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八章

南省,陳家村

陳建華父子砸了老陳家,見陳父的确不在家,留下狠話,氣勢洶洶地走了。看熱鬧的人見無熱鬧可看了,也漸漸散了。

陳玉蓉沒想着把陳家人一口氣弄死,這裏畢竟不是自己身處的朝代,女教授教了需要遵守法律,殺人一樣是要償命的,雖然沒證據指證陳老爺子推原主下河導致原主死亡,也沒辦法告陳家夫妻的虐待,但是像這次這樣講講真話,她還是可以的。

更重要的是現在自己勢單力薄,出手動靜太大只會讓姜玉蓮提高戒備,只要姜玉蓮倒了,老陳家只是随手能捏死的小螞蟻,這會兒不必急着跟小喽啰拼個死活。

更何況陳家人今日無論能不能和老隊長家和解,只要不離了陳家村,永遠是大隊長全家的眼中釘,肉中刺,等姜玉蓮倒了,被地頭蛇時時刻刻盯着的滋味,不知道老陳家受不受得住。

她站在陳家大門外,看着遠處早上的霧氣慢慢的散開,太陽漸漸升起來,心中感嘆:今天真是一個好晴天。

陳玉蓉順着記憶走到了女教授江淑月住的牛棚,心裏升起的情緒覺得暖極了,這是原主的情緒,這三年裏這位姓江的女教授是原主陰暗潮濕的人生裏唯一的光,站在牛棚破破爛爛的大門前,她忽然想起了很多人,相府那個陰冷偏院裏去世的奶娘,護着自己挨板子死去的丫鬟環兒,佛堂可憐罰跪的自己而偷偷拿飯的老嬷嬷.....

她有些遲疑,定定的看了看牛棚的大門片刻,然後收回了進門的腳,轉身想往回走。

“玉蓉,來了怎麽站在門口不進來?”江教授不知何時出現在陳玉蓉身後。

“我以為您不在。”陳玉蓉聽到江教授的聲音回了頭,就瞧見了一個穿着跟村裏常見的上衣款式,但偏偏帶了書卷氣的女人,長相比記憶裏的人還要溫柔幾分。

她看過原主的記憶知道江教授是因為留過洋才被下放到這裏,許是家裏有人照應,來這邊倒是沒吃多大苦頭,所以見原主可憐,像母親一樣暗中照顧原主。

陳玉蓉幼年喪母,一路走來跌跌撞撞,在相府平安長大全靠揣摩旁人的心思,借力打力,來尋求更大的生存空間。這次來原是想借女教授要被平反回去的契機脫離陳家村。

可是她見到江淑月的時候就什麽也說不出口了,這是原主小姑娘短暫的一生唯一的光,就讓它一直幹幹淨淨的亮下去。

江淑月見陳玉蓉上門淺淺的皺紋都舒展了,臉上帶着笑意,這會兒全村都知道陳玉蓉考上了京華大學,雖然不能明面上說是自己教的,但心裏也覺得十分驕傲,這會兒見了陳玉蓉更是臉上帶着喜氣拉着進了屋。

她進了屋,不大的房間,收拾的整整齊齊,屋裏桌上放着一個打好的小包裹,心裏明白江教授這是可以回去了,心裏也替江教授高興,臉上也帶了喜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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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淑月端了杯茶給陳玉蓉,不等陳玉蓉問什麽時候回去,江淑月先伸手摸了摸陳玉蓉的頭問:“玉蓉,我最遲後天就要走了,你願不願意跟我一起走?”

