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明天會更好

明天會更好

蓮倉巷暫時還沒拆遷,兩人也不急着工作。姜可瑜一直惦記着許廷川修複手術的事,回來不久,就又和他一起去了醫院。

因為是微創手術,所以并不會留下很深很明顯的疤痕。前前後後姜可瑜問了一大圈,确定了後遺症的可能性,最終才坐下來和許廷川商量。

天氣暖和起來,白晝也更長了許多。

姜可瑜拿着檢查的單子,歪在許廷川懷裏,兩人坐在書房的毛毯上,依偎在一起。

許廷川其實沒那麽擔心,畢竟任何手術都有風險,他正在剝橘子。小時候的姜可瑜就挑嘴的很,吃橘子從來不喜歡吃白色的脈絡,都是許廷川幫着她剝好遞到嘴邊。

“哥,我看了下,應該沒什麽問題了,明天我就和醫生約時間吧。”姜可瑜半躺在許廷川懷裏,擡眼問他。

許廷川沒回答,只是點點頭,然後把剝好的橘子送到姜可瑜嘴邊反問道。

“甜嗎?”

姜可瑜應了一聲,看得出許廷川并不是很想讨論這個話題,默默地放下了手裏的單子,一骨碌爬起身,跨坐在他身上,捧着他的臉,也不肯說,只是笑了笑,吻了一下他的鼻尖。

許廷川看着笑靥如花的姑娘,輕輕地捏了一下她的腰肢。

這種小伎倆在他身上總是百試不爽的,姜可瑜知道許廷川寵着她,肆無忌憚地勾着他的脖子,纏着他抱着自己回卧室。

“哥,好困,想睡會。”

許廷川自然順從,抱起她回了卧室。

落地窗,陽光投射進來,暖融融的一片。

他抱着她,在柔軟的被子裏膩歪了好一會,姜可瑜有一大半的身體在床上,小腿和雙腳挂在床邊,剛準備拿上來,碰到了床沿,輕哼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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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騰了一天,姜可瑜醫院樓上樓下地跑,不巧的是有穿了一雙不太舒适的鞋,腳後跟有些磨破了,剛才還沒發現,這會兒磨蹭在床邊,才覺得疼。

許廷川聽到,停下動作,俯身去看。

白皙的腳腕磨了皮,還起了個水泡,微微紅腫起來。他蹲下,把她冰涼的小腳放在膝蓋上,捏着她的腳腕又仔細檢查了下。

“沒什麽事,就是那雙鞋不合腳,磨破了一點皮。”

許廷川沒回答,出了卧室,去樓下找了醫藥箱和創口貼,弄好了棉簽準備清理的時候,擡頭提醒她,“忍一下。”

酒精只是略微有些刺激,姜可瑜皺了下眉也沒吭聲。

等着許廷川清理好,她才一骨碌爬上床,等許廷川洗了手放好醫藥箱回來她已經蜷縮在被子裏。

許廷川看了看她,心疼又無奈,拿起手機下單了防磨的的小貼紙,然後才放下手機關了卧室的門躺在姜可瑜身邊。

正是下午兩三點陽光正好的時候,春景明亮,在卧室裏還能隐約看見翠綠的桂花樹樹冠。他們歇在姜可瑜的屋子,床單被罩都是淡紫色的小碎花,陽光裏看着惹眼得很。

這時候,睡一覺,起來的時候剛好可以吃晚飯。昨晚周婉華都答應好了,今晚做小煮面,還準備蒸桂花糕。

“過來。”許廷川展開一邊手臂,看着姜可瑜。

姜可瑜乖巧地湊近,鑽進他的懷抱。

“還疼不疼?”

