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離開

離開

話音剛落，靳漸腿上一空，夏詩站了起來，“那你、你，好好休息吧。”

她沒再說別的話，就倉皇地往外走，頭自始至終地低垂着，不敢用透紅的臉色去看漸漸。

走得時候匆忙，衣角無意帶到放置在桌上的果盤，嘩啦一聲，将夏詩的思緒拉了回來，夏詩見碟裏水果已經空了，順道帶了出去。

甫一出門，夏詩呼出一口氣，将裝水果的碟子放回廚房才回到房間繼續看論文。

在電腦前坐了會兒也始終沒辦法靜下來，總覺得四周有蚊子在她身邊晃悠，夏詩拿起扇子圍着屋子轉了兩圈都沒見到蚊子的影，反而将身上折騰的一身汗。

将行禮打開，拿出了浴巾睡衣，跟生活用具，帶着往二樓的浴室去。

二樓的浴室在二樓長廊末端，夏詩從自己的卧室下一層樓，還得繞過長廊才能到。萬幸的是，靳漸的書房在浴室還要往東一些，她去浴室不用經過靳漸的書房。

洗了個舒服的熱水澡，出來時就見着電話震動着，她将睡衣穿好，抄了毛巾搭在頭上，一手卷頭發，一手摁了接聽鍵。

電話那頭傳來了任莉的聲音，“不是說明早一早就到嗎，我都準備讓季闫明明天一早去接你了，咋回事？”

“出了點事情，暫時沒辦法趕得上飛機。”夏詩耳朵貼着手機，按在肩上，兩手用毛巾擰頭發。

沒裹在毛巾的頭發垂在外邊，水珠不斷地自上滾下，将她乳白色的綢緞睡衣洇成濕漉漉的一片，貼在脖頸後。

任莉忍不住打趣：“真的？總裁不會包機接你回來麽，你還有飛機晚點的時候。”

夏詩窸窸窣窣地一陣擦頭發的聲響後，嘆了口氣，“任師姐，真的不是那回事，而且......你聽說了什麽？”

“行了，我開玩笑的，”任莉坐在荒涼黃土上，一手扣着指甲裏的爛泥，仰頭望天，“唉，詩詩，你說我們的堅持就是對的麽？會不會就像人家所說，我們最後什麽都不會得到，就是好高骛遠罷了。”

夏詩抿了抿唇，輕聲，“不會的。”

“你說什麽？”

夏詩鄭重道：“不會的。”

“智者所見略同，我也覺得！”手機那邊響起女孩銀鈴般爽朗的笑聲，一掃剛才的沉郁萎靡，“剛才我跟華老師去找了張局長，他同意撥下項目資金，給我們聘請安保。”

夏詩懸起的心稍稍放了下來，展顏一笑，“那已經可以動工繼續布方了？”

“對，今晚就開始！”任莉亢奮地說。

夏詩說：“辛苦了。”又簡單地和任莉聊了幾句，這才挂斷了電話。

夏詩吹完頭發，去浴室将自己的用品裝進簍裏拿出來，走在長廊中。

頭頂是明亮華麗的吊燈，兩側飾有荷葉紋，發出暖黃色的光線，夏詩腳步頓了頓。

只見長廊上一間寬敞房間的門悄悄敞開一半，裏面較外面黯很多，只一扇微弱的灰罩小燈。

夏詩僵硬地挪開眼睛，目不斜視地從旁邊走了過去。

夏詩昨夜睡得早，第二天也起了個大早。

她起身時，別墅內已經一空了，本想訂個外賣，廚房內傳來動靜，只見一個中年婦人走了出來，“小姐早上吃什麽？”

夏詩往後掃一眼，看見婦人身後的面包跟牛奶，輕輕點頭，“就這些吧，不用再準備了。”

吃完早飯，夏詩問婦人，“靳漸人在哪？”

“你說少爺？”婦人站在一邊，說，“早上出去處理事情了應該，需要我打電話嗎？”

夏詩點點頭，“嗯，麻煩您了。”

她昨晚入睡前就将後面壁畫修複的規劃有了一個初步的設想，這會兒趁着婦人跟靳漸那兒通電話的時候，抱着電腦就開始落筆寫策劃了。

丁磊來的時候，正是她收筆的時候，她将文件存到雲端，笑着對丁磊說：“丁特助，能帶我去見見小靳總麽。”

“您跟我來吧，夏小姐。”丁磊點點頭，跟夏詩一前一後上了車。

今天天氣已然放晴，路上沒有雨天那樣擁堵，即便是開車也快上許多，要不了一個小時，就到了公司大樓。

丁磊帶着夏詩上了寫字樓，路過員工辦公室的時候，衆人紛紛朝這兒看過來，丁磊輕輕颔首。

人事部總監迎了上來，不由地問：“丁特助，這位是？”

“小靳總的合作方，”丁磊說，“我來接待就好，你們都回去工作吧。”