陳玉蓉進門的時候隐隐有預感江教授會說這樣的話,這次來的目的也是想借江教授回京将自己帶到京市去,可是真當江教授主動提及的時候,她遲疑了,姜家不是京市的小喽啰,自己身上的麻煩事會給江教授帶去麻煩,原主小姑娘曾經被陳家夫婦又餓又打,也從來只是偷偷藏着沒給江教授添麻煩,她也願意給原主留這最後一片淨土。

她搖了搖頭,只說:“老師,您先回,等開學,我再去上門拜訪您。”江淑月在陳家村三年,也從村裏人的只言片語中了解陳家人對陳玉蓉并不好的處境,雖說心疼,可自身能在這陳家村活着已經是京市那邊盡力斡旋的結果,所以江淑月只能偷偷的教陳玉蓉知識,讓她自己能有安身立命的本錢。

左右想了想陳玉蓉已經考上了京華大學,離開學沒多久了,老陳家只要不傻,都會讓小姑娘去上學的,也不在乎這兩天了,于是江淑月也沒再勸,只說:“等老師到家,給你寫信,你到京市無論有沒有難處都記得去找老師。”

陳玉蓉幫着江淑月收拾會兒東西才告了別,她遠遠的回頭看了看江淑月經常教原主寫字的那張桌子,伸手緩緩摸了摸心口,漲漲的,不知道是原主還是自己的情緒。

既然江教授這條路不走了,陳玉蓉就要另想辦法了,留給陳玉蓉的時間并不多,等姜玉蓮收到消息肯定會再次出手的,陳玉蓉必須在陳玉蓮出手之前拿到大隊長的蓋着的介紹信光明正大的離開陳家村。

原主今年只十七歲,介紹信需要作為成人的陳父去開,在相府十七年掙紮求生的經驗裏,像現在這樣混亂的情形,只有等,等一個合适的契機,或者說制造一個合适的契機。

她回了老陳家,發現陳父陳母都不在,轉念一想也許是去了縣裏的醫院,陳玉蓉并不是原主被打怕了,哪怕是吃的沒上鎖都不敢動,當即就翻了牆跳窗給自己下了碗面吃。

陳玉蓉這邊兒剛吃完飯,就聽見外邊吵吵嚷嚷鬧得厲害,陳玉蓉出去瞧了瞧,原來是陳家夫妻帶了陳老爺子回來了,陳父背着陳老爺子進門,陳老爺子瞧見了邊上站着的陳玉蓉,瞪大了眼睛,驚恐極了,嘴角留着口水含糊不清的喊:“給...給...給。”

她先前剛接受記憶的時候,倒是沒考慮到這個世界不像自己所在的世界,有科學,醫學,也想過萬一陳老爺子被治好,那全身而退可就要另想辦法了,這會兒瞧見陳老爺子被背回來還是嘴歪眼斜的中風樣,也就放寬了心。

許是村裏有人給老隊長家通風報信,陳父安頓好老爺子,正撸起來袖子想跟陳母教訓教訓今早上說瞎話的陳玉蓉。

但還沒開始,老隊長一家拎着王桂香和三歲的兒子就上了門,老隊長早上在陳餘糧家任憑陳建華砸了一通回去以後有些後悔,萬一陳餘糧寫了信讓姜家大小姐撐腰,別說現在這個大隊長職位,不穿小鞋就算好的了。

但既然已經得罪了,也沒辦法了,陳餘糧一家記仇的很,這回又得罪死了,不如趁這個大隊長職位還沒退狠狠地敲一筆,于是跟兒子陳建華講清楚利害,陳建華性子爆,回家先是打了王桂香一頓,聽到王桂香親口承認這兒子是陳餘糧的,心裏也沒了留戀的心思,當即同意了把王桂香趕出家門,但看了看兒子倒是自己疼愛過的,雖然有不舍,但也不願意帶綠帽子,替別的男人養兒子,于是默認了自己爹的想法。

陳餘糧見陳建華父子倆上門,慫成一團就要往屋裏躲,老隊長見陳餘糧這麽沒骨氣,并不驚訝,上門就要找陳老爺子,畢竟陳老爺子才是主心骨。

“我爺爺病了,說不了話了。”陳玉蓉見老隊長上門眼前一亮,于是接了話。

老隊長聽這回答仔細打量了陳玉蓉,猛然覺得眼前的陳玉蓉有些陌生,在老隊長的印象裏,陳玉蓉一直是個畏畏縮縮挨打的小姑娘,許是被老陳家夫婦打怕了,也不大敢跟別人說話,活得像個太陽底下的影子,這會兒小姑娘腰板挺直,口齒伶俐,老隊長只覺得是自己看錯人了。

