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一場春天

一場春天

回了酒店之後,許廷川沒有先回房間,而是跟着姜可瑜去了她的房間。

“雲醫生說你的傷口還有些發炎,我看看。”

“不用了吧,沒什麽事。”姜可瑜下意識地拒絕,但是胳膊上這會确實有些又疼又癢,她伸手隔着衣服摸了摸,觸碰到凹凸不平的地方時,疼得微微皺起眉。

“不行,發炎的話要及時處理。”許廷川什麽都能依着姜可瑜,唯獨這種身體健康上的大事不行。

坐在窗邊,難得這今日沒有槍響,可以打開窗戶透口氣,只有微末的風吹進來,滑過露在外面的皮膚,有一點點癢。

線已經拆掉了,但是發炎的位置确實是已經紅腫起來,才擦了藥,但是沒怎麽見效。

“等我下,我房間有其他的藥。”許廷川看着傷口,嚴肅了起來,去取了藥,很快回來,坐在姜可瑜身邊,幫她仔細地上藥。

“忍一下,有點疼。”

這條難看的疤痕最終還是被他看見了,姜可瑜低着頭,感覺到臉有些燙,也不吭聲。

冰涼的藥物塗在裸露的皮膚上,刺激性很強。

傷口發炎是常見的事,人體的免疫系統正在工作,不适和發燒也都算是正常。許廷川檢查上藥之後,姜可瑜就讓他先回了自己的房間,他也難得休息,總得好好睡一下。

姜可瑜草草吃了午飯,又檢查了一遍自己拍的照片,在電腦前猶豫了很久,打開了之前一直編輯的文檔,對着鍵盤輸出。

大概寫了一兩個小時,黃昏時分的時候,她覺得有些冷,找了厚一點的外套穿上還是覺得不夠,摸了摸額頭才發覺有點燙。

在這,也不能馬上買到退燒藥,姜可瑜不想去打擾許廷川,喝了點水,想着睡一覺就好了,沒想到迷迷糊糊睡着越燒越厲害。

等到再恍惚睜開眼的時候,天已經完全黑了,外面接二連三的有槍炮聲,窗戶又被封起來,她被吵醒,頭疼欲裂,許廷川正坐在她床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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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飯之後他來敲門,一直沒人應,他才進來怕是出了什麽意外,才發現她燒得厲害。

喂了一點退燒藥,但不會很快起作用,這會水電正常就拿了毛巾給她物理降溫。

“哥。”姜可瑜呼吸很沉,意識迷離,看了看外面,“外面又打起來了嗎?”

“嗯。”許廷川又摸了摸她的額頭,感覺溫度下來了一些,“藥應該起作用了,你再睡一會,明早起來應該就會退燒。”

只開了床頭的一盞小燈,姜可瑜還暈暈乎乎,渾身上下都沒什麽力氣,看不太清許廷川的面容,只能隐約瞧見輪廓。只能聽話地點點頭,裹緊了被子,閉上眼。

這一晚燒得厲害,意識混亂,她睡得很不安穩。夢裏她和許廷川又回了南湖,回到了他們生長的院子,夢斷斷續續,後面不知道怎麽,她迷路了,怎麽也回不家,她吓出一身的汗……

一場亂七八糟的夢,一直到天明,姜可瑜再起來,燒已經退了,天完全亮了,透過玻璃只能看到一些濃重的煙霧,大概是交戰的地方飄過來的。

許廷川已經不在房間裏了,姜可瑜拿起手機,看見了他留的消息。

“姐,你起來了嗎?”

門外傳來敲門聲,是沈從骁在喊她出新的采訪任務。

“來了!等一下!”姜可瑜拿濕巾擦了一把臉,帶上自己的設備,套上防彈衣跟着沈從骁出了門。

來這這麽久,姜可瑜已經完全适應了這裏的節奏,從剛開始聽到槍聲緊張得不像樣,到現在臨危不亂,哪裏有狀況都沖在第一線。

她甚至都在想,等到短暫熄火,真的幸運活着回到北川的時候,是不是都不能适應安全的生活環境。

沈從骁一邊開車一邊說着情況,姜可瑜迅速反應,帶上頭盔,每一個細胞都緊張起來。

以前生活在北川的溫室裏,大大小小也不過是采訪一下無聊的居民瑣事,娛樂圈的八卦新聞。哪裏需要就往哪裏塞。到這裏她才真正覺得自己成為了沖在最前線的傳媒工作者。雖然辛苦,雖然危險,但每一刻都很有意義。

和沈從骁的配合也越來越順利,他們知道哪裏最好找到拍攝點,也知道怎麽更好地采訪取景,更好地保護自己。

沈從骁比他小兩歲,剛大學畢業,就跟着她這麽一個在臺裏也不怎麽受待見的人出來上戰場,也是有勇氣。姜可瑜從小失去弟弟,朝夕長處,也早就把沈從骁當做弟弟一樣看待。

有驚無險,他們又一次完成了報道,但是在東躲西藏的過程中,姜可瑜才剛剛長上的傷口又裂開了,這會透過袖子的布料,正在往外滲血。

“姐,你傷口還在流血,我還是送你去醫院找許醫生或者雲醫生看一下吧。”

