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山苑
山苑
雷聲轟鳴,雨水如盆潑,拍在車窗上,模糊了外面的世界。
剛剛靳漸的條件還在耳邊盤旋着,夏詩緊緊捏着手機,沒電了,跟塊磚頭沒什麽區別。
夏詩不說話,靳漸也不逼她,眸光卻一寸一寸冷了下去。
車內的氣氛跌到了冰點,丁磊通過後視鏡往瞥了別扭的人兩眼,心裏捏了把汗。
丁磊笑着說:“小靳總,夏小姐的行禮還在酒店大堂,叫人搬上來吧?這會兒再不動身,就趕不上吃午飯了。”
靳漸淡淡地掃了一眼夏詩,點頭,嗯了聲。
夏詩沒再說什麽,這會兒雨又大,手機沒電,也沒落腳地,項目的轉機也捏在別人手上。
除了陪着吃端飯,還能怎麽樣。
丁磊打了一個電話,沒多久,大堂經理帶着幾個服務生冒着雨将夏詩的行禮搬到了車上。
丁磊啓動引擎,開上高架,往靳家郊外的山苑方向駛去。
靳漸将手機阖上,捏捏鼻梁說:“先去趟公司吧。”
丁磊點點頭,彎了一段路才在靳氏集團的寫字樓門口停了下來。
靳漸身側的那扇車窗緩緩落了下來,只見一個容貌清麗的女生正站在門外,撐了把黑色的傘,身着白色裙子,外罩小香風外套。
車窗完全落下的一瞬,蘇蓉将文件遞上來,她說:“小靳總,給您帶來麻煩了。”
靳漸伸手将文件接了過來,輕掃一眼最上面一頁沾的雨珠,“雨大,明天送也行。”
聞言,夏詩多看了蘇蓉兩眼,只見她挽着溫婉的低馬尾,雨斜着刮進傘裏,将她半個肩頭打濕了。
她将文件遞給靳漸,便站在一邊,不往別處亂看,是規矩謹慎的。
夏詩認出來了,半月前在機場,是她拿着大衣在靳漸身後追了一路。
收回視線的時候,車窗也慢慢阖了上去,靳漸翻看剛拿到的文件,視線未曾旁落。
夏詩靠在車座上,目光偶然落在靳漸直接分明的手上,薄薄的文件白紙被他捏着。
那疊文件用了一只粉色的小兔夾子固定在左上角。
夏詩想起過去的靳漸所有的東西,包括家中裝飾與用具,都是冷淡風的。
她捏緊了手指,深吸一口氣,閉上眼睛,靠在車窗上小憩,不給自己再去胡思亂想的機會。
汽車雨刷打開了,将遮住視線的雨簾生生劈開了。
暴雨的天氣,交通有些堵,行行停停,又一陣山路,汽車沿着盤桓的路緩緩往上開。
一開就是兩個小時。
到山苑的時候雨就沒有剛才行車時的那般兇猛了,盆潑的暴雨忽成嗎綿細雨。
山苑僻靜,空氣清晰,景色秀麗,雨水使之更添幾分朦胧與秀麗。
“小靳總,”丁磊将車開到山苑正門,只見管家迎了上來,“到了。”
管家撐着把傘來迎靳漸,餘光往車內一瞥,微微怔住了。
只見車內還坐了一個清瘦的女子身影。
靳漸掃了一眼董管家。淡淡接過他手裏的另一把傘,撐開就徑直往裏面去了。
董峰看着靳漸的背影,快步走到了另一側,撐傘将夏詩迎進了山苑裏。
“小姐,小心您腳下。”夏詩低下頭。
這會兒雨大,地上也有幾處雨水堆積留下的水坑,剛剛沒留意,經人提醒,這會兒發現時,高跟鞋早已經濕了。
将才出門時雨還不算大,她預料不大雨會下的這麽大,就像預料不到會遇到靳漸,會來到這兒。
想到高跟鞋,夏詩就有些肉痛。
正沉思着,董峰已經将她帶到了山苑的別墅裏。
別墅占地廣,裝潢精致,色調多用暗色調,很符合靳漸一貫的風格,低調又冷清。
夏詩站在寬大的客廳內,只見董峰和丁磊兩人提着她的行禮走了過來。
“夏小姐,這兒有充電器,”丁磊将充電器遞給夏詩,“您随意些便好。”
夏詩接過丁磊手上的充電器,朝四周打量了一眼,“他人呢?”
“應該在書房裏,”丁磊往樓上掃了一眼,笑着說,“不過夏小姐您不必緊張,這兒是小靳總的私人山苑,向來沒什麽人來打擾的,您可以安心做你的學術研究,沒有人會打擾您。”
夏詩朝丁磊淡淡笑了笑,“他平時應該不會回來住吧?”