“不疼了。”

許廷川見她稍微冷靜了一些,收回胳膊,将她圈進懷裏,輕撫了兩下她的背,然後慢條斯理地給她講着道理,“阿瑜,不用太擔心,任何手術都有風險,而且這個修複手術也就是個微創的小手術,放輕松。”

明明是他做手術,最緊張的人,卻是她。

有些慚愧,還要他反過來安慰她。

姜可瑜默不作聲,在構思怎麽回答。

“而且,手術存在後遺症也在正常不過,起碼,會比現在好些,至于還能不能做醫生就看運氣吧。”許廷川自己也沒有什麽把握,垂着眼睛,抿了下唇。

他覺得自己一向是運氣不太好的人,出生就比本人殘缺,受盡冷落,自小不被父母疼愛。他覺得自己僅剩不多的好運,也都用來遇見和重逢他的阿瑜了。

能擁有姜可瑜,他已經很知足,早就不敢太貪心,不敢奢求更多。

他想好了,如果後遺症還是很嚴重,再也不能拿起手術刀,做不了臨床醫生,就去做研究型醫生,或者去大學裏教書育人。總之,總有路可以走。只要有姜可瑜在他身邊,他什麽都不怕。

姜可瑜攥緊了他的手,好一會才想好了自己要說什麽。

“不會的,手術肯定會成功的。雖然我的運氣也很差,但我可以把我這輩子所有的運氣都積攢起來和老天爺交換,再不成,我可以少活十年......”

話還沒說完,就被許廷川皺眉捂住了嘴。

他什麽都不怕,最怕姜可瑜有任何閃失,怎麽能允許她說出折壽的話。

“不許說這樣的話!”

許廷川一向溫柔,很少嚴肅,這次倒是義正言辭,看着姜可瑜,還要她保證。

“無論如何,都不可以說出折壽之類的話,也不能做傷害自己的事。”

姜可瑜被教育,莫名有點小脾氣,故意不去看他,抱緊他精壯的腰身,自顧自地說:“不管!就是可以用十年換,再不行二十年!”

越說越離譜,許廷川也是又氣又急,懷裏軟乎乎的一團耍賴一樣亂動。

“阿瑜!”許廷川從懷裏捉了亂滾的人兒,又氣又急,還不能發脾氣,只是口氣重了一些,“不許胡說,不許在這種事情上和我開玩笑!”

他說得一本正經,漆黑的眸子盯着她,讓她有些心虛,抿了下嘴唇,也不說話了,倒是一副很委屈的樣子,來了脾氣,從他懷裏掙脫出來,蜷縮到床的另一邊。

許廷川湊近,她也跟着躲,就在床邊不知不覺困意湧了上來,她抱着被子,合上眼睡了過去。

再起來的時候,屋子裏的光線已經暗了下來,太陽下山,月亮已經出現在天邊。

她回過身,揉着眼睛爬起來,才發現身邊空着。

日落西山,五點鐘的時候,天将暗未暗,人總是最容易矯情和感到孤獨的。

卧室裏只有她一個人,不見許廷川。她莫名委屈和賭氣,許廷川居然也不來多哄哄她,一時情緒湧上頭,她重新躺下鑽回被子,眼淚一下子湧出來。

只是哭了沒一會,就聽見了卧室的開門聲,她将被子悶在頭上,不開口也不想理任何人。

“阿瑜,這樣會喘不過氣,乖。”說着去拉被子。

等着好不容易拉下被子,才發現她垮着臉,眼睛稍微有點紅腫,挂着淚珠。

“怎麽了?誰惹我們阿瑜不高興了?”

姜可瑜撇了撇嘴,還好意思問。

“好好的,哭什麽?”許廷川抽張紙巾幫着她擦掉了眼角的眼淚,看着她蜷縮在被子裏,看她情緒穩定了一些,才緩緩開口,“還在為剛才的事生氣?”

姜可瑜不答算是默認。

他将她的手抽出來,納入掌心,思索了幾秒,看着她認真地說:“剛才沒等着哄好,你就睡着了。就想着讓你好好睡一會,所以剛才晚飯就沒讓阿姨和奶奶叫你,想着等你睡醒了,再吃,我再好好和你說。”

“知道你的心意,但我真的不想聽到你說折壽這樣的話,随便說說也不行。因為,對我來說,什麽都可以舍棄,什麽能失去,但,你不行。”

說這話的時候,許廷川的神色黯淡了幾分,但情緒卻實實在在地起伏着,沒有開玩笑,也沒說什麽動人的情話,只是在訴說着自己最真誠的真心話。

姜可瑜被他手上的溫度燙到,有些難為情,許廷川的話戳到了她裏去。

“哥......”

