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南湖舊事

南湖舊事

車速飛快,奔馳的風裏,許廷川很清晰地聽見了姜可瑜的話,搭在雙膝上的手下意識地攥緊,能明顯感受到心脆生生地疼了一下。

她剛在......在說什麽?

讓他接受黃恩寧?

許廷川很難表述此刻的心情,只是覺得難過到甚至無法呼吸,空氣裏游走的氧氣顆粒都那麽燒灼滾燙。

姜可瑜擡頭看向他,從他的臉上分明捕捉到了失落和詫異的神色,但她的目光不敢停留,迅速地收回來飄向窗外。

許廷川半天都沒吭聲,因為他根本不知道怎麽回答,是該答應還是該拒絕,最後只是輕輕嗯了一下。

這一路,兩個人都沒再開口。

那些道路兩邊的梧桐樹飛快地從眼前掠過,許廷川覺得心隐隐作痛,像是快要碎掉了一樣。

六年過去了,她已經長大了,已經不再需要他寸步不離的守護和陪伴了。

回到院子的時候,天色已經暗了,熱水已經燒開了,羊肉和各種食材,做好的月餅一個個羅列在盤子上,精致小巧,看起來味道就不錯。

姜可瑜落座在爺爺奶奶那邊,其實已經沒什麽胃口了。

疫苗的不良反應還是有的,打過的那只胳膊酸疼的厲害,舉起筷子都有點費力。

許廷川就坐在她旁邊,出于本能幫她夾菜,但是快要落在她盤子裏的那一刻又遲鈍了半刻,小心地看向她,最後輕輕地放下。

這頓飯的時間,許廷川遠遠比她更難熬,更心痛。

院子裏的桂花樹已經開花了,晚風吹過來,空氣裏夾雜着淡淡的花香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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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該是一個幸福的中秋的,怎麽又會和這各自流浪的六年一樣,分秒難捱。

姜可瑜也懶得夾菜了,大口大口地給自己灌冰可樂,直到那種冰涼的飽脹感充斥了整個胃,才勉強覺得心裏沒那麽空。

“少喝一點冰的,打了疫苗要忌生冷。”許廷川再難過,還是不能不關心她。

氣她為什麽說這樣的話,失落又難受,但還是時時刻刻想着她。

姜可瑜挪開了拿着杯子的手,很乖地點了點頭。

吃過飯,她就上了樓,針口的位置很癢,她克制不住,隔着衣服抓,又疼又難受,窩在床上,一聲不吭。

許嘉悅還在樓下沒上來,她有私密的空間可以盡情地難過一會,蓋着被子,一閉上眼滿腦子都是許廷川的臉。

門外傳來敲門聲,她以為是許嘉悅上來了,打開門才發現是許廷川。

“打了疫苗,不能沾水,拿熱毛巾敷一下,會舒服一點。”許廷川把用熱水打濕過的毛巾遞給姜可瑜,口氣有些低落,見她接過去,只是又多囑咐了一句早點休息就回了自己的房間。

門關上的聲音格外刺耳,許廷川面對着空蕩的房間站了很久,然後去洗澡,刷牙,強制自己不去想今天姜可瑜說的話。

但那句話依然反反複複地在耳邊響起,每一次響起,他都覺得如同窒息一般痛苦和難受。

熱氣萦繞的浴室,他扶着牆壁,垂着眼睛,低下頭映入眼簾的又是胸前那道醒目的疤痕,他只好閉上眼,水珠從發尖滑落,一滴又一滴。

他是沒有想過占有她,但被她主動推開的那一刻,他切切實實地感受到了心碎裂的疼痛。

只是一點點私心,安靜陪着她,照顧她,和從前一樣,這麽一點點都不可以嗎?

擦幹身體,這一晚,他連藥都沒塗,只是潦草地穿上衣服躺下,捂住胸口,無心睡眠。

中秋之後,許廷川和姜可瑜也準備要回北川了,臨行的前一天,出于爺爺奶奶的叮囑,兩人帶上許嘉航許嘉悅兄妹倆一起在南湖玩了一天。

去寺廟上了上香,還去湖邊劃了船,晚上勉強湊在一起吃了頓飯,別別扭扭,食不知味。

中間,姜可瑜去上了趟洗手間,洗了把臉,稍微補了一點口紅,讓自己看起來精氣神稍微好一些。

從洗手間出來的時候,在門口遇見了許嘉航。

許嘉航喝了酒,這會有點最醉醺醺的,看姜可瑜出來,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幾秒,不懷好意地笑了一下湊近。

濃烈的酒氣鋪面而來,姜可瑜适應不了,但出于尊重還是沒退步,禮貌地說了一聲先回去了,卻沒想到剛邁出一步就被他攔住。

姜可瑜平常不太最新打扮,和那種世家仔細雕琢的小姐們不一樣,柔軟的長發一般披散開,穿一些淺色素氣的衣服,眉眼溫柔,妝容感不太強,反倒是有種清水出芙蓉的淡雅疏離之美。

許嘉航平常就不着四六,生意做不明白,吃喝嫖賭一個也落不下。酒吧夜店的常客,鮮嫩的妹妹身邊一波又一波地換,這會酒喝上了頭,又開始犯病。朝前又走了一步,略帶玩味地伸手去挑姜可瑜的下巴,吓了她一跳,趕緊躲開。

“你幹什麽?”

