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梅氏(捉蟲)
梅氏(捉蟲)
吳雯茵呢,話也沒聽清,只覺得了簪子便眉開眼笑出了門。也不管小桃在屋子裏被崔媽媽盯着如芒在背。
“小姐,這個吃裏扒外的丫鬟怎麽處理?”崔媽媽雖已對小桃厭惡至極,可她無論如何不會越過婉筠行事。
婉筠本不願和一個小丫鬟計較太多。她知道自己往常太過軟弱,下面的人順勢而依也是人之常情。
但自己重來一世,為的就是不再重蹈覆轍,規矩,也該從此刻就立起來。
“先在院子裏跪着,等我起身再議。”說完,婉筠便躺下不再理會。
小桃卻扯着嗓子喊起來“你不可以罰我,你們不過也只是借住在府裏的表親!我可是夫人的人。你怎麽敢……”話未講完小桃只覺自己飄了起來。
頓時慌了,手腳不停在空中亂抓。
崔媽媽哪會讓這個小蹄子擾了自家小姐清夢,拎着小桃出了門就是一記重摔。小桃全身散了架,鑽心的疼痛終于讓她閉了嘴。再看崔媽媽怒目橫瞪,仿佛要吃人。她盤算着不吃眼前虧,規規矩矩在院子中間跪着。心想:大小姐孩子心性,今日未成好好教訓這北院兒的人。明日待我找夫人去,好讓這主仆知曉我的厲害!
許婉筠躺在床上,覺得甚是諷刺。吳知縣一家,幾年前便從朝廷安置的府邸搬出。現住的這七進的房子:亭臺樓閣,樹木峥嵘,泉水潺潺。這哪是一個縣官置辦得起的?
若不是從前自己自覺罪孽深重又顧及幼弟,把娘留下的鋪面多數交于梅氏管理。他們一家別說住進這樣的地方,連想怕是都不敢想。銀子給了他人揮霍享樂,住在自家錢財買的房子中的一小間,還要被個小丫鬟說‘你不過是借住!’這如何不讓婉筠覺得諷刺。
杏兒見她睜着眼又似發呆,吓得她趕緊上前道:“這一大早鬧得。小姐快睡會子吧。”婉筠哪忍心不依,收了思緒,聞着淡淡的檀香很快便入眠。
再睜眼時,窗外已是夜色如墨。屋內也點了一盞燭臺,暖黃的顏色讓人心安。
桌上擺着幾碟婉筠愛吃的小菜:豆腐甜酪,清炒筍絲,荷葉蒸蛋,水煮青豆和一小碟崔媽媽親手腌制的泡菜。
其他菜還好,唯獨這泡菜婉筠光看着直咽口水。她本好吃辣,上一世也着意克制,只這口兒沒戒了。
見左右無人,婉筠溜下床顧不得梳洗,偷偷夾上一小塊泡蘿蔔,放入嘴裏。哪知這一吃,酸辣的味道在唇齒蔓延,瞬間胃口大開。這幾天沒好好吃甚,饞蟲此時全被勾出來了。她這輩子根本就不願再憋屈自己。索性坐下,大快朵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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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你······”杏兒站在門口被眼前的一幕驚得講不出多餘的話。這還是她的小姐嗎?頭發蓬在身後,吃得嘴角桌邊都是食物碎渣。
婉筠不好意思的放下筷子,抹了抹嘴角,自己這個樣子的确有些有失體統。正不知說些甚崔媽媽的聲音傳來:“愣着作甚,還不把竈上溫的湯端來。”
杏兒聞聲條件反射似的轉身離開,這才算解了圍。婉筠又為如何向崔媽媽解釋犯了愁,沒成想卻聽她道:“這就對了!小姐平日裏就是太過拘着,如此甚好啊,想吃什麽就吃,想穿什麽就穿!這才是小姑娘該有的樣子的呢。”
說着還給婉筠的碗裏又夾了些菜。這下輪到婉筠目瞪口呆了。崔媽媽最是重規矩之人,今日這是怎的了?難道她也?
“依老奴看,小姐還是吃得太寡淡。再吃上些肉食配一碗白米飯才好,誰家的孫女不是白白胖胖才是福氣?”
此時婉筠不知是何情緒,看來崔媽媽只是真真把自己當親孫女看待,疼愛。才想着讓自己多吃點兒,穿漂亮點。崔媽媽并未重生是否說明她在自己上一世活的很好?還是怎麽?
這麽想來又是一陣心痛襲來,婉筠搖搖頭強迫自己不再去想。喝了口杏兒端來的熱湯,定下心神。在心中對自己道:“此刻崔媽媽站在自己身邊一切就都還來得及。”
吃完晚食,婉筠披上外套去院子裏走走,躺了好幾天,也需要活動下筋骨。
剛踏出門外,就見一個人影還在院中間跪着。身子都已瑟瑟發抖,盡管小臉低着,也能看到已是如紙般白。
小桃,她這麽規矩的跪着,倒是出乎婉筠意料。這樣看上去小桃的肩膀竟有一兩分眼熟。自己從未注意過北院兒的小丫鬟,怎會有熟悉之感?
