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剖白

剖白

靳漸在不遠處看着,眉頭輕蹙,曹村長踏出堂屋門檻,“夏姑娘,看什麽嘞?”

聽見聲音,夏詩揚起被熱氣蒸騰的撲紅的臉頰,朝曹村長笑了笑,“村長,我在看這車漆刮了多少,等項目結束了我們按照租借的時間與損害程度給您錢。”

“嗐,用不着,”曹村長看了眼車,“車本來就破,你們科研需要,俺們也幫不上啥忙。”

“對了,華教授他們這會兒應該結束工作了吧,順便過來吃個飯吧,剛好這會兒還有個貴客在。”

“嗯,一會兒就來了。”夏詩輕輕點頭,順着曹村長的目光看過去,只見靳漸挺拔的身姿。

四目交彙,靳漸朝夏詩輕輕颔首,很快就移開了視線。

沒一會兒華聯君就來了,任莉蹦蹦跳跳跟在華聯君身後,跟季闫明說笑,謝逾則安靜地站在一邊,眼裏帶笑。

“這回多虧了謝逾,經過嚴密的算法,将遺址的位置測量了出來,否則又得費不少時間。”任莉說。

謝逾輕輕笑了笑,擡頭,瞥了一眼堂屋內坐着的人,才将目光落在堂屋檐下的人身上,他走過去,“車看好了?”

說着,謝逾将手上拿着的粉紅色水杯遞給夏詩,夏詩愣了一下,“謝、謝謝了。”

其實說起來很慚愧,自從她加入團隊科研以來,一直被夏進圍委派查資料,文獻,繪圖,以及查探汽車磨損等工作。

下工地探方也只是讓她了解流程,大部分工作都是他跟師兄師姐完成的。

她接過水杯喝了口水,想起車上還有她昨天在鎮上買的礦泉水,就搬了下來,分給在場的人。

她是沒有留意,礦泉水是不夠分給在場所有人的,靳漸坐在角落裏,分到他的時候,恰好沒了。

靳漸瞥了眼夏詩,抿了抿唇,沒有半點放過她的意思,“我的呢?”

話音剛落,在場的所有人都落了個尴尬,曹村長正要拿着手上的礦泉水給靳漸,被丁磊暗中拉了拉衣袖,攔了下來。

曹村長疑惑地看了眼丁磊,想起他還是拿到最後一瓶礦泉水的,應該沒有拿着東西,讓自己老板尴尬的道理,便也沒再說話。

靳漸坐在堂門敞開方向的陰影處,還真沒看見他,這會兒聽他問起來,臉上也有幾分尴尬。

“不好意思,”夏詩說,“我沒看見你坐在這兒。”

靳漸笑了,“我這麽一個活生生的人坐這兒,看不見我,不應該吧。”

夏詩:“......要不,我現在再給你去買吧......”

沒等夏詩說完,靳漸兀自打斷了她,“我猜你是不想給我。”

“沒有。”夏詩沉默了一陣,僧多粥少,本就是要有人注定沒有的,何來故意一說。

謝逾在一邊平靜地看着,這會兒走上來,将手裏的水遞給靳漸,“還沒有喝,你喝我的。”

靳漸沒接謝逾遞過來的礦泉水,更沒有給謝逾一個眼神,眼睛自始至終落在夏詩身上,倏地笑了,“好啊,你帶我一起去買。”

說着,徑直推開謝逾擋在他面前的手,抓着夏詩的手腕就往外邊闊步走過去。

華聯君剛用李嬸子打上來的井水擦了一會脖頸間的黏膩,回來的時候就看見一高一矮朝前面走了出去。

太陽強烈,目光昏花,眯起眼睛才勉強辨認出,矮的那個是夏詩,定睛一看,底下有兩只手扣在一起,不由地瞪大雙眼,問任莉,“那個是夏詩?”

“是的,老師。”任莉将面前兩人盡收眼底,外表見怪不怪,實則內心波瀾壯闊地吃瓜。

華聯君正要闊步追上了兩人,任莉将人攔下來,“不是你之前叮囑的,如果夏詩跟小靳總談不成就使用美人計,畢竟人家有張漂亮的臉蛋。”

“你懂什麽!”華聯君眼睜睜看院子外的黑色汽車啓動引擎絕塵而去,氣得連着冷哼兩聲。

任莉說:“老師,是您真不懂,夏詩呢,跟那個小靳總早就認識了,而且關系匪淺呢,你以為這項目,動辄幾百萬的事情,我們這些不懂經濟的書呆子跟人家做生意的人談,說定下就定下了?”

華聯君懵了一會兒,看着任莉臉上八卦的笑,頓了會兒,“你怎麽知道?”

