王憐依嗎……自己哪怕可能重傷致死也只是小事一樁……這便是自己愛了那麽多年的男人?
溫言斐道:”方才那般兇險,若非沒人相救,二姑娘輕則重傷毀容,嚴重些當場殒命,在寧丞相眼裏便能輕而易舉的作罷?”
寧潇看 了藍雪:“帶你家小姐回家。”
王憐依眼露狂喜,瞬間又矜持住,喜極而泣道:“潇哥哥……我自小便知道,你待我最好,你待我終究是與別人不同的,謝謝你…”
她咬重別人二字順帶還輕飄飄看了眼扶窈,像是炫耀似的,擡頭挺胸離開了。
扶窈深吸口氣,壓住心中怒意,冷冷地看了一眼寧潇。
眼神冰冷,冰凍三尺,厭惡地看着他。
寧潇愣了下,皺着眉頭避開扶窈目光,嘆口氣。
“有些人,真是讓人厭惡的厲害。”扶窈扯開一抹輕笑,反諷,擡頭看向溫言斐:“言斐哥哥,咱們走。”
扶窈一口一個言斐哥哥砸的溫言斐微呆滞,反應過來後,立刻講道:“好。”
扶窈轉身便走,很是決絕。
溫言斐相伴在側,看着轉身是臉上閃過的落寞與憤怒、不甘心,他其實比誰都知道,扶窈深愛寧潇……
“二姑娘,你看這是誰?”忽然,溫言斐指着他自己的臉,問扶窈。
扶窈情緒還有些氣憤,略有些茫然地看他,不解道:“你不是溫太醫嗎?”
“對,站在你面前的人是溫言斐。”溫言斐桃花眼很亮,真誠認真,“所以,溫言斐會永遠站在你這邊。所以,你不必在意寧丞相袒護誰。因為也永遠會有人,一直無條件的偏袒你。”
這個人,就是他。
溫言斐桀然一笑,掩飾掉眼中的滄桑失落。
扶窈的話哽在喉嚨,竟不知道說什麽答複溫言斐。
溫言斐真的人如其名,溫潤如玉,待人如沐春風,溫暖的像是盛夏拂過湖面的風。
世上竟有這樣的男子。
本來,扶窈以為家中相看的男子,只是門當戶對、将就着成婚過餘生而已,卻沒想,他,如此溫暖。
這樣溫暖的人,或許能治愈伴侶生命中所有的暗傷吧。
扶窈感動的眼眶一熱,笑道:“謝謝你。溫太醫。”
“謝什麽?”溫言斐擺擺手,“你受傷了也不能打馬球,我送你回家休息吧。”
”好。\"扶窈笑着點頭。
二人并肩而行,郎才女貌,折煞旁人。
身後。
寧潇看着他們越走越遠,他仿佛覺得自己失去了什麽東西,這種東西就像陽光、清水,擁有時平平無奇,若失去其中一樣,便無法生存。
他的心髒,像是被紮了一下,細微的密密麻麻的微疼,卻不明顯。
“大人,大人,您怎麽了?”陳朗見寧潇步履趔趄一步,立刻道,“來,來人禦醫!”
寧潇只覺一陣天旋地轉,徹底暈了過去。
摔在地上。
腦袋磕在石頭上……
耳邊一陣嘈雜聲。
“寧丞相!不好了!寧大人啊!我的老天爺!寧大人暈倒了!”
“快讓開,宣禦醫!!”
“潇哥哥,潇哥哥……”一片慌亂模糊中,似乎有人啜泣着喊了一聲,那女子很着急,推搡着寧潇的胳膊,“醒醒。”
“小……尾巴……”寧潇意識模糊,眼皮無力地塌下來形成一條小縫,擡手去摸那女子的臉,先前墜馬重傷處大出血。
“什麽小尾巴?哪裏小尾巴…”王憐依握住寧潇輕柔撫摸她臉的大掌,急的哽咽,“潇哥哥,表哥!”
