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面試
面試
盛夏，北方的天氣總是熱得人心裏發慌。
姜筳從出租車裏鑽出來，太陽透過讓人窒息的空氣，照到她只着短袖的手臂上，立時浮起一層粘膩的汗意。
她身側是一條郁郁蔥蔥的小徑。
姜筳走了大概十幾米，瞧見一扇掩蓋在白蘭樹下的鐵栅欄門，她認真辨認了一下門牌號碼——唐槐路十八號。
沒錯，就是這裏。
一陣輕風襲來，裹挾着絲絲涼意，姜筳一路上都在七上八下的心，終于跳動得稍微和緩了那麽一小點兒。
她從包裏取出紙巾，對着小圓鏡，小心翼翼地輕拭額頭上冒出來的汗珠。
一點一點，一觸即離，生怕花了精心化好的妝。
姜筳收好面紙，想了想，仍是不放心，便又對着鏡子補了補妝，這才把零零碎碎收回包裏，分類放好。
她輕撫胸口，深深吸氣，又大口呼出去，在心裏默數“一、二、三”，然後按下門鈴。
門畔“茲茲”聲響起，姜筳伸出手掌，推開了門。
這是一棟位于市郊的別墅，門內連着的先是姹紫嫣紅的小花園。
姜筳順着鵝卵石小徑剛走了兩步，擡頭一瞧，便看到了正門臺階上，長身而立的顧淵。
正是那張自己在心裏描繪了無數遍的臉啊！
姜筳瞬間怔住了，定定地看着他，像做夢一樣，一動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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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眉形，曲線濃密恰到好處；他的眼睛，那麽清澈，幹淨得仿佛能裝下整個星空。
鼻子挺立，唇瓣柔軟。
陽光透過樹縫，輕柔地灑在他細密的睫毛上，染上一層淡淡的金。
他的皮膚，白得幾乎透明；柔軟的頭發服服帖帖，陽光下呈迷人的深咖啡色。
整個人，美好得恰如剛從電影中，款款走出來的帥氣男主角。
氣質溫潤，透出一絲若有若無的憂郁。
“你是姜筳，對嗎？”
清澈的嗓音傳來，顧淵從臺階上大步邁下，沖着姜筳伸出他白皙的手掌。
姜筳如夢初醒般，慌慌張張地伸出手與他相握，一顆芳心，又不争氣地砰砰亂跳。
“對，對對，我是姜筳……顧，顧老師好。”
講話也變得結結巴巴，姜筳在心裏暗罵自己沒出息。
顧淵微微一笑，道：“不用客氣，叫我顧淵就好。”
聲音裏仿佛還透出幾點羞澀，美好的笑容，又幾乎晃了姜筳的眼。
她深呼吸，定定神：“好，謝謝您，顧淵。”
顧淵紳士地開門，讓姜筳先進。
姜筳進門後，彎腰脫下自己的小高跟，看見鞋櫃旁擺放的一次性拖鞋，問：“我可以換這個嗎？”
顧淵點頭。
姜筳換好鞋，把自己的黑色小高跟沿着鞋櫃角落，整齊地擺放在拖鞋原先的位置上，幾乎不差分毫。
顧淵不着痕跡地看了一眼。
進門即是寬大的客廳，主打.黑白兩色，裝飾簡潔，纖塵不染。
客廳一角擺放着一張原木色的桌子，桌子隔壁就是開放式廚房。
顧淵引着姜筳來到桌前，兩人相鄰坐好，彼此呈九十度角，既不過分親近，也不過分疏遠。
桌子上擺着一碟五彩缤紛的馬卡龍。
顧淵問：“姜筳，你喝什麽？”
姜筳：“水就好，謝謝。”
顧淵從廚房櫃子裏拿出一個透明玻璃杯，擰開一瓶礦泉水，倒了一點在杯子裏，倒掉，再倒了一點，又在盥洗池裏倒掉。
然後才倒了滿滿一杯礦泉水，遞到姜筳面前。
見她面露疑惑，顧淵解釋道：“杯子有點髒。”
姜筳“哦”了一聲，拿過杯子拿眼一掃，疑惑地想：很幹淨呀！
她沒有多理會，露出笑容，燦爛中透出一點羞澀：“謝謝您，顧淵。”
顧淵笑了一下，也坐下，開口問姜筳：“你是來應聘我個人助理的，對吧？”