“因為當初安晴之所以會到這裏來,就是小靳總安排的呀,”任莉說,“那個小靳總就是将夏詩會來這裏都算計進去了,所以才匆忙回國,一下飛機就往這裏趕。”

“我們都知道,”任莉壓低了聲音,跟華聯君說:“但你可千萬不要跟夏詩說呀。”

這邊夏詩被靳漸拉到了車上,瞥了一眼抿着唇一言不發的靳漸,見他啓動車子,就自己将安全帶系了上去。

車子急速開出去一段距離,快到讓夏詩心髒幾近停止跳動。

眼看前面是一段較為崎岖的羊腸小道,靳漸揉了揉眉心,踩剎車,将車子緩緩停了下來。

瞥了一眼臉色發白的夏詩,開了半扇車窗,掏出打火機,點了根煙,朝外面看過去。

夏詩眼睛直視前方,鼻尖萦繞着是蒼白迷茫的煙霧,即便車門開了排風扇,夏詩還是嗆了好大一口,在旁邊咳了起來。

夏詩一向不太能忍受得了煙味,靳漸是知道的。

現在嘛......

靳漸頓了一會兒,最終還是沉着臉将煙掐了,坐在車裏,緩緩開口,“你覺得我很奇怪,是不是。”

聲音低沉,又染上了幾分沙啞,像煙在喉頭飄飄渺渺纏繞了一層又一層。

夏詩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拿了張紙,将咳出的淚花擦幹淨,看向靳漸,“你生氣了。”

靳漸扯唇笑了笑,啓動引擎開始開車,并沒有再搭理夏詩。

“靳漸,你因為什麽生氣,總不能是因為一瓶水。”夏詩抿唇,看着靳漸,表情像是,只要你說,你說了我都可以聽下去,并且接受。

靳漸深深地瞥了一眼夏詩,打着手上方向盤,“重要麽。”

夏詩不想說話了,身子舒服地貼在靠背上,卻聽靳漸又說:“謝逾,我看他不爽,可以了?”

夏詩轉動靈動的眼睛看向靳漸,目光澄澈,幹幹淨淨地添上了幾分不解之色。

“少裝,”靳漸冷笑一聲,“你知道,我想說什麽。”

夏詩問:“這兒項目的事情應該很多吧,聽阿晴說,你們公司最近還打算着跟海外公司談項目。”

靳漸目空一切,仿佛對夏詩的話聞所未聞,開着車,一路就到了鎮上超市。

車停在一邊農藥店門口的半卷門處,頭頂的日頭被遮去了一半,車窗外是一碧如洗的藍天,天空幹淨到一片流雲都看不見。

夏詩拉開裏側的車門,正要下車,手腕被人捉住,對方驟然一用力,她整個人就被摔倒了皮座裏。

她嘶了一聲,擡起泛着水光的潋滟眼眸睨着靳漸,“怎麽了......”

“昨晚問我,今天又旁敲側擊問,”靳漸蹙眉冷道,“不就想我承認,我來這兒是因為相見你?”

夏詩是有一些懷疑,但靳漸這麽直接地說出來,夏詩倒不會再往自己臉上貼金了,甚至臉上有些燒紅,“沒......”

靳漸笑了,看向夏詩,一字一句地說:“是啊,我承認,我這次來西北是因為你。”

夏詩袖子底下的手指蜷了蜷,就聽靳漸說:“你前兩天在京市的時候,不是說回給我壁畫修複的方案給我,在哪呢?”

夏詩松了手掌,呼出一口氣,“我臨走的時候,将策劃書給蘇助理了。您沒看到嗎?”

“她沒給我,”想起蘇蓉,靳漸眯了眯眼睛,淡道,“我将她掉走了。”

聽到這話,夏詩驟然掀起眼簾看向靳漸。

靳漸自然捕捉到了夏詩眼裏一閃而過的震驚之色,蹙了蹙眉頭,“我把她掉走了。那貓也不是我讓她喂的,我不喜歡擅作主張的人待在身邊。”

夏詩輕輕嘆了口氣,“這是小靳總你們公司的事情。”

靳漸勾唇諷刺地笑笑,懶得跟夏詩拐彎抹角,直截了當:“我媽的話你就沒有半分芥蒂嗎?你如果沒有,為什麽,在聽見我媽提起蘇蓉後,就疏遠我了。”

夏詩盯着靳漸,不知道用什麽回應他。

靳漸抓着夏詩的手腕又想自己湊近了幾分,“當初我媽也找過你。”

夏詩幾乎是一瞬間就聽出靳漸話裏的當初是七年前,且這話不是疑問句,是肯定句。

搭在她手腕處的手掌溫度又滾燙了幾分,夏詩低垂着眼簾,內有淚花盈框,她壓根不敢擡頭。

豈不知,她不擡頭,自然也錯過了靳漸眼瞳裏偶有的幾分複雜之色流露。

“我當初不知道的,夏詩,”靳漸說話聲音難以言喻的沙啞,“我甚至是兩天前,才查到我媽當初找過你。”

一粒豆大的淚水滾在衣服裏,夏詩擡頭,吸了吸鼻子,手搭在靳漸手掌之上,輕輕挪開,“下去買水吧,再待下去就要錯過吃飯了。”

靳漸收回了手,坐在車上,沒下去,“你去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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