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明天會更好

明天會更好

回南湖之前,姜可瑜和許廷川兩人還有一些工作上的事要處理。

許家的事告一段之後,許廷川向就職的北川大學附屬醫院正式提出離職,以他現在身體狀況也确實很難勝任醫生的工作。

姜可瑜的辭職申請剛提交時,臺裏的領導并沒有批準,把她叫去談了幾次話。

布魯贊比的兩次援助,姜可瑜一戰成名,寫出了不少吸睛的頭版頭條,臺裏怎麽可能這麽輕易地就放她走,兩次三番地勸說也開出了更好的條件,但姜可瑜都沒有答應。

因為對她來說,這些虛無缥缈受利益價值維系的認可和重視,遠遠比不上和許廷川一起回到南湖有一個家。

最終,和臺裏商量好,兩個月後,正式離職,但期間還要再帶一個新人實習生。

實習生也是剛從北川傳媒大學畢業的,算是姜可瑜的學妹。她帶得很用心,也足夠肯給她機會,許多重要的采訪,都幫着她一起拟采訪提綱,讓她親自上。

比起那會自己剛來北川電視臺,被前輩欺負,被領導無視的情況好太多。姜可瑜經歷過這樣的困境,就不想再有新人也被如此對待。

所幸,小姑娘也很争氣,專業課學得紮實,在姜可瑜的教導下也飛速地成長。

離開臺裏的那天,姜可瑜除了自己的一些雜物,把沈從骁留下的幾盆多肉也跟着都帶走了。

小姑娘送着她下樓,走到廣播電視臺的樓下,姜可瑜仰頭看了看。

這座樓依然偉岸高大,她陡然想起自己剛畢業,滿腔熱血來到這工作的那一天,一晃眼,時間竟過的這樣快。再次走出這棟樓,竟然是告別。

“姐,你真的要走嗎?咱電視臺可是國內最好的平臺,多少人想進都進不來。”實習生小姑娘看着姜可瑜,有些不舍和惋惜。

這一聲姐叫得姜可瑜有些恍惚,從前沈從骁也是這樣叫她的,如今聽起來,陌生又熟悉。

“嗯,要走了。”姜可瑜釋然地笑了笑,放下手裏的東西,給了小姑娘一個擁抱,“加油呦,祝你早日成為優秀成熟的女記者。”

Advertisement

天暖和起來,在高大的寫字樓前,兩人在風中擁抱告別。

是某種意義上的傳承,也是對心中共同的追求和信仰的肯定。

姜可瑜從腳邊抱起雜物,站在路邊,沒一會許廷川就開着車過來接她回去。

天氣很好,雲朵軟綿綿的漂浮在藍天上,車窗開着,姜可瑜看着窗外掠過的高樓大廈,漸漸有了困意。

從大學到現在,在北川這麽多年,這座鋼筋水泥的冰冷城市似乎也被捂熱,有了些許回憶的溫度。

車停在樓下,姜可瑜還沒醒,許廷川也舍不得叫她,就這樣安靜地陪着她。

日光從車窗傾瀉而下,把她柔軟的發絲映襯得發光。許廷川的目光側落在她臉上,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輕輕地親了下。

她被癢癢的觸感弄醒,擡眼看到許廷川溫柔的眸子,還帶着困意,揉了揉惺忪的眼睛,羞澀地笑了,小聲撒嬌:“哥,不想走路,你背我回去,好不好?”

許廷川欣然答應,有電梯,其實也費不了什麽力氣。

下車繞到了另一邊拉開車門,許廷川背對着她,蹲下來。

姜可瑜伏在他的背上,超繞着他的脖子,雙腿挂在他手臂兩側,被他穩穩地背起來,朝着單元樓走去。

電梯裏沒有人,姜可瑜貼着許廷川的脖子,睡意還是沒有消散,熱熱的鼻息落在他身上,讓待在電梯這短暫的時間變得分外難熬。才一出來,回到家就把人放在沙發上親了好一會。

北川的這個房子,也保有着他們很多很多溫存過的美好回憶。所以這次搬回南湖,也不算把這裏賣掉或者出租,偶爾回來小住也是好的。

離開北川前,姜可瑜獨自開車去了城郊,去看望沈從骁的父母。

路很遠,要兩個多小時,等到好不容易找到二老的住處,姜可瑜在車上做了半天的心理建設,才上了樓。

沈從骁是地地道道的北川人,父母都是大學老師,因為工作的學校校區在城郊,所以也跟着搬了過來。本來一家人過也是順遂幸福,沒想到沈從骁上了戰場,這一去再也沒回來。

老兩口只有這麽一個獨子,白發人送黑發人的滋味當真是猶如切膚。

姜可瑜将帶來的水果和補品放在地上,換了拖鞋在客廳坐下,手裏端着沈母遞過來的熱茶,一時不知道該以什麽身份開口,只是拘謹地随便說了兩句開場白。

知道是沈從骁的同事,沈父沈母态度很溫和,問了很多他們一起工作的事情。沈從骁的離開對一家人打擊很大,沈母看起來病歪歪的,不是很有精神,但還是陪着姜可瑜說了很多話,給她看了很多沈從骁的照片。