姜筳輕抿一小口水，點頭。
“嗯……《明星探案》節目邀請我做案情設計和現場布置指導。所以，我想請一個助理，具體就負責跟我去現場，還有事前的準備事宜。等這個節目結束了，如果你願意，也可以繼續幫我整理創作資料，以及處理一些日常事務。工資一個月一萬，負責五險一金。”
姜筳睜圓了自己的眼睛，幾乎抑制不住裏面四溢的粉紅泡泡。
她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顧淵那一翕一合的唇，心道：不給錢我都來，何況這麽多錢！
顧淵問：“那你簡單說說你的情況？”
姜筳再抿了一口水，把杯子輕輕放下，說：“我叫姜筳，二十二歲。中文系畢業，課餘時間在青江原創網上寫小說，文字功底還可以，英文也過了六級，查閱外文資料沒有問題。我拜讀過您所有的着作，自認為對您的寫作內容和風格還算了解，希望能勝任您助理一職。”
顧淵：“嗯，你的簡歷我看過了，很不錯。你平常喜歡做什麽？”
“我，我喜歡讀書，旅游，偶爾打打游戲，就是一般女生會喜歡的那些。”
顧淵再問：“那你會開車嗎？”
問到自己不是特別擅長的領域，姜筳只心虛地點了下頭。
她游移的目光挪到馬卡龍上，五顏六色的看起來好吸引人。
她轉移話題問顧淵：“我可以嘗一下嗎？”
顧淵點頭。
姜筳拿起一塊綠色抹茶的馬卡龍，輕咬一口，拿紙巾接着掉落的渣渣。
清香甜膩的滋味入口，她這才感覺自在了些。
三兩口咽下整顆馬卡龍，姜筳又用紙巾輕輕沾了沾唇角，再把紙巾折幾折，疊成一個小小的方塊兒，整齊地放在杯子邊。
姜筳終于想好了措辭：“我上大學的時候考了駕照，平時開車不是特別多。但我開車很小心，從來沒有發生過任何交通事故。”
顧淵點點頭：“你有駕照就可以，我不會開車。”
姜筳有點詫異，卻知趣地沒有多問。
她的目光，重新被馬卡龍所吸引。
中間被抽出一塊的馬卡龍，擺放得不再那麽賞心悅目。
姜筳蠢蠢欲動的手指，不由自主地伸出去，将馬卡龍一顆一顆，重新擺放整齊。
“你在幹什麽？”顧淵突然問。
姜筳的手指，“嗖”地一下縮回來，她紅了臉，不好意思地解釋：“對不起，我處女座，還有點強迫症。”
“強迫症”三個字，仿佛引起了顧淵的好奇之心。
他端詳的目光，仔仔細細掃遍姜筳全身。
柔順的黑色長發整齊地披在肩頭，留海兒一絲不亂。
一張臉眉目如畫，幹淨清透。
白色短袖襯衣，沒有任何褶皺。
黑色西褲的中線，也熨燙得筆直。
顧淵輕笑出聲：“好巧，我也有點強迫症。”
姜筳板得很直的肩膀，如釋重負般松懈下來。
居然與顧淵有同樣的小毛病，這可真是意外的驚喜。
姜筳上身微微前傾，笑容輕松：“其實我進來時，看到客廳裏處處擺放得十分整齊，好像沒有人在住一樣，就覺得您可能也……”
顧淵唇角彎起，打斷她客氣的稱呼：“姜筳，你要是再‘您’來‘您’去，我可不會雇你。”
姜筳眼睛一亮：“那你是說，我通過了面試？”
顧淵點頭：“你稍等。”随即起身去了書房。
姜筳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好運。
她一手撫在起伏不停的胸前，另一只手捂在差點驚呼出聲的唇上。
半晌，終于平複下來。
她又想起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姜筳拉開包包拉鏈，從裏面拿出一本書，平整地放在桌上。
顧淵手裏拿着一個白色文件夾，大步流星地走了出來。
他打開文件夾，取出兩份合同。
白玉般的手指，旋開一根鋼筆，又扣上，再次旋開，遞給姜筳，說：“看看合同，沒問題的話，就簽字吧。”