“哎呀,怎麽穿這樣少站在外面,又着涼如何是好?”一句急切的關心之語打斷了婉筠的思緒。
“可不得了,快進屋。”
婉筠手被拽得生疼,心裏厭惡之極,眼前這個人就是挫骨揚灰也不足以解她心頭之恨。
梅氏!
“你這樣不愛惜自己,讓我如何能放心?”梅氏熱切的捂着婉筠的手“瞧着手涼的,杏兒!趕緊拿個手爐來。”全不顧跪在院子裏的小桃期待的眼神。
看着梅氏裝作關心而皺成一坨的臉,婉筠惡心得想吐,撇過臉不想搭話。
杏兒也犯了難,躊躇的站着。這都立春好些時日了,手爐早收了起來,就算能找到也無能用的碳呀。
梅氏見這主仆沒一個搭話的,很不舒服,彈了彈袖口又抖了一下手中的絹子,發作起來。
“杏兒,我這知縣夫人說話不管用?我看你是不想在府裏待了!”梅氏立時換了副嘴臉,冷言冷語的說。
“我的丫鬟誰能趕走?”婉筠實是沒法子和她好言好語。
梅氏一時間愣了,怪異的打量着婉筠。這個表侄女還從未如此頂撞過她,今天這是怎的了?但轉念想到今次來得目的便未多想只道:“姨母也不過是看你年紀小,擔心你不懂管教下人,這才白說了一句。”
婉筠還是冷冷的不搭話。能忍着不把梅氏趕出房門,已是她現在能做的最大限度。
沒人理,梅氏也不覺得尴尬,自顧自的說:“這個家這麽些人,我要事事操心,一時間沒照顧到你,表侄女現在這樣可是怪我?”說着竟哭起來。
這張臉和晴雨表一樣,一會兒一變,婉筠是服氣的。不想看這個女人裝相,說了句“你也不必如此”
“那就是理解我了?我就說嘛,表侄女不是那不懂事的。”梅氏自說自話,沒等婉筠說話又道:“你們這群孩子啊轉眼就長大了,文啓也不小了,該給他請個先生了。”
終于來了,婉筠不為人查的笑笑。這次梅氏來,她是記得的。
“現在年景不好,生意難做,這些年來為你姐弟花費得也不少。如府裏又要多個先生。實在是有些負擔不了呢。”
“我娘的那些鋪子現在是都不賺銀子麽?”婉筠直接問道。
梅氏立時警覺起來,身子都崩了起來。趕緊道:“哪有甚銀錢賺喃~多數都是賠錢的。如今都是在拆東牆補西牆。”
“那依你如何?”
“給文啓請先生,必是得尋個德高望重的。銀錢就不能省。到時候把先生一家也得接過來住,還得重新修整屋子這又是一筆大開銷。”
聽不她氏啰嗦,婉筠道:“有何事直說!”
梅氏一心只想着自己的謀劃,根本未在意婉筠語氣不佳。表侄女話本就少,往常也是這樣就得了那許多鋪子,她一副計策要得逞的沾沾自喜樣子。作勉強犯難之态:
“表妹之前在京城不是還有兩間鋪面麽?這些年一直是你身邊的崔媽媽在打理。現在拿過來應應急應該也能度過眼前這道坎兒。”
上一世,就是以這樣漏洞百出的理由騙得婉筠差點交出最後剩得防身之財。若非崔媽媽堅持反對,這兩間鋪子早沒了。
許婉筠不知的是,因為這兩間鋪子讓她多活了那些年月,也因這鋪子讓她死于非命。不過正是如此才使得她不至于至死糊塗。
崔媽媽趕緊按住婉筠的肩膀,生怕又如前幾次似的,只梅氏編些蹩腳理由就把騙的小姐把銀子往她那送。
其實就算是上輩子,婉筠也不是蠢得,只是心思沒往這方面用,這時聽來,梅氏母女貪得無厭躍然而出。
早間女兒來搶發簪,晚間當娘的又想來搶鋪子。現在的婉筠如何能讓這樣的人得逞,先只笑不語,反正她又不急。随手端了茶杯細品起來。
果然,不肖一會兒,梅氏就按耐不住,道:“表侄女是怎個意思?倒是說說,我這也是為了你弟弟好,總不能讓他這個年數還不啓蒙!”
“這給你也可以。”婉筠慢慢說道。梅氏一掃陰霾,身子都立起來了。
“小姐!!!”崔媽媽忍不住喊道。婉筠給了她個安心的眼神繼而道:“既然你說先前給你鋪子都已不賺錢,那就還給我。拿那些鋪子的房契來換這兩間的,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