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酒店

酒店

夜雨停了會兒,夜裏忽又落了下來,淅淅瀝瀝,刮擦在斜于窗外的樹枝上,簌簌又莎莎。

夏詩盯着那雙骨節分明的手,只見指尖稍稍停留,一頁一頁就這麽被翻了過去。

窗外風聲疏狂,夏詩似乎聽見了自己的心跳。

沒多久,文件就被那只不染塵埃的手扔到了夏詩面前的桌上。

靳漸毫不留情地道:“這事不行。”

夏詩咬了咬下唇,翻開第一頁遞到靳漸面前,“這個項目我們的初步設想是,将西北.....”

“夏小姐,”靳漸叫住了夏詩,面帶得體卻疏離的笑,“文件我都看完了。”

夏詩盯着靳漸波瀾不驚的表情,俨然一副上位者的威嚴模樣,眸色又黯了幾分。

“方案可行與否先不論,你們團隊與......靳氏的當初協商的就不是陳莊村的西北角,我的項目都已經動工了,你夏詩說反悔就反悔了?”

夏詩手指攥緊衣服,擡頭看着靳漸,“只要兩個星期時間,兩個星期......”

靳漸笑了,“夏小姐請回。”

“事成後,我可以無償進行壁畫修複......”

靳漸盯着夏詩,并不多話。目光平靜,像看待一個毫不相幹的陌生人。夏詩從他的表情中讀出了無動于衷的決絕。

話說到一半就停了下來,夏詩指尖微微有些顫抖,話鋒突轉,“你是不是因為過去我才這麽針對......”他們考古團隊的。

“夏小姐。”靳漸平靜的臉上罕見地溢出了幾抹微不可聞的譏諷,“過去的事情再提不合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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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說,我也記不大清了。”

說完,靳漸也不再搭理夏詩,坐回了辦公桌前,開始處理公事。

夏詩靜了一會兒,看了眼工作時毫不分心的靳漸,話又吞進了動作裏,拿着文件離開了房間。

下樓的時候,安晴正在舞池中央跟參加晚宴的小姐們說着話,看見夏詩來,朝她招招手,“來了。”

“嗯。”夏詩朝安晴點點頭。

安晴目光挪到樓上那扇門,又落了回來,只聽有人問:“你從哪兒來的?樓上。”

這話不是對安晴說的,是對夏詩說的,夏詩聽的懂,便也未想過隐瞞,她淺笑,“嗯。”

顧小姐同四周的女伴面面相觑,忽然嘆了口氣,“我記得二樓,是不讓人進的呀,宴會前靳總不就說過了麽。”

說着,又瞥了兩眼夏詩緊握的手心與微微發白的臉色,心裏跟明鏡一樣。

又一個不自量力,且急不可耐的。

“夏小姐,那位呢,”顧小姐往往上指了指,笑着說,“是月亮啦,皎潔奪目,但又有怎樣呢,懸挂在雲端,蒼穹是他的去處,人夠不到,也沒有夠到的可能。”

顧小姐話說的委婉,對是善意的提醒,确實沒有什麽壞心思。

夏詩微微笑了笑,說了一句多謝提醒,同安晴告別了,提着包,就離開了宴會。

安晴點點頭,拉着她的手,“外面涼,早些回家,別着涼了。”

眼看着夏詩走了,安晴靠在一邊的牆上抿了兩口酒,就看見丁磊走了下來,“靳總剛給你臺車,連送送都不送嗎?”

安晴身上的紅裙在明亮燈光下如一團炙熱的火焰,“喝多了。”

“喝酒了,傘也可以拿的。”

安晴笑了笑,“我要是面面俱到了,你們靳總做什麽呀。”

丁磊愣住了,只聽安晴說:“你們靳總別扭,你也這麽笨吶,怎麽做到的這特級助理,走後門的?”

丁磊被安晴說的一愣,見着她臉上那種明晃晃嘲笑之意的神情,轉身離開。

走到二樓,丁磊腳步頓了頓,還是敲了敲靳漸的房門,“進來吧。”

“靳總,外面下雨了。”

靳漸擡眼看了丁磊一眼,丁磊又說:“已經按照你的吩咐,提前結束了宴會。”

靳漸嗯了一聲,指尖輕輕在桌面上點了點。

“顧小姐不久前才離開,顧小姐出門的時候,高跟鞋踩在水坑裏崴了腳。”丁磊悄悄瞄了一眼靳漸,見他面上沒有半分不悅的意思,這才繼續說,“說到顧小姐,我想起來,剛剛就在舞池內,顧小姐當着夏小姐的面暗示你是月亮......”

“怎麽說?”

“說您是月亮,又不是任何一個人癡心妄想的人就能得到的。夏小姐聽了這話,走的時候臉都白了好幾個度。”

靳漸目光從桌上移到丁磊臉上,目光深沉,周身愈發冷峻。

适時外面的天邊劈開一記驚雷,轟鳴聲極大。

丁磊恰到好處地說:“靳總,趁着人沒走,要不去看看顧小姐的傷勢?”