姜筳将面前的書，輕輕往前一推：“顧淵，你能不能給我簽個名？”
顧淵一怔，問：“你不會還是我的狂熱粉絲吧？”
姜筳猛搖頭：“絕對不是！我非常理智地粉你，只是很喜歡你的作品。”
“工作和生活我分得很清楚的。”
她信誓旦旦，就差舉起右手說“我發誓”了。
顧淵似乎還有點猶豫，姜筳再次把書往前推了推：“這是我最喜歡的一本。麻煩你先簽個名，我再簽合同。簽完合同，我們就是純粹的工作關系。所以，這種私人的事情，必須要在簽合同前完成。”
顧淵左眼一眨，再眨，清透的目光仿佛能看穿姜筳的內心。
姜筳也眨眨眼，露出自己練習了無數次的真誠笑容。
顧淵打開書的扉頁：“好。”
**
姜筳夢幻般地出門，走路都像飄在雲端。
從顧淵家前的小巷拐到大路上後，她迎着熾熱的太陽，踩着小高跟，又“噠噠噠”往前走了十幾米，這才停下來，回頭瞧了一眼，沒人，很好。
“YES！”
姜筳用力握拳，将拳頭狠狠向下一壓，興奮地跳起來。
高跟鞋瞬間離開地面，空中停留不到零點一秒，落地時，細跟卻悲催地歪向一旁。
“哎呀！”樂極生悲，說得就是此刻的姜筳。
不過，崴腳也不能影響她的好心情。
她伸手招了一輛出租車，一瘸一拐地坐進車裏，把裝着簽名書跟合同的包包，輕輕在自己腿邊放好，拿出手機發短信。
“劉叔叔，謝謝您！我通過面試，正式成為顧淵的助理了！”
很快，劉叔叔回道：“不愧是姜主編的女兒，連挑剔的顧淵都拿得下來。恭喜你，小筳！”
姜筳回：“顧淵很好說話的。”
劉叔叔回：“這你可就錯了，之前我介紹了不下十個助理，都被他拒掉了。當然，她們都沒有小筳你優秀。”
姜筳又跟劉叔叔客氣了兩句，便不再回。
然後，她依舊抑制不住自己內心的激動，在朋友圈分享她的爆炸性新聞：“我要跟男神親密接觸了！”
知道內情的夏爽，頭一個評論：“面試成功？顧淵真人還是男神？照片沒有幻滅？”
姜筳飛快地回複：“真人比照片更帥！”
夏爽：“啊啊啊啊！為了帥哥，我要去看顧淵的書！小亭子，你家裏那一摞書借我看！”
姜筳：“你又不愛看懸疑破案。”
夏爽：“只要是帥哥寫的，我都愛看。”
姜筳：“帥哥是我的！書也是我的！不借！想看自己去買！”
夏爽：“太不夠意思了！我之前還教你面試秘訣呢！過河拆橋啊小亭子！”
姜筳：“啦啦啦啦啦！你咬我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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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姜筳洗去全身的粘膩，素着一雙手，小心翼翼地從包裏取出簽名書跟合同。
她打開扉頁，笑意瞬間直達眼底：“姜筳，願你永遠快樂。”後面是熟悉的簽名——顧淵。
憑借父親是顧淵合作出版社主編的關系，簽名書她有一整套。
可當面簽下的，還特地寫了祝福語的，這是唯一一本。
她合上書，轉而打開旁邊的合同，翻到尾頁。
她臉上的笑容微微羞澀，兩個人的簽名并排在一起——這也是第一次。
姜筳打開抽屜，從裏面取出一張雜志上剪下來的照片。
上面的顧淵年少許多，眉目如清溪，他唇角輕彎，雙眼透過照片與時光，含着溫柔的笑意，看着姜筳。
姜筳将照片貼上臉頰，輕輕摩挲了好一會兒，然後珍惜地放進簽名書中間，與合同一起，仿佛收藏自己最愛的珍寶，小心翼翼地藏在抽屜最裏面。
然後，“咔噠”一聲，她還給抽屜上了把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