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明天會更好

明天會更好

許廷川再回去的時候,天都已經快亮了。

推文進去的時候,他刻意地把動作放輕,怕吵醒姜可瑜,但才換了鞋,還沒走到卧室,就現在客廳看見了窩在沙發一角的姜可瑜。

他走過去,蹲下來,輕輕地摸了摸她的頭發。

姜可瑜本身也沒睡熟,許廷川的掌心剛落在她身上,她就掙紮着醒過來,迷迷糊糊地喊了一聲哥。

“怎麽睡在這?”

姜可瑜不答,只是想等着許廷川。她也沒再問什麽醫院的情況,只是張開雙臂,環抱住許廷川的脖子,把頭靠在他肩膀,明目張膽地撒嬌。

許廷川感受到懷裏的溫熱,心暖了一下,微微揚起嘴角,然後雙臂用力将她整個人抱起來,一手拖着她的大腿,一手托着她的屁股。

姜可瑜也很配合,随着他的力氣,從沙發上起來,雙腿盤上他精壯的腰。

“寶貝,把燈關了。”貼着她的耳邊,他說得很輕,頗有些纏綿的意味。

姜可瑜不做聲地照做,熄了客廳的壁燈。

天才微微有些亮,只能模糊地看清屋子裏大致的情況,許廷川抱着她,一邊往卧室裏走,一邊克制不住地的吻着她。

她放在柔軟的床上,他湊近重新封堵着她的唇舌,覺得眼鏡有些礙事,往前湊了湊,她馬上就會意,伸手乖巧地替他摘掉。

依舊沒有開燈,昏暗裏還夾雜着一些渺茫的亮光。

又是個纏綿的夜晚,折騰了一圈,等到洗過澡,重新躺下準備睡的時候,天都已經亮了。

姜可瑜沒什麽力氣,乖乖地抱着許廷川,閉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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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睡到了下午,直到電話打進來,許廷川被吵醒,看了看懷裏正睡得安穩的人,許廷川按了靜音,起身去客廳去接。

許聖炎的情況穩定了一些,黎念和黃恩寧已經回家了,許嘉悅守在醫院,一直在等許嘉航過來,但等了一晚非但沒等到,卻等來了許嘉航在外面和人打架進了公安局的消息。

她一時想不到找誰,只能打給了許廷川。

許廷川皺着眉,挂了電話,回到卧室看了看還在熟睡着的姜可瑜,本不想吵醒她,但還是在準備出門的時候聽到卧室稀稀疏疏的聲響,她披了件外套,站在他身後。

“我陪你一起去吧。”姜可瑜說得平靜淡然。

許廷川望着她的眼睛,不忍心拒絕,知道她的擔憂和關心,最終帶着她一起去了。

許嘉航已經被拘留,被打的人情況不太好,人已經在重症監護室了,對方家屬情緒相當激動,拒不接受調節和道歉。

黃恩寧和許嘉悅都在,被家屬們圍在中間,直到許廷川過來,才跟着警察去處理。

姜可瑜跟着許廷川走得急,沒有化妝,身上裹着大衣和圍巾,紮着很低的馬尾辮。她看了看站在大廳裏龐然無措的兩個人,緩步走過去,安慰了許嘉悅兩句。

畢竟,那也是一直對許廷川還不錯的親妹妹。

她走過去,挨着她坐下,輕輕拍了拍她的背。

“可瑜姐姐。”許嘉悅看着姜可瑜,也說不出什麽,一臉的擔憂和委屈,眼睛哭過紅腫着,半靠着她的肩膀。

坐在一起,總是有目光交錯的時候,黃恩寧和姜可瑜彼此對望的幾秒裏,她第一次覺得自己的人生這樣失敗。

自小家境優渥,名校畢業,北川城無數的公子哥都暗戳戳地向她表達好感,她卻從中選了個最爛的,結婚生子,浪費了她一整年的時間,連她自己的設計事業都耽誤了。她原以為結婚之後,許嘉航可以收心,有黃家的幫助,許氏的繼承人一定是他。卻不想他爛泥巴扶不上牆,別說繼承人了,許氏任何一個管理層的位置,他都匹配不起。

但,現在後悔也來不及了,黃恩寧覺得丢臉至極。

相反,姜可瑜一個從小失去雙親的許家挂名養女,成年之後就馬上和許家撇清了關系。不管許廷川當時有多麽醜陋的身體,不管他是什麽身份,她都堅定不移地從沒想過放棄他。

現在,這樣的幸福,也是她應得的。

而她自己,卻只能承受着自己錯誤選擇帶來的惡果。

黃恩寧苦笑了一下,微微皺了皺眉,腦海裏閃過襁褓中的孩子,陷入糾結。

還沒等許廷川和警察交涉完,蘇辰毓冒着雪過來了。黃恩寧不敢告訴父母,只能給他打電話。

“舅舅。”黃恩寧終于看見了自己的親人,眼淚一下子掉出來,起身走過去。

姜可瑜聞聲回過頭,看到是蘇辰毓的時候,默不作聲,只是稍微點了點頭。

蘇辰毓也朝她禮貌地微微颔首,看了看站在身旁,一臉憔悴的黃恩寧,幫着她扣緊了大衣的扣子,“才出月子,就這麽折騰自己?”