“這孩子,打小主意就正,去援外都沒和我跟他爸說一聲,就這麽悄聲走了......”沈母看着手裏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照片,只要一提及,情緒就控制不住地激動。

沈從骁不告而別,老兩口本來是生氣的,但也不能去戰場拉他回來,只能日夜祈禱。卻沒想到臨行前那頓平常的晚飯,竟真的成為了他們見的最後一面。

沈從骁犧牲,臺裏也做了一定補償。擡回來的棺木是空的,上面蓋着鮮紅的國旗。回國的航班是姜可瑜親眼目送着起飛的,壯觀莊嚴。

她想,他應該安睡得很踏實。

可再多的榮譽,再多的贊許,似乎都在想念的這一刻失去意義。

姜可瑜坐在沙發上,手心被那杯熱茶燙得難受,低垂着眼睛看着手裏淡褐色的茶水,心又開始像滾油煎了一樣難熬。

如果不是她,如果不是這場爆炸,他們應該已經團聚了。

“阿姨......叔叔,從骁他工作特別認真,他是個很好很好的記者,你們花了這麽多心血培養的兒子,是一個對國家,對社會有用的人。”姜可瑜深吸了口氣,想了很久,終于把自己想說的話鼓起勇氣說出口,将工廠和伊芙人體炸彈的事從頭到尾地敘述了一遍。

“本來,該被炸死的人,是我,是我連累了從骁。”說完,姜可瑜垂下頭,長舒了口氣,終于把這些困擾了她很久的話說了出來,“我從小就沒有父母,如果您和叔叔不嫌棄,可以把我當成親生女兒,有什麽事都可以告訴我,我一定會代替從骁好好照顧孝順你們的。”

客廳裏是讓人心慌的安靜,誰都知道這并不是姜可瑜的錯,布魯贊比的戰場,意外随時在發生,每天都有無數的生命在隕落消失。

但她自己就是邁不過去這道坎兒,她沒有辦法把沈從骁的離開當做簡單的意外。她總是愧疚,總是自責,總是想,如果他要是沒有死,該有多好。

沈父沈母相互對望了一眼,輕嘆了口氣。

已經好幾個月過去了,再接受不了,那種痛也逐漸麻木了。他們最親的兒子,已經犧牲,永遠不會再回來了。

人死不能複生,再怎麽樣沈從骁離開已經是既定事實,也怪不到姜可瑜頭上,這點理智和判斷他們還是有的。

她今天能有勇氣,有這個責任心上門來說這麽多,已經是很可貴了。

沈母坐得近了一些,攥住了姜可瑜的手。

掌心是那麽溫熱,緊緊地握住,語重心長地開口:“孩子,這不是你的錯,這不是任何人的錯。我和他爸爸兢兢業業一輩子,從來沒做過什麽冒險出格的事,偏偏生了這麽個不省心的小子。”

“但其實,就算他沒有不告而別,堅持要去,我們也不會攔着。人活這一生,不在長短,在于價值。他能成為對社會,對國家有用的人,我們也很驕傲。”

姜可瑜聽了沈母的話,非但沒有輕松,反而覺得壓在她心口那塊巨石,一下子狠狠落下來,又痛又委屈,參雜着愧疚和隐忍,眼來刷刷地就掉下來。

她坐在沈母邊上,眼淚掉下來砸在衣服上,很快暈濕了一片。

“孩子,別想太多。只能說......這是命。”沈父輕嘆了口氣,沉默了好一會。

大概真的是命吧,是為了給沈從骁買橙子才會臨時離開那家餐廳。就像冥冥之中,是他在保護她一樣。

“叔叔阿姨,你們有任何事都可以找我,我也會經看來看你們的,我一定會盡全力,好好照顧你們的。”姜可瑜眼淚都沒擦幹,又着急着保證。

她不敢說自己能讓沈父沈母過上大富大貴的生活,但可以保證他們一定老有所依,這也是現在她唯一能做到的了。

她是心甘情願,想要這樣做的。

沈父沈母也沒拒絕,更沒再說什麽。

春日的陽光從窗外落進來,又暖又亮,空蕩蕩的客廳飄着可見的小顆粒塵埃。姜可瑜坐在二老中間,暗暗下定了決心。

說贖罪,好像并不準确,因為她本來就沒犯錯。

用許廷川的話來說,就暫且叫做和解吧,和和自己那份高道德感的掙紮和解,和這段援外之行所帶了巨大痛苦和解。

等這些心結都解開!我要開始甜甜甜!我甜死!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