丁磊開車,靳漸坐在後座,雨幕沉沉,自然沒有看到顧家那輛早已經疾馳而去的豪車。

靳漸手指跟随着敲打在車窗上雨點的節奏一下沒一下地點着金屬打火機,丁磊能明顯察覺到靳漸的不耐煩。

踩着油門,勻速緩緩往前開。

“靳總。”丁磊看到放緩了車速,示意靳漸往前看。

只見微弱的燈光下,一只傘往雨來的方向斜傾,一對光滑白皙的胳膊露了出來,在夜色中顯得冷清又奪目。

那人身姿纖細,細腰盈盈,像分一吹就能刮倒的紙。

靳漸目光停留,抿了抿唇,并未說話。

“停車嗎?”丁磊遺憾地說,“看來顧小姐跟着顧總的車已經到家了,咱們白跑一趟,冷眼看着人,也不好吧……”

掃了丁磊一眼,目光沉沉,警告之意顯而易見。

下一刻,靳漸忽然笑了,“讓她上來。”

丁磊在不遠處将車停了下來,正要朝站在公交車站臺下避雨的人按喇叭,一輛出租車率先停了下來,夏詩拎着裙擺後座。

最後視線捕捉到的是,傘下露出一雙踩着高跟鞋的腳踩在水裏,濺起雨珠的沾在她微微泛紅的腳踝處。

靳漸收回眼神,輕輕阖上眼,“走吧。”

春天的雨還有些涼,夏詩回去洗了個熱水澡,看了會兒資料,帶着重重心事上了床。

心慢慢放緩之時,夏詩又夢見那段她刻意不去想的回憶。

父母離婚的時候,她被林淑雲帶着一起去了民政局,親眼見證了家庭的破碎。

離開民政局的時候,兩人又因為夏詩吵了一架,又紛紛揮袖而去。

夏詩好幾天沒去學校,那時快要放學了,她在學校外面等靳漸。

沒等到靳漸,等來了一個端莊優雅,卻又冷靜疏離的女士,她自稱是靳漸的母親,約她去一邊的咖啡店坐坐。

“小姑娘,你我是認識的,叫夏詩對吧?”

“你很優秀,長得也漂亮,我也不是在意家世的人,只希望我未來的兒媳婦人品貴重,家風清正。”

“還有啊,當初我兒子,和人打架學校本來要開除他的,是他爸爸低聲下四跟人說情,拿了幾百萬出來才溝通協商好。後來我才了解到,到底究竟是因為什麽。青春期的男孩子愛沖動,往往受人一挑唆,兩人就能拳頭相向。”

“......咖啡喝完了,你覺得怎麽樣?苦的吧。再口齒生香又怎樣,還不是苦的。我兒子不喜歡吃苦的,也吃不了。”

翌日一早,夏詩就醒了過來,想起昨晚那場夢,她瞥下眼眸靜了一會兒。

顧小姐說的話,其實并沒有讓昨晚的她有多難過,她說的這是事實,她得承認。

但這些她不得不承認的事實,就像做針線活一樣,那針總在不經意間刺到她的手。

總覺得結疤了,這次該長記性了不會刺傷了,傷口與鮮血總會不期而遇。

誰讓,她是個手捏針頭的瞎子呢。

夏詩自嘲地笑笑,将這些不愉快的回憶抛之腦後,下床洗漱後,喝了一大杯水。

夏詩正在玄關處換鞋準備出去吃早飯時,電話鈴響了,她接通,那兒傳來了華聯君跟任莉的聲音。

華聯君:“喂,夏詩,幾點了,你才醒!打幾個電話你都不接!”

“嗯......”夏詩看了眼時間,八點半,有些不好意思。

華聯君還在那頭唠叨,無非是年輕人不能将寶貴的早晨浪費在睡懶覺上。

任莉搶過電話說:“沒有啦,你別看華老師說的這麽義正言辭,其實是心疼他的錢呢!七點的時候,他給你點了份早餐,放在門外,這會兒應該都涼了吧?”

“我哪是那麽摳搜的人!”華聯君有些惱怒。

夏詩笑笑,只聽任莉又問:“怎麽樣,見到靳總了沒?”

夏詩頓了一會兒,說:“還沒談好呢。”

任莉也沒放心上,她又跟夏詩說了會兒才将電話挂掉。

夏詩又脫下鞋子,穿上了脫鞋,打開門,将早飯拿了進來。

是小籠包和豆漿。

她摸了摸,确實都涼了,但.....家裏有微波爐。

她将冷掉的早飯放進微波爐,一邊打開手機準備看會兒新聞。

之間微波爐的燈跳了兩下,緊接着就是一段電流的聲音,夏詩才擡眼看去,就聽啪嗒一聲。

不光微波爐不運作了,整個室內都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夏詩看着手機上僅剩20%的電量,陷入了沉思。

夏詩撥通了房東的電話,那兒傳來了男人的聲音,“整個電閘都跳了?”

“對。”夏詩查看了電路,點點頭。

那頭傳來了糾結的聲音,“這大雨天的,又是星期日,維修工人估計不能馬上上門了。還有......我兒子就要結婚了,我打算這兒做婚房。夏小姐你這房子明天就到期了,要不您看......”

夏詩:“......”

打完這通電話,她的手機電量就剩百分之十三了。

夏詩果斷地換了衣服,将全部身家帶上,拿着把傘就往不遠處的酒店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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