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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單身公寓的書櫃是實木的,是整個房子裏最值錢的家具。本來只是無印良品的組裝書架,在我做了某個決定後,最先更換的是書架,換了昂貴的承重能力更好的書架後,我給母親打了個電話,請她從名古屋的家裏把我的專業書寄來。
“我要開始準備法考了呢。像宮崎桑一樣成為大法官,母親覺得如何?”
母親很是驚訝,說這真的是……小愛,要加油哦。
一共兩大箱子書,快遞員送來的時候永濑廉正好在。我坐在地上拆開箱子上的膠帶,厚厚的專業書籍一本本摞起來,永濑廉坐在沙發上支着下巴看,說為什麽不買新的?
“很貴啊。”
寄過來的郵費也不便宜,但是比起書的價格就只是小巫見大巫。更何況這上面還有我珍貴的筆記。他不知道什麽時候湊過來,拿起一本書翻了會,突然發出古怪的笑聲。
我不解地看了他一眼,永濑廉笑得更大聲了,說你還真的很喜歡他啊。
他手裏拿着一本婚姻法,翻開的那頁有作為示例的入籍申請書。男方一欄寫着平野紫耀,女方那一欄寫着由田希愛。
我對此完全沒有記憶,一筆一劃認真寫下的漢字也和我的筆跡沒任何相似之處。
“sho……”
大概是那個笨蛋寫的。我想搶那本書,永濑廉卻舉起手臂藏到身後,說怎麽辦,sho君好像發現了呢。本來不是會看門把jweb的人,昨天居然來問我那條毯子是在哪裏買的。
“什麽毯子?”
我根本沒注意過jweb這類老舊的網頁交流形式,他冷眼看着我谷歌jweb,拒絕給我任何提示。我費了好些功夫才搜索到永濑廉說的毯子。
在我的沙發上印花獨特的毯子,是平野紫耀去某地拍攝時挑的紀念品。他送給我的時候說是當地的阿婆親手織的,每一條都是世上獨一無二的毯子。
而這毯子被永濑廉圍在臉邊,只露出眼睛拍了張自拍。粉絲們說卡哇伊,像貓一樣毛絨絨的好可愛。
“你是故意的吧?”我把手機砸向永濑廉,他眼疾手快地接住,說什麽啊,為什麽突然發火?
“廉君,是有到每個炮.友家拍照打卡的興趣嗎?在我家拍過的任何照片都立刻删掉。”
“我們是那種關系嗎?”
總是在難以預料的時間出現在我家的永濑廉,就像從忘記關上的窗戶跳進民居裏的野貓。我還在睡覺的話會被鬧醒,然後做/愛。家裏的避.孕.套反而比我和平野紫耀交往的時候用得更快,他對此很謹慎,某一天發現沒有了之後叫了外送,等到簽收了之後才開始。
“見面只在做.愛的話,當然就是炮友關系了。”
“你和sho不是這樣嗎?”他嘴唇貼上我的耳垂,悄聲說:“在kaito家,和我做之前不是剛和sho做完嗎?”
根本,沒有。怎麽可能在別人家做那種失禮的事情。雖然确實是差一點就做了……喝醉的sho會變得格外黏人。
“總是這樣……提到sho,廉君就會更興奮。”
永濑廉身上溫度炙熱,随着我冰涼的手指喘.息了聲,說希愛小姐好像也是這樣。
“我不怎麽喜歡這樣哦。”我興致闌珊地抽回手指:“廉君剛玩這種游戲吧,其實玩過幾次就會覺得沒什麽意思。”
“不要這麽對我說話。”
“為什麽?”
“我不是小孩子啊。”永濑廉抓住我的手指:“你也沒多了不起,由田希愛。”
跟這家夥是沒辦法對話的,三句之內就一定會開始有火藥味彌散。我翻了個白眼想繼續去整理書籍,他卻下了蠻力把我扯過去。整齊摞好的書籍被推倒,所以說完全就是炮.友的關系……我閉上眼睛。婚姻法被推到一邊,平野紫耀和由田希愛的名字隐沒在被揉皺的書頁裏。
雖然和永濑廉相性絕惡,無論是相處還是交談都很合不來,但是還是有一點很契合。打了結的避.孕.套被丢進垃圾桶,我意猶未盡地拉住他,說這樣就結束了嗎?
“我的電視劇要開始了。”
……真是無情啊。
但是還算有趣,永濑廉和其他兩位關西JR一起出演的電視劇。我去沖了個澡也坐到沙發上看起來。
“道枝君很美麗呢。”
比起帥氣,更适合用美麗這樣的詞去形容。完全長大了呢。而永濑廉警惕起來,用維護的語氣說不許打那孩子的主意。
我有些無語,說廉君,你把我當成什麽人了?