黃恩寧不吭聲,委屈到了極點。自小驕傲又好面子,始終不肯和家裏人承認自己過得很差,這會終于繃不住了。

“走,姐姐和姐夫都在家等着呢,舅舅帶你回去。”蘇辰毓擦掉了黃恩寧的眼來,轉身看了看姜可瑜,猜到許廷川大概也在,把叮囑的話又咽了回去,告別之後,帶着黃恩寧離開了公安局,一點也沒想插手許嘉航的事。

黃恩寧怎麽也是黃家唯一的女兒,也是他蘇辰毓一直寵着的外甥女。許家再有錢有勢,生出這麽個混賬兒子,就得自負惡果。黃家,蘇家,只管護着黃恩寧,不去找許嘉航算賬已經算是給足了許家面子。

雪還在下着,明明都快春天了,還是拼命地倒春寒,老是毫無預兆地降溫。

黃恩寧走後,又是好長時間,許廷川才出來。

對方家屬拒絕和解,一切要等着人從icu出來才能判定。

姜可瑜和許廷川送許嘉悅先回了許家,又折返回了醫院看了看許聖炎的情況。

回來的路上,許廷川一直都沉默着,看不出什麽情緒,但姜可瑜知道他大概不怎麽好受。

許聖炎的事還在瞞着周婉華,老人家年紀大了。加上許兆義還在世的時候,和兒子鬧得很僵,所以也不是日日都聯系,一時不會露餡。

回家本來想安穩地吃個飯,還沒等換過衣服,神經的疼痛又一次侵襲,許廷川在卧室栽倒在床上,半天都沒爬起來,出了一身汗。

身體,心理,都飽受着折磨。

許廷川是不想再去管許家的事的,但真的事到臨頭,他又還是管了。

疼過之後的身體異常的脆弱和敏感,許廷川安靜地坐在床邊,并沒有開卧室的燈,雙手交叉,低垂着頭。

直到,卧室的門被打開,一道光亮落進來。

姜可瑜站在他面前,然後緩緩蹲下來,仰頭看着他,又心疼地幫他抹掉臉上的汗水。

他不說,她就不問,只是陪着他,又心疼又難受。

許廷川輕嘆了口氣,無助又失意地看着姜可瑜,好一會才開口,“阿瑜。”

“我在的。”

接着卧室外飄進來的燈光,姜可瑜清晰看見了許廷川的眼睛,眼眶微紅,溢滿了淚水,又夾雜着掙紮的目光。

“我不想管許家的事的,但......我做不到,嘉悅還小,許聖炎,畢竟是爺爺的親生兒子,我......”許廷川強忍着淚水,也不是傷心,只是想起了自己過往受到的傷害,又禁不住的寒心。

“沒關系的,那我們就好好把這些事處理好再回南湖,你想做什麽,就去做。”姜可瑜能明白他的掙紮。

她緊緊地抱住他,打心裏地支持他所有的決定。

血緣最沒道理,也最割舍不掉。只要許廷川願意,她會竭盡所能地幫助他。

其實,許廷川也沒打算原諒許家,原諒父母,只是不能眼睜睜看着爺爺在這個世界上的血脈過得慘淡。

好在,姜可瑜能明白他的心,站在他身旁,默默地陪着他。

許嘉航打成重傷的人本來就有基礎病,在icu沒撐幾天就死了。家屬拒不接受任何和解的方案,打起了官司。許家找的律師也明确表示,官司只有輸的份兒,最多争取讓許嘉航少判幾年。還沒等官司打完,黃家也找了律師開始拟定離婚協議,黃恩寧帶着孩子很快離開了許家。