“所以,不要說這句話,阿瑜,要好好的。”許廷川說完,微微低下頭,也不敢看姜可瑜,好像個在卑微祈求的小孩子一樣,一定要得到肯定的答複。

“好,我......我不說了。”姜可瑜被他突如其來的認真吓到,細細想來也覺得可以理解。

生死對他來說或許并不是那麽敏感,但是能陪在他身邊的人,他卻看得比什麽都重要。姜可瑜也不是想試探他的底線,只是打心裏是這樣想的,所以脫口而出。

“哥哥,我也只是,想讓你能做自己喜歡的事,想要讓你堅持自己的信仰和,實現價值。”

姜可瑜一直都記得許廷川意氣風發站在講臺上和布魯贊比告別的那一晚。他是那樣意氣風發,高瞻遠矚,談起作為醫生的職業道德和價值,目光裏就像是燃起了一團火。

她想起自己在大學時看材料裏提到的一句話。

“懷抱夢想又腳踏實地,敢想敢為又善作善成。”

她覺得這就是許廷川,勇敢又無畏。他應該是一個很好很好的醫生,如果是天妒英才,那她願意用自己的一切去彌補。

所以在她心裏,別說十年的壽命,哪怕二十年,她都願意去換。他應該繼續站在手術臺上,不應該被痛苦牽絆一生。

但,既然他不想聽,那她就放在心裏。

“哥哥,我會一直在你身邊。”

姜可瑜的回答讓許廷川稍覺心安,很鄭重地點了點頭。

“以後,阿瑜不開心,馬上就解決好,不讓你等着了。”許廷川陳肯認錯,也确實在反思。

小姑娘很容易不開心,他也就是口氣重了一些,她就和小時候一樣,哭鼻子不高興。不過他心裏也跟着高興,起碼他的阿瑜被養得嬉笑怒罵都可以随心,他願意哄着,更願意就這樣嬌慣着一輩子。

許廷川帶上來的小煮面剛好放涼,他還順手帶上來一碟子桂花糕,放在桌上。姜可瑜就這樣被哄好,開心地把一整碗面都吃完,晚上許廷川還幫她重新給腳踝上了藥。

最終,手術方案敲定好了,越快越好,約到了醫生的檔期,姜可瑜就陪着許廷川去了醫院。

手術室她也不能進去,站在外面等着,就安靜地坐在椅子上,也不說話。

也想不到什麽很差的結果,因為大腦已經快要停止思考了,她攥緊手,甚至感覺不到害怕。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整個醫院的走廊安靜得不像話。

手術不大,但是畢竟牽扯了腦袋裏的神經,所以也不算簡單。兩個多小時才結束,人推出來的時候,還沒清醒過來,麻藥的勁兒還在。

姜可瑜一路跟着去了病房,聽到醫生說手術還算成功,才勉強松了口氣的,也不吃不喝,就守在床邊。

其實,她不敢告訴許廷川,面對着醫院的走廊,她還是偷偷許願,許願如果許廷川能重新好起來,她願意用十年壽命去換。

他不需要知道,他只需要好起來,過光風霁月,再無波瀾,順遂無憂的一生。

姜可瑜趴在床邊,幫他暖着針管,清晰地看着他手背的紋路,陪着他。

直到,他緩緩睜眼,看見的第一個人,就是她。

“哥,你好點沒?有沒有不舒服?”姜可瑜趕緊起身,緊張地詢問。

麻藥還沒完全散掉,許廷川沒什麽力氣,費力地擡起眼皮,看着姜可瑜擔心的神色,用力舉起手,輕輕摸了摸她的額頭,自己小幅度地搖了搖頭,好叫她放心。

看到他清醒過來,也沒什麽不适,姜可瑜松了口氣,把他的手貼在臉上,也不再說話,她知道他還是很累。

就這樣坐着,安安靜靜,相互陪伴,已經很好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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