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廣寒

第83章 廣寒

翌日除夕夜,呂寧酒力不濟,沒喝多少便先行返回寝居歇息,他仍舊有些不習慣漠北的寒涼,不習慣他們的喧嚣,可離開人群,乍一安靜下來,又升騰而起惘然之感,如影随形。

小雪飄落,他擡首仰望夜空——脖子往後仰的不能再仰了,可雪夜的天空沒有星光,沒有月華,只有蒙蒙灰色。

不知天上宮闕,今夕是何年。

他聽見身旁傳來腳步聲,見到來人,他當即便想回屋閉門,花焰搶先一步拉住他胳膊不放他走。

他抽了抽,這小子抓的還挺緊。

“有何貴幹?”

花焰給他遞了一碗湯圓:“以往在南陵過年都會吃這個。”

呂寧微愣,眼前這碗冒着熱氣的湯圓,竟讓他有種恍如隔世之感。漠北沒有吃湯圓的習俗,晚宴上盡是大盆大盆的肉類,他覺得有些膩,沒吃幾口便借口離開。

花焰眼神下移,不敢與他對視似的:“我見你方才吃的少。”

呂寧轉而面對花焰:“你做的?”

花焰撓了撓耳朵,竟有些赧然:“你嘗嘗。”

見呂寧接過湯圓,花焰眼神又亮起來,他深切凝視着呂寧的眼睛,仿佛想從中找到确認的答案,呂寧卻道:“湯圓留下,人可以走了。”

花焰:QAQ

呂寧沒理會花焰一臉委屈,毫不客氣地端起湯圓進屋,順手帶上了門。

碗中湯圓熱騰騰,圓滾滾,晶瑩飽滿,湯水中加了個荷包蛋,清香四溢。

他夾起咬了一口,甜絲絲的,米香軟糯,芝香濃郁。他忍不住一口接一口吃下,熱湯圓下肚,一路暖進心底,冬夜也沒那麽冷了。荷包蛋是他愛吃的溏心,他一月前在花焰跟前随口提了一句,他竟能記下來。

獨在異鄉為異客,乍一嘗到故鄉的味道,倍感溫馨親切。

完了,沒出息到家了,呂寧感覺自個被一碗湯圓給徹底收買了。

一碗湯圓很快見底,他起身去膳房還碗,開門後,卻在門口石砌上瞧見了花焰。

“你蹲在這作甚?”

“我就想看看你。”

呂寧一時語塞,花焰直起身子,見他全吃完了,心裏頓時直冒小紅花,嘴角微不可查地翹起:“你若愛吃,我下回再做。”

呂寧寂然不言,花焰接過他手上的碗:“我帶過去。”

“謝謝。”呂寧面上浮起溫和的笑意。

花焰耳根噌地紅了,他這麽簡單的兩個字,擾亂了他一宿思緒。

年後,澤城下屬霁陽縣內,花家分府長老告病,花熙讓花耀暫替其管理魔府,又恐事務繁多,派呂寧前去輔佐。

臨行前,呂寧本想同花焰道別,又不知該說什麽,于是作罷。倒是花焰主動來尋呂寧,他怕絮叨太多惹人煩,丢下一袋湯圓和一只鈴铛便舉步離開。

至于霁陽,花耀搖着扇子,對霁陽府一頓數落。

“這塊漆都掉了,怎的也不知道刷一刷。”

“這石頭擺這兒怎麽個意思,應該擱池子旁邊才對啊!”

“這塊栽樹?誰想的?光都給遮了,放幾盆花多好啊!”

“唉!”

花耀此人,算是魔族中鮮有的文人墨客,自幼便喜愛文墨書畫,對于美學頗為講究,每日着裝發飾俱都精致優雅,容不得半點粗俗之物。

于是他轉了一圈,頭都快搖成波浪鼓了。

在推門進入廳堂時,這位眼裏容不得半點粗俗之物的少主,差點一口氣沒升上來。

呂寧跟在他後頭瞧了一眼,嘴角直抽。

——廳堂內挂着幅大紅色的財神爺。

呂寧有些後悔沒備救心丸,他感覺花耀再看幾眼都可能倒地不起。

花耀不相信似的顫聲問:“這、這是他們會客的屋子?”

呂寧:“是的。”

“花家的顏面啊!”他拳頭緊握,強忍着沒有去找病人麻煩,待氣咽下肚,他吩咐呂寧,“我近兩日有事不在府內,你打緊把這幅給換了!”

呂寧颔首應下。

翌日,恰巧一位畫師路過霁陽,呂寧相中一幅彩墨山水畫,買下挂上廳堂,頓覺整個屋子都變清爽了。

兩日後亥時,花耀回到霁陽,吩咐呂寧收拾物什,明日便回澤城主府。

呂寧有些意外:“長老康複了?”

“沒有,霍城那邊出事了,上回冬獵,羅家扣下幾位周家修士,周淩素來睚眦必報,兩個時辰前他去霍城接人,返回途中,羅志明小兒子不知與他鬧了什麽矛盾,周淩……”

他頓住了,呂寧耐心等他後半句。

“周淩把他手臂煮熟,讓他吃下去了。”

思及花焰的話,這下呂寧相信周淩确實是個瘋子。

花耀忍住惡心,緩了神色:“周家是條瘋狗,可繩子在謝遠手裏,他鬧這麽一出,羅家斷不會輕饒。霁陽離梁家近,你也知道,梁家向着羅家,近幾日不會太平,我們回去避避風頭。”

當晚子時,呂寧就着晶石柔光翻看話本,不知是否是他太過專注,竟未發覺身後有一人悄然靠近。

背上傳來一絲細痛。

——那人在用刀子抵着他。

一只手搭上呂寧肩膀,那人彎腰湊近,附耳道:“呂公子,可否與我走一趟?”

呂寧面色無波,試探性地發力掙脫,被他一把摁住,刀尖警告似的刺破皮肉。

掙脫無果,呂寧安分下來,将面前話本翻過一頁,平靜地繼續閱讀:“要我走,得給個緣由吧。”

“你不需要緣由。”

“我們去哪兒?我很喜歡這本話本,可以帶走麽?”

“不能。”

呂寧正想接着套話,背後刀尖一點點往肉裏捅。

“好,我跟你走。”

那人收回刀。

呂寧驀然一個肘擊,那人反應比他還快,側身躲過,順手鉗住他雙手手腕,往他肚子上砸了一拳。

“唔!”呂寧頓覺肚子裏一陣翻江倒海,那人趁他脫力,一把将他壓倒在桌案上,後腦咚地磕下,頭暈眼花。

那人右手鉗着呂寧雙手手踝摁在頭頂,左手從衣兜裏摸出一個小瓶子,挑飛瓶蓋,強行掰開呂寧下颚往他嘴裏灌。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一瓶液體下肚,呂寧忍不住嗆咳起來。

沒一會兒,呂寧感覺體內氣力消散,怎麽也使不上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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