“小尾巴……”
寧潇話未說完,徹底暈死過去。
陳朗在旁看的真切,聽的清楚,他喊得小尾巴是扶窈,扶窈從小到大都愛跟在寧潇身後追,所以衆人都給扶窈取名為“寧潇小尾巴’,久而久之,年少忙碌學習的寧潇,偶然也會抱怨幾聲:那條小尾巴,今天又來打擾我練武……”
寧潇被禦醫送回了丞相府。
當今聖上血緣單薄,并無多少親王,亦沒設攝政王,只有一個智商低下如三歲孩童的周王,除此之外膝下三個皇子,大皇子死于三歲落水,秦國權力大部分便在外戚和權臣手中。
而寧家一向是皇帝心腹,寧潇更是皇帝一手提攜的丞相,所以寧潇的存在是十分特殊的,在整個歷史上,是一位比王爺還重要且有威望的存在,甚至皇子們都不敢與他針對。
寧潇一出事,當晚陛下就來探望過了了,當即賜了無數稀世好藥,吩咐太醫院院長日夜照顧,必定要保證寧潇沒後遺症。衆人都說,陛下是要想将寧潇打磨成最鋒利尖銳的寒劍,為他安天下,再讓寧潇輔佐下一任儲君。
寧潇醒來後,三言兩語便将此事改過,陛下看在他面上也不追究王憐依 迷疊香之事。
他養了約莫十天的傷,整日在屋中閉門看書。
門外傳來丫鬟婆子做工時閑聊聲。
“那扶家二小姐,從前不是那麽喜歡來找咱們二公子嗎?那模樣真是美吶,對我們也不錯,從沒頤指氣使過。”
“可惜咱們家二公子怎麽就看不上呢?你說二公子那般好的前途,若陛下有個适齡的公主,二公子娶一個公主也沒問題啊!可這不是沒有嘛!要我說,那二姑娘家世是一等一的好,還是第一美人,咱們二公子怎麽就不喜歡呢?”
“噓,別說了,我看二姑娘也移情別戀了。最近不是和那什麽,什麽太醫院院判走得很近嗎?聽說,二人好事将近了,我有個親戚在将軍府做長工,說是後日要舉辦訂親宴呢。”
“唉。可惜了!若二姑娘做咱們二夫人,多好啊!可二公子那麽冷的一個人,二姑娘焐了那麽多年,也捂不熱,難怪人家會放棄!我看,二公子就是不知道珍惜!”
“砰”地一聲!
書房門猛地打開。
寧潇攥緊手中書,都忘記放下了,就直接奪門而出,看着那五旬左右的婆子,模樣可怖,眼眸壓着寒冷至極的冰,一字一句,艱難地問:“你,說什麽?”
“我我我老奴老奴錯了!”
所有婆子丫鬟立刻跪下,從未見過如此吓人的寧潇,自個打自個兒的臉,哭道:“二公子,老奴就是嘴碎,您大人不記小人過——”
“你說,扶窈,後日訂婚?”寧潇冷冷打斷她,聲音暗啞怪異,神色複雜的不像話,微眯眼睛,隐約有怒火跳躍。
“啊……老奴親戚是這麽說的,不過,老奴也不大清楚……”婆子快慌死了,猛地磕了幾個結結實實的頭。
寧潇面色僵如冰窖,手中的書驀然掉地,啪地一聲,他眼中越發千年如一日的冰冷破碎,四分五裂,呈現出星星點點的焦急之色,他飛上屋頂、瓦舍‘,風刮在臉上,割紅了他的眼尾,墨發微亂,領口也被吹得有些亂了。
此時。
扶家一片其樂融融,正在吃中午飯。
“窈窈真是懂事了呢,能解決你的終身大事,我真是最開心不過了。”扶連城倒了杯酒,很是高興地喝了口,聲音響亮,難掩喜悅,“溫言斐是很好的人,你相信爹爹的目光不會錯。”
話罷,扶連城給扶窈碗裏夾了一塊紅燒肉,語氣感慨,說着說着吸了吸泛酸的鼻尖,“我很欣慰……你懂事了。”
懂事了,不會再去吃那勞什子寧潇的苦了。
扶窈垂下眼睑,遮住眸中落寞。
和溫言斐訂婚快樂嗎?說不上。難過嗎?好像有一點點。後悔嗎?沒有。
對于她來說,溫言斐是家裏人都希望她選擇的對象,人好責任感很強對她好,一切都好,嫁給他,餘生都會很安心舒服。
卻唯獨少了,愛,和心動。
就是……相處起來很舒服,卻沒有心動。
就像是搭夥過日子,很穩定可靠的伴侶,卻偏偏不是愛人。
這個不怪溫言斐,不怪其他人,要怪就怪機緣巧合,是別人先出現在扶窈的世界裏,先見過遼闊美麗的海洋,再見到一望無際的大草原,就不會喜歡了,不是說,草原不好,而是先入為主,有的東西,就是會分先來後到……
盡管。
扶窈嘗試着放下了寧潇,但還是沒學會愛上溫言斐。
她略有些歉意地看向溫言斐,為了彌補這種不愛他卻又要他成婚的愧疚,她深吸口氣,調節心态,扯出一抹笑,夾了一筷千頁豆腐過去,莞爾一笑:“言斐哥哥,吃菜。”
而寧潇從屋檐上跳下來,見到的,便是她給溫言斐夾菜。
“扶窈,你出來。”寧潇眼尾猩紅的可怕,眉頭蹙緊成川字,眼神又冷又沉,幾乎是以強制性口吻,“我找你,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