老隊長疑心陳玉蓉夥同陳家夫婦騙自己,怕被老爺子教訓瞞天過海,于是直直的走近了老爺子的屋子,等瞧見老爺子嘴歪眼斜在床上不住流口水的模樣,老隊長不知道是該松口氣還是該同情好,出了屋子指着王桂香和孩子說:“八百塊錢,孩子和王桂香都給你領來了,我們兩家的恩怨情仇一筆勾銷。”

老隊長話剛落音,陳母尖利的聲音就喊起來了:“八百塊錢,你怎麽不去搶錢,白給我們家都不要,你們父子倆把我家砸了我還沒找你們算賬呢!”

陳建華握緊了拳頭站了出來粗聲粗氣地對陳母說:“算賬?算什麽賬?”

陳母的氣焰立馬熄了,往後縮了縮,伸手擰了擰默不作聲的陳父,陳父吃痛,“啊”的一聲,用力拍開了陳母的手,看了看三歲的孩子,洩了氣,對着陳母說:“要不拿錢吧?”

陳母氣急了,拿錢無異于奪陳母的命,對着陳父說:“你休想拿我的錢來要你的野種,還有這個賤人,都得滾出我的家。”

“不拿錢也簡單,告你們個流氓罪,讓你丈夫坐牢好了。”陳建華按照老隊長在家安排開了口。

陳父一聽急了,趕忙拉着陳母的袖子示意給錢消災。

讓陳母拿錢無異于割肉,陳母帶了幾分破罐破摔的意味說:“那你告吧,我們背後站的是姜家大小姐,不怕。”

陳母不怕,陳父倒是怕急了,見陳母這樣,慌張地拉住老隊長的胳膊直直說:“八百就八百,先說好了,一筆勾銷。”

說罷轉身就要去拿錢,陳母急了,死活拉着袖子不讓陳父去。

陳父見陳母在外人面前這樣面上挂不住,拉了拉,掙不開陳母,最後急紅了眼一腳踹開陳母,回屋拿了錢。

陳母被陳父踹得一個趔趄,又氣又羞又怒,見陳父急匆匆跑到自己屋裏拿錢的背影,絕情的很,也不爬起來,只在地上嚎:“陳餘糧,我跟着你這個殺千刀的熬了三四十年,今天你為了外頭養的小賤人,割我的肉,喝我的血啊......”

“陳餘糧,你不是人,喪良心啊......”

陳母聲音尖利,這會兒本來就是老陳家和老隊長家的大戲,村裏人都嗷嗷等着後續,消息靈的早蹲門口和牆上扒着看熱鬧,消息不靈的這會兒聽見陳母這凄厲的嚎聲也趕來了。一時之間陳家這小院熱鬧極了。

拿錢回來的陳父自然也聽見了,出了屋子,看見那麽多雙眼睛都眼巴巴地看熱鬧,老臉都漲紅了,惱羞成怒,進屋伸手抓起來陳母就要揍,老隊長攔下了,也覺得自家的熱鬧被人眼巴巴的圍觀丢人極了,抓住陳父的手說:“你給錢,我把人給你放這兒,咱兩家就算了了。”

陳父覺得丢臉,伸手就要給錢,陳母見自己辛辛苦苦攢的錢要給外人,急了,迅速爬起來就去搶陳父手裏的錢,陳父見陳母不依不饒胡攪蠻纏,之前打過陳母一次,這會兒心裏也不怵陳母,伸腳就把陳母踹了有一步遠。

剛剛陳母嚎地是幹打雷不下雨,這會兒陳母被踹疼,又哭又嚎,老樹皮似的臉上不住地掉淚,頭發亂遭遭的,倒像個活脫脫的瘋子。

老隊長父子倆得了錢,不想再攪合這醜事兒,也沒回頭看王桂香母子倆,幹脆利落地走了。

陳玉蓉見陳母只哭嚎抓不住重點,于是,在火上澆了點兒油:“娘,桂香嬸兒和弟弟這是要跟咱成為一家人嗎?”陳玉蓉的聲音帶了幾分疑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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