未成年是絕對的禁區。我可是法律系出身的有責任心的立派的大人。
永濑廉微笑起來,說希愛小姐是游走在傑尼斯之間的惡女呢。
我翻了個白眼:“那你就是背信者,不講義氣的家夥……還有皮膚黑的醜女。”
電視劇正在放着校園文化祭的女裝,永濑廉帶着金色假發穿着粉色公主裙,和雙馬尾道枝駿佑形成了鮮明對比。他撇嘴,說這都不算什麽,大醬那家夥的女裝才是絕了……你見過的對吧?
我見過。
在電視上見過,也親眼見過。我曾經去了很多次大阪,次數多到令人厭倦,次數多到這三位所謂關西JR出身的傑尼斯已經在盡力講着标準語,我也能聽出其中的關西腔。
“我不喜歡大阪。”
永濑廉臉色變了。
很多理由。髒亂的大阪,吵鬧的野蠻人,以自己的粗魯引以為傲,把髒兮兮的廉價食物當成美味佳肴。原因之一可能也因為平野紫耀。平野紫耀是笨蛋,好欺負的笨蛋。在關西錄番組的時候讓他連續變臉三次扮醜當雪寶,他也就照做了。但是憑什麽呢,這樣的笨蛋本來應該只有我能欺負的。
“我讨厭關西。”
永濑廉像是被扇了一巴掌一樣。我說廉君,那麽懷念關西的話,為什麽當初要答應上京,答應作為kp出道呢。
他講不出話。我聳肩,說人生就是這樣,不是所有問題都能有答案的。
“sho很容易得到偏愛。”他漠然轉頭,看着我和平野紫耀的一張合照。那是中學卒業式,平野紫耀的銀發已經染回了黑色,攬着我的肩膀對屏幕傻笑着。“不管是你的,還是……”
但萬幸的是人世間的事很容易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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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和平野紫耀分手三個月後,傑尼桑死了。那天晚上我和惠美醬去了酒吧。半地下的酒吧,東京下了大雨,能聽到噼啪的雨聲。我本來遇到了還不錯的男人,長相不錯、身高不錯,花言巧語恭維人的能力更是不錯。在去酒店的路上,我接到了平野紫耀的電話,他沒說話。計程車上的新聞廣播說傑尼桑死了。
“你在哪裏?”
“……公寓。”
如果是在他租住的公寓會直接說在家,那麽大概就是在我的公寓了。我挂斷了電話,對司機說
麻煩您停一下車。
計程車停在路邊,我下了車頂着暴雨跑到另一側拉開車門:“下來。”
“什麽?”
“我說下車!”
那個男人不明所以下了車,我不客氣地推開他,上了車關上車門:“請去這個地址。”
在我的公寓樓下像無家可歸的流浪小狗一樣,平野紫耀全身都被雨淋濕了。我問他為什麽不進去,他看了我一會,說你換了密碼。
原本密碼是我和sho的生日連在一起的數字組合,被永濑廉換成了他的生日。他看着我輸入密碼,沉默跟在我身後進了溫暖的室內,問我有酒嗎。
冰箱裏除了高度數的洋酒,就只有永濑廉留下來的檸檬燒酒。我給他倒了一杯,看着平野紫耀仰頭喝光,紅着眼圈對我笑,說很烈呢,這個酒。
死亡。我對此沒太深的感觸。躺在棺中雙目緊閉的父親,母親牽着我的手,在令人昏昏欲睡的誦經聲中對來吊唁的客人鞠躬。父親生前忙于工作,我對他印象淡薄,幾場家族旅行中他也一直在處理工作事項。具體是在什麽時候意識到這種缺失的呢……我想大概是某個漆黑的深夜。我幼年時代曾經因為恐怖片不敢獨自入睡,在噩夢中醒來後能有勇氣踏上那條對于小孩子來說過于長的通往父母卧室的路,一多半原因是總是亮着燈的書房,門縫之中能看到伏案工作的父親。而那場葬禮之後,書房被鎖了起來。我似乎從那之後就不害怕黑暗和獨自入睡了。
有眼淚掉進他面前的酒杯,平野紫耀捂着臉長嘆了口氣,說愛醬,你不要……不要死。也不要離開我。
“人都是會死的。”
“……那,請不要離開我。”
“我沒辦法保證哦,sho醬。”
他在手指的遮擋間微笑起來,說至少和別人結婚之前,由田希愛,不要離開我吧。
這是努力一下就可以做到的。我思索了下,點了點頭。他放松下來,縮進我的懷裏,緊緊抱住我的腰,問:“愛醬想要什麽樣的婚禮呢?”
“無所謂。”
婚禮是作秀。是辦給長輩們的一場娛親宴,是收新婚禮物的合理場所。我已經決定了由母親全盤操持。
“……那,求婚方式也無所謂嗎?”
“有大鑽戒就好。”我坦誠回答:“我喜歡。很多人都覺得俗氣,但是我要結婚的話,一定要有很大的鑽戒。”
“不俗氣。”平野紫耀擡起頭,認真看着我說:“每個人都喜歡鑽石。而愛醬應該有全世界最美的鑽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