“你裝什麽?你一個許家的養女,做夢都想爬進許家的門吧,我能看上你,不是正遂了你心意。”許嘉航一臉的不屑和施舍,伸手去抓住姜可瑜的肩膀,不管不顧地往上貼,根本躲都躲不掉,她被死死禁锢住,承受他鋪面而來的親近,吓得直接叫出了聲。

還沒等她繼續大喊出來,手上的力量松掉了,緊接着眼前有身影閃過,傳來了許嘉航痛苦的哀嚎。

等到她反應過來的時候,許嘉航已經痛苦地捂着臉倒在一邊,她驚魂未定擡頭看,是許廷川。

“你沒事吧?”

許廷川見姜可瑜好半天不回來了,許嘉航後面也過去了,他不放心來看看。

他只看到了姜可瑜在掙紮,不知道許嘉航到底還有沒有做什麽更過分的舉動,見姜可瑜惶恐地搖頭,眼睛裏一下子起了水霧,氣不打一處來,回手又給了許嘉航很重的一拳,罵了句髒話。

“你他媽瘋了許廷川!為了一個外人打老子!”許嘉航也動起手,兩個人扭打在一起。

許廷川先心病手術之後一直有在遵醫囑地慢慢鍛煉,反倒是許嘉航在舒适圈蜷縮的公子哥一個,花拳秀玉腿完全抵不住,沒幾下就落了下風。

場面很亂,姜可瑜吓壞了,這麽多年,她從來沒見許廷川發過這麽大脾氣,好像下一秒就要把許嘉航撕碎了一樣。

很多人圍過來,包括許嘉悅。

“大哥大哥!你先,你先松開哥哥!”許嘉悅也吓壞了,趕緊求情。

許廷川深吸了口氣,狹長的雙眼裏是那種吓人的陰郁,拽着許嘉航的衣領,眼神死死地盯住他,嘴角微微下壓着,努力不讓怒火侵蝕掉最後的理智。

“我警告你,再敢碰她,我剁了你的手!”

許廷川說話的聲音不是很大,但是是個人都能感受到那種窒息的壓迫感。

“你他媽敢!敢為了這麽個婊子打我?你完了!”許嘉航滿嘴的血沫子,梗着脖子嘴硬。

許廷川聽到刺耳的那兩個字,火氣再也控制不住,氣的發抖。順手拿起洗手間外,走廊的一個擺設的小花瓶朝着許嘉航的腦袋敲了過去。

“大哥!”

地上落滿了花瓶碎片,許嘉航的頭頂冒出鮮血,周圍所有的人都吓得噤了聲。

空氣裏有碎裂響聲的回音。

“你試試?看我敢不敢?”

寂靜過後,許廷川的聲音響起,很短的一句話,透頂的滲人感。

姜可瑜吓壞了,眼淚刷一下掉下來,去拽許廷川的衣角,一個字也說不出,害怕地顫抖。

許廷川扔掉了手裏花瓶手把,往後退了一步,緊緊地攥住了姜可瑜的手,手心裏是被花瓶碎片棱角割破流出的鮮血。

不知道是誰報了警,警察趕到後帶走了許廷川,許嘉航被許嘉悅送去了醫院。

許廷川不想讓姜可瑜跟着他去警局,臨走前囑咐她先回院子,等他回來。

一地狼藉,一晚上的鬧劇。

許廷川配合警察的問話,認罰認賠償,就是不道歉。好在許嘉航只是皮外傷,縫了幾針,血流得多,看着吓人而已。

許嘉悅連夜給父母打了電話,父母雖然生氣知道許廷川理虧,但想到家裏的生意,還是強迫許嘉航接受了和解。

許廷川交了賠償和警察說了聲抱歉添麻煩了。

回去的時候,心髒已經不太舒服,昨晚生那麽大氣,用動手打了人,此刻自己也難受得厲害,手心裏的傷也沒處理,勉強在路上咽了兩顆随身帶的藥,扶着槍斃走到巷子口,在臺階上原地坐了好一會,勉強好了一些,神色如常,才敢回到院子。

夜已經很深了,許兆義和周婉華已經睡了,姜可瑜沒敢告訴他們實情,随便找了個理由搪塞,自己一個人坐在院子裏,等着許廷川回來。這幾個小時,大腦一片空白,驚魂未定。

直到,院子的門被推開,她擡起頭看見許廷川的那一刻,懸着的心才肯放下,一瞬間,眼淚止不住地掉下來,哽咽着半天喊了一聲。

“哥。”

許廷川的嘴角還有一點點的幹涸的血跡,沒帶眼鏡,清澈透亮的眼鏡和晚上打架的時候判若兩人,充滿了溫柔的目光,應了一聲。

“阿瑜,哥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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