許聖炎出了icu,但一直都沒醒過來,同事私下找許廷川談過,大概意思是這輩子再醒過來的希望不大了。

歷經波折,許氏的股價一跌再跌,公司內部一團糟,黎念一個人,沒撐幾天就病倒了。

曾經在北川城呼風喚雨的許家,一夕之間隕落,風光不再。

許廷川并沒有想接手許家的意思,但也不可避免地處理了許多爛攤子,勉強保住了許氏後,找了職業經理人打理生意上的事。折騰了這麽一大圈,許家的地位驟降,再也回不到往昔。

在黎念病倒之後某一天,他去探望,在病房裏,坐了許久。

他小時候那麽渴望親近的母親就躺在床上,熟悉又陌生,好像一夜之間蒼老了許多。他曾無比渴望得到爸爸媽媽的認可和關愛,但坐在這的這一刻,他竟全然覺得無所謂了。

他突然感懷,到底為什麽,至今骨肉,走到了今天這一步。

他不恨他們,同樣也沒有原諒他們。

只是覺得,不想再追究,不願再過問。

造化弄人,黎念和許聖炎在意了一輩子的公司轟然倒塌,心心念念不惜拉踩許廷川培養的繼承人蹲進了監獄,煞費苦心的聯姻化為泡影。

人生幾十載,快五十歲失去大半生所打拼和擁有的一切,算是對他們的懲罰吧。

臨走的時候,黎念拉住了許廷川的手,但猶豫了半天一個字也沒說,最後閉上眼。

許廷川也沒有挽回,更沒有安慰,甚至連一聲媽媽都沒叫,只是沉默地走出了病房。

或許,走進這間病房前,他的心底裏還有許多許多的怨憤,但走出這間病房後,僅剩的不解,失落也都消失了。他不願意再花一點精力在這些曾辜負和傷害他的人和事上,一點點都不願意。

那個從小不得父母所愛的許廷川就永遠地留在北川的寒冬裏,往後的人生,他想做優秀,善良的許廷川。這麽多年,過往再好再壞,都不值得回味。

就像他一直和姜可瑜說的那樣。

人,總是要向前看才好。

送許嘉悅出國繼續深造,是許廷川提出來,她還小,還有美好漫長的一生。有個坐牢的親哥哥,又家道中落,在北川難免聽到風言風語,許廷川不想讓這些影響她,只想讓她能夠好好專注自己的學業事業,做灑脫率性的女畫家就好。

機場告別的時候,許嘉悅不舍地回頭,看了看許廷川,又看了看姜可瑜,想開口又沒敢說話,這是她現在唯一可以依靠的親人,但此刻她仍不敢靠近,拽着行李箱,沉默了良久,準備轉身起航。

“嘉悅。”許廷川叫住她,頓了下,走過去,抱了抱她,“有什麽事,都可以和大哥說,等畢業了,大哥接你回來。”

這麽多年,許廷川終于又親口承認了他們之間的兄妹關系。

當年,他被從北川送到南湖,才幾歲的許嘉悅連櫃子都夠不到,卻踩着沙發爬上去,憑着記憶裏的號碼打電話到南湖,奶聲奶氣地叫着大哥,還沒說幾句就摔下了沙發,臉頰磕到茶幾的一角,到現在都留着疤。

她應該是整個許家,唯一一個,從頭到尾都有好好惦記他的人,唯一一個,把他真的當做親人看待的人。

看着她也要離開,去很遠的地方,許廷川突然有一點懊悔,懊悔對最無辜的許嘉悅也過分的冷漠,他不應該遷怒于這個從頭到尾都認真把他當兄長的妹妹。

“大哥……”

許嘉悅聽到了他的話,愣了片刻,下一秒緊緊地抱着許廷川,在這個她渴求已久的懷抱裏,泣不成聲。

飛機飛上了藍天,留下了長長尾跡雲,許廷川站在落地窗前,靜靜地看着。

姜可瑜站在他身邊,握住了他溫熱的掌心,在心裏默默地為他高興,這個世界上惦念着他的親人又多了一個。

許家的事花費了整整快兩個月時間,終于可以告一段落。

“阿瑜,已經是春天了。”

“是呀,天氣都暖和了,春天,南湖的珙桐花又要開了。”姜可瑜歪着頭看向身側的人,迎接她的是溫柔的笑。

“我們可以回南湖了,奶奶在等我們呢。”

“嗯,一起回南湖了。”

幾年前看但電視劇的時候,有句臺詞我印象很深刻,大概意思是說良善的人不應該有個不好的結局,所以我理當認為,不良善的人就應該遭受到懲罰。

或許,現實生活裏,大多是自私冷漠的人會過得更好一些,但在小說的烏托邦裏,我還是想要給許廷川一個公平,同時也希望他放下。安排這個情節,也是不希望除了戰争留下痛苦之外,他還要背負對至親的失望和怨恨過一輩子。

我希望許廷川,只做最好的許廷川,也有親人愛護,愛人相陪。以此,好好補償,更準确的說,是好好獎勵,獎勵他即使痛苦萬分,卻依然沒有丢失善良本性,勇敢活下來的六年。

他也并沒有原諒父母,更沒有再怨恨下去,人生有限的時間裏,本來就不應該花費任何精力在不值當的人和事上。所以我構思了很久,給了許家這樣的結局,給了許廷川,許嘉悅這樣的結局。

希望解開這個心結後,許廷川可以過得快樂一點,順遂一點。後面我也想為阿瑜解開心結,大家可以等等期待下 。

願我們都做良善之人,也衷心地盼望良善的人,真的能有好的歸宿和終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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