姜可瑜沉默地想着。傷口倒是不打緊,她也不嬌氣,可以回去簡單處理一下了事。

但早上許廷川都沒來得及和她說一下就去了醫院,應該是遇到了緊急情況人手不夠。剛剛交火的地方又離醫院不遠,她有點擔心,想去看一眼許廷川再回去。

“好。”想到這,姜可瑜沒有拒絕點點應下了,心裏想着确認許廷川安然無事就回去。

醫院又是一副人仰馬翻的景象,門口坐着附近過來避難的市民。經歷了一天一夜的搶救,空氣裏的血腥氣味散掉了不少,醫護人員忙了好久,終于可以稍微松一口氣。

姜可瑜沒找見黃皮膚的面孔,被另外一位外籍護士簡單包紮了一下,勉強止住了血。

在醫療援助點又等了一會,姜可瑜才在病區看見剛忙完的許廷川。

一如既往,帶着醫用口罩,戴着眼鏡,大概是忙了整整一天,滿臉倦意,在看見姜可瑜那一刻愣住,然後笑了一下,朝着她走過來。

姜可瑜站在角落,還沒等許廷川走近,忽然一聲巨響緊跟着的是劇烈的搖晃。

是爆炸。

本來有些病區就是臨時搭建并不結實,眼下屋頂搖搖欲墜,塵土飛揚,沒撐住幾秒就塌了。

姜可瑜站在原地,迅速地反應,但已經來不及了,剛要邁開步子,就被沖過來的許廷川按在了懷裏,逼退在唯一挺立着的牆角。

“別動!”

許廷川跨步到她身邊,一把把她拽進懷裏,死死地護住她的頭。

劇烈的聲響震得姜可瑜足足有一分鐘都完全聽不見除了電波聲以外的任何聲音。眼前從明亮到漆黑,她只能感受到有人把她護在懷裏。

武裝力量确實是不能進入醫療區域,但是交火的地方太近了,難免受到了影響。

姜可瑜緊張地抱着許廷川,呼吸紊亂,心懸着快要蹦出嗓子眼,劇烈的跳動讓她一時半會都難以适應。

“哥......”她顫抖着叫。

許廷川護着姜可瑜的頭,手被落下的石塊狠狠砸了一下,他皺着眉一聲也沒吭,聽到她在叫他,小心地安撫了一句。

“我在,沒事的,沒事的。”

也顧不上手的疼,許廷川冷靜地看了一圈,掩埋的也不深,能聽到外面其他醫護人員的呼喊聲。

倒塌的只是臨時的一個病區,好在沒多久就有人來過來,他們站在牆角也沒受到其他損傷,很快就被救了出來。

姜可瑜被許廷川護在懷裏,除了胳膊原本的傷流了點血,其餘都只是一些小擦傷沒什麽大礙。

倒是許廷川,手護着姜可瑜的頭,被狠狠砸了一下,一直流血,完全不能動,應該是傷到了骨頭。

處理的時候,許廷川讓她出去,可她偏偏不肯,就守在旁邊,淚眼汪汪地看着,看着那片血肉模糊自責到了頂點。

許廷川疼得臉色發白,額頭上都是汗,還不忘安慰姜可瑜。

“不行,得手術。”雲柔看了一下狀況趕緊安排。

這雙手要是傷到了神經,指尖靈活度下降,可就再也不能當醫生做手術了。

姜可瑜聽到要手術,眼淚當時就掉了下來。

許廷川的手生得很好看,十指修長,骨節分明,格外顯得受傷的樣子有些觸目驚心。

“哥......”

“沒事的,手術也是處理傷口的一種方式,你乖乖回去,明天哥哥去酒店找你。”許廷川已經快要忍受不了那種劇烈的疼了,他盡可能地放慢語速,看起來并不那麽的痛苦,用沒受傷的手摸了摸她的頭,朝着她努力地笑了一下。

“我不走,我就在這等你。”姜可瑜堅持。

“聽......聽話。”許廷川磕磕絆絆地說了最後一句話,目光落在姜可瑜的臉上,真誠又稍微帶了一點點命令要求的意味。

姜可瑜看了看許廷川,眼淚順着臉頰滑落到嘴邊,又苦又澀。

醫院這麽多人,又剛發生爆炸和倒塌,她知道他是為了她的安全着想,可是她只是想陪在他身邊。

但他卻還是,執意想把她推開......

姜可瑜的眼睛裏又浮起了一層淚水,強忍着沒有流下來,最後還是聽話地站起來,跟着沈從骁一步三回頭地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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