在外邊辦公的蘇蓉聽見這話，也不由地擡眼看了丁磊身邊的女人一眼。

是那天下了很大的暴雨，她遙遙一瞥，看見小靳總車裏坐的女人；也是那天機場上，在登機入口徘徊的女人。

夏詩長得沒有攻擊性，也并非明豔張揚的美，但身上有一種渾然天成的氣質，柔和且松弛，讓人挪不開眼睛，見之不忘。

身為秘書，咬文嚼字慣了，她留意到，丁磊說的是，與小靳總合作，而不是與靳氏合作。

“夏小姐，小靳總還在開會，您在這兒稍等片刻。”丁磊接了杯咖啡放在夏詩面前。

夏詩聽見靳漸在開會，輕輕嗯了聲，“那我在這兒等他，麻煩你了。”

丁磊推開門走了出去。

夏詩将包裏的筆記本拿出來，開始檢查剛剛的方案，修改細節，改進步驟。

夏詩抱着筆記本，眼睛飛速地浏覽着，沒一會兒就将文件修好了，正要再查閱一遍的時候，耳旁穿了極其輕微的響聲。

她聽到了，手霎時間就停了下來，朝裏面的辦公室看過去。

她現在位于靳漸辦公室內部的會客區，再外邊一層是幾個助理辦公的地方，會客區裏面一層才是靳漸辦公的地方。

她朝裏面那扇門看了過去，好半天都再沒有聲音，夏詩蹙了蹙眉頭，以為是自己聽錯了，正要重新看向手上文件的時候，那聲極輕的喵喵叫又傳進了她的耳朵裏。

夏詩手一松，鼠标啪嗒一下摔在了地上。

她放下電腦，輕聲推開裏面辦公室的門，走了進去。

辦公室放置着一只巨大的貓窩裏，裏面有三只體富膘肥的貓正撕扯在一起，打成一團。

聽見門口傳來的咯吱開門聲，欺負人的花貓停了下來，搖着尾巴跑到夏詩面前，委屈地喵喵叫。

夏詩蹲下聲，輕輕摸着花貓柔軟的毛發，聲音輕輕的，略帶了些哽咽，“小花......是你呀。”

夏詩又去摸了摸小黑跟小橘，兩只貓對她都有些陌生，不像小花那樣熱情，夏詩蹲在一邊，看着小花龇牙咧嘴地兇他們，有些好笑。

正陪小貓們玩着，門外就傳來了腳步聲，夏詩尋聲看去，只見蘇蓉推開了門。

蘇蓉拿着一大袋貓糧跟罐頭進來，見到夏詩還有些驚訝，“夏小姐，你在這兒嗎？”

“嗯，”夏詩點點頭，“我來看看貓。”

蘇蓉蹲在地上，拿着罐頭晃了晃，小黑跟小橘立即湊了上來，親熱地蹭她的手心，她将罐頭拆開，笑着說：“其實小靳總這辦公室向來是不讓人進來的，夏小姐一定是有要緊的事情找小靳總吧。”

夏詩盯着小花看了眼，拍了拍它的頭，示意它吃。

“事情确實挺重要的。”夏詩不冷不淡地回她。

蘇蓉指着小貓們，說：“我喂它們好久了，小貓是有點怕人的，夏小姐您不要在意，等熟悉了它們就願意親近你了。上周丁特助還挨了一爪子呢。”

夏詩笑了笑，并不吭聲。

“夏小姐，我給您介紹一下吧，”她手指一一指過小花，小黑，小橘，說，“這是Lucky，Thomas，Elizabethan。”

“夏小姐想知道這名字是怎麽來的麽？”蘇蓉将小黑抱在懷裏，貼貼它的腦袋，親昵道，“我剛來公司，那會兒我什麽都不懂......”

夏詩打斷蘇蓉，“這名字是你起的？”

蘇蓉怔在原地，眨眨眼睛，不答反問：“夏小姐您這是生氣了？”

“沒有，”夏詩摸了摸小花的腦袋，“我就是覺得這名字，俗了點而已。”

夏詩站起身，瞥了一眼她胸前的名牌，笑着說：“不打擾蘇助理辦公了，桌上有份報告，還請您轉交給小靳總。”

說完，夏詩走了出去，将電腦收進了包裏，任莉打了個電話回來，“夏詩，你快回來，今早探方才清理完了攏土層，你猜就發現了什麽？另一只祭祀用的青銅酒樽，而且結構與紋樣我和幾個師兄都沒見過！”

任莉興奮地問她：“你什麽時候回來？”

夏詩打開手機，查閱了機票，“馬上。”二話沒說，買了中午的機票。

夏詩在路邊攔了輛出租車，聽任莉雀躍的聲音，不由地輕笑，“你先将圖片發給我，我一會兒在飛機上看看。”

“好。”任莉點點頭。

夏詩挂了電話，心內松了一口氣，臉上的笑意也慢慢淡了下去。

她不會不明白蘇蓉的意思，幾分挑釁，幾分得意，她看得出來，也懶得計較。

只是當初她不明白靳漸對蘇蓉以及對她什麽意思，經由昨晚那一通事情之後，還有什麽不明白。

她既然有孤注一擲的勇氣，也有全身而退的果決。任莉這通電話，給她離開的離開的理由，也給她清醒。

留在這兒還做什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