丁磊張了張嘴,往上看去,不知什麽時候,書房的那間屋子已經打開了。
靳漸不動聲色地站在樓梯扶手前,居高臨下地看下來,目光極具壓迫與威懾。
丁磊心裏打了個寒顫,收回目光,對夏詩說:“不回來。”
靳漸掃了樓下兩人一眼,轉身走回書房,繼續看近一個月的財務報告。
聽到丁磊這樣說,夏詩點點頭,覺得也是,不說這兒離市區遠,來回通行就要兩個小時。就說以他們現在這樣的關系,靳漸怎麽會将自己最常住的地方拿給她住。
夏詩松了一口氣,拿着充電器,找到了插口,這才給手機充上電。
剛開機,幾條信息便蹦了出來,她一一回複,說明了情況,退出頁面時才看見兩條未接電話打了進來。
都是謝逾的電話。
謝逾不會主動給她打電話,更不會連着打兩條,應該是當初擺脫他的事情,有了結果。
手機這會兒充了些電,回個電話是夠的。
夏詩拔掉充電器,推開門,悄聲走了出去。
這邊丁磊正指揮人将夏詩的行禮搬到了三樓的一間卧室內。
其實說來也巧,三樓這些年還真沒人住過,昨天保潔阿姨來,也恰好就打掃了三樓這麽一間,就被靳漸叫走了。
這間是三樓拐彎口的一間客房,窗明幾淨,采光很好,唯一不足的就是不帶衛浴,這也是這間宅子唯二不帶獨立衛浴的客房之一。
“小靳總,夏小姐的行禮已經都搬進去了。”丁磊說。
靳漸頭擡也沒擡,“帶她去換身衣服,一會兒去吃飯。”
丁磊說:“夏小姐剛剛出門了,應該在跟人打電話。”
靳漸掀眼往上一掃,将筆記本重重地阖上,“打什麽電話?衣服濕了不知道換,她腦子壞掉了?”
丁磊心想,這是罵夏小姐的話,怎麽就跟在罵他一個樣。
他說:“那我立即叫夏小姐回來換衣服。”丁磊總要出幾步,折返回來,“夏小姐,穿自己衣服麽,還是?”
“衣帽間不是有?”靳漸又打開了筆記本,面露幾分不耐。
丁磊想起來,這幾年合作的品牌方不乏服裝大牌,回給靳漸寄高定女士服裝。
靳漸看似風流,但身邊确實沒什麽人,寄到國外也礙事,就統統收進了山苑裏。
這兒沒什麽女傭,丁磊也只能憑借自己的直覺随手拿了幾件禮服跟高跟鞋。
“夏小姐,您先換上吧,一會兒咱們就要去吃飯了。”丁磊将衣服遞給剛打完電話進來的夏詩。
夏詩低頭掃了一眼,點點頭,接過衣服,“請問我住哪?”
“夏小姐這邊請。”說着,丁磊帶着夏詩去了三樓。
好在丁磊品味并不差,随手挑的幾件衣裙顏色溫和沉穩,不出挑,也不張揚。
夏詩挑了件藤紫色長裙穿在身上,并無別的修飾,低調淡雅,裙子意外地合身,瘦削的背脊,盈握的細腰,以及豐滿的胸部,無一不恰到好處,合适就像為她貼身打造一般。
夏詩洗完澡,踩着高跟鞋出來的時候,丁磊微微愣神,有些挪不開眼睛。
夏詩走到樓下,将資料又整理了一番,給謝逾發了過去。
指尖正在鍵盤上游走着,靳漸不知道什麽時候不動聲色地走近了。
輕掃一眼夏詩,眼裏沒有別的波瀾,淡聲說:“走吧。”
夏詩發完信息,将充滿電的手機拔下來起來,跟平板一起收進包裏,跟靳漸往外走。
說實在的,她不知道靳漸要帶她去家裏吃飯是去哪,目的是什麽。
夏詩坐在車裏,沉思時無意地瞥了靳漸好幾眼。
撞上靳漸探究的視線時,夏詩這才停下了打量,尴尬地朝窗外看過去。
車內一片沉默。
沒過多久,夏詩手機屏幕亮了亮,兩條信息提示音瞬間擠滿了車內。
靳漸這會兒靠在座上,已經阖上了眼睛,聽見聲音,眉頭微蹙,垂眸向夏詩看過去。
夏詩撞到靳漸狹長的狐貍眼裏,讀出了他眼裏的不耐煩。
正要點開消息查看,手機頁面又彈出兩條信息,提示音不合時宜地打斷了兩人流轉牽連的對視。
靳漸收回眼睛,冷淡開口:“看來挺忙的。”
“嗯,”夏詩默默地将手機調成靜音模式,一邊回信息一邊說,“剛好工作上有些事情。”
靳漸低低地笑了笑,對夏詩的話不置可否。
夏詩回着謝逾的信息,那兒說他需要一份歷史資料,說不上具體內容,只有大概的描述。
夏詩給他找了許多,但都差強人意,她這會兒手上沒有平板,正叫他效率最高的檢索辦法。
靳漸目光落在夏詩身上,盯着看了一會兒,眸色一寸一寸冷了下去。
沒過多久,靳漸颀長的手掌将夏詩的小手完全裹在了手裏,溫熱的溫度蓋過夏詩指尖的微涼。
夏詩愣住了,看向靳漸,只聽他神色溫柔正看着她。
夏詩有些恍惚,就像他在柔聲問,冷不冷。
無論是過去還是現在,他都很少有這樣的神色,過去的他張揚任性,一身拽勁。
經年一別,褪去了少年的鋒芒,身上卻有了疏離淡漠之氣,沉穩深沉的厲害。
好像什麽變了,什麽都沒變。
她愣神,張了張嘴巴,正要輕聲問他怎麽了。手心就被一股力掰開,輕而易舉地被人扣住手腕,極快翻轉。
靳漸将夏詩的手機扣在手裏,随手将夏詩打的長長一段話給删了,退出界面。
溫柔神色一掃而空,掀唇,薄涼聲音毫不留情道:“你覺得你自己,煩不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