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致命浪漫

致命浪漫

【1】禁閉

聖誕夜，夜半九點，小屋。

林間疾風厲厲，咆哮着黑暗無力。雪砸在玻璃板上，發出動物骨折的酥脆感。廚房生鏽的水龍頭在嗚咽，乞求饒恕。有趣，有趣。

「親愛的，這兒真不錯，是不是？」

你随機按下鋼琴鍵，天花板懸挂着破碎的水晶管微弱地眨着眼，如瀕死飛蟲振翅，傳聞中的 F 調，實際上的 10 赫茲。無聊，無聊。

雪還在下。

鮮血同紅酒混在一起，傾數融落在那慘白的肌膚之上，卻并不比肋骨之間剛沾染的蠟油凝固後奪目。你想，那被麻繩勒至紅痕青紫的手腕，理應獎賞一處刀傷。冰冷的眼睛，挖出來該很值得收藏。

可你竟不知他無情的綠西裝之下，割開的血管也是觸目驚心的紅色。多震撼，多美麗。

窗外月色将歇。

望着窗臺稀薄的雪跡，你漫不經心地撿起滾落在地的口紅，往他的胸腔前塗塗畫畫着古怪的字句，血腥味撲鼻。

事情很到現在已經明顯了。Edward Nygma，你綁架了他。

你喜歡聽見對手求饒的聲音。

可他嘴太硬。

「嗯，你說是不是？Ed？或者你該叫他，Riddler？」

“什麽東西由綠變紅？”

按下最後一筆，你垂眸問道。

對于他是否會回答，你并不抱信心。畢竟 Ed 這副憤恨不平的表情，你今晚已經看到生厭。

可他到底明不明白？你這是在幫他。

兩秒後。

“攪拌機裏的青蛙。”

幾聲輕笑闖入你的耳邊。

他羽扇般的睫毛輕顫，唇角扯開無所謂的弧度。失血過多迫使着他只能喘息微弱發聲，可那語氣間帶着明顯嘲弄的冷酷傲慢，卻令你霎時展顏。

真好，事情終于取得了一絲進展。

“攪拌機裏的青蛙？”

“不不不，當然不是。謎底是你。”你扯緊他脖頸處的綠領帶，唇角勾起，吻了吻他的鼻尖。“Mr.Riddler，我最最最可憐的‘青蛙王子’。”

粘稠的血浸泡着他墨綠西褲，逐漸發黑，狼狽不堪的模樣賞心悅目。

“很可惜，你知道的，我并不是什麽乖乖‘小公主’。”

你無奈嘆氣，撥開濕軟赤紅的礙事裙擺，遠離他半步，取了床頭櫃旁的蘋果，觀賞，摩挲。如血般色調，顯露出誘人芬芳。

你咬了一口，塞入他的嘴裏。接着甩甩手，打了他一拳，低語道：“親愛的，我更像是惡毒王後。”

只是不幸擁有一點點好心腸。

關于這一點，Edward Nygma，他早已看穿。

你想，殘忍若他，只是迷戀這副好皮囊，卻并非鐘情于此間栖居的靈魂。透過你，他從頭到尾愛的都是那個影子，你的姐姐，Kristen Kringle。

Edward，你真是個好人。

【2】謎題

風停了。聊聊過去的事情吧，比如說，他是怎麽被你捉住的。

你們初次相逢是在兩天前，GCPD，哥譚警局，走廊。你剛剛被調回來頂替學姐 Leslie Thompkins 的工作。

可她去哪裏了？或許是休假吧，你知道或許在某個溫暖的小倉庫裏可以找到她。Anyway，祈禱真愛永恒，有情人不死，那個警探 James Gorden 可以盡快看穿他女友信件裏的言外之意。

上班半天後，過道內，灰色外套、戴着眼鏡的男人捧着馬克杯，向你伸出手，攔住了你的去路。幾秒後，他略顯拘謹地禮貌開口，“Hi，法醫小姐，你好。什麽東西打碎了才能用？Edward Nygma，很高興認識你。”

“呃…？心髒？”

你下意識想起剛剛的案件，卷宗上說那個光頭佬是被自己冰凍在冷藏室裏的心髒砸死的，案發現場滿是破碎的人體組織，真是神經病，不知哪個酒鬼做的筆錄。可你卻要一一撥弄這堆玩意，提取有用信息。

「怎麽可能存在有用信息！上班，人類噩夢。更何況……他們都是你醒後殺的。你怎麽可能招供自己呢。當然，這一切，都是為了他，為了再度見到他，你的前男友，Edward Nygma。」

冷靜下來，你詫異地擡眼看向他，摘下口罩，挽起鬓角碎發，點了點他的掌心示意。“Karolin Kringle，很高興認識你。”

可他下一秒便像是被針紮般地收回了手，面色讪讪，卻露出八顆牙齒的标準笑容，從身後友好地遞出一個用紅色馬克筆塗着笑臉的彩蛋，“喔，很遺憾，錯了。是雞蛋。”

“好吧。謝謝。”你接過他的禮物，擡眼笑了笑。預備往前走，可他卻接連擋住了你的去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于是你停下腳步，倚着牆，敲開他給的雞蛋，剝殼。扭扭脖子看向他，等他開口。

可 Edward Nygma 卻緊張撥弄指尖敲着杯壁，再度提出來另一個謎語，“Miss Kringle，which letter is a part of your face”（哪個字母是你臉的一部分呢？）

“I？”（eye 眼睛）

看來謎題是他與人溝通的主要方式了。或許他是想引起他人注意力，只是總是失敗。可憐小孩。

當然，常人會覺得這很古怪。

可你上鈎。

真有趣。你想。

你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沖他緩慢地眨眼，咬下一口新鮮蛋白。

于是他笑了。

臉上依舊腼腆，鏡片的瞳孔下夾雜着一點亮晶晶。

雙手插兜，現在輪到你問問題了。你擡眼看向他，毫不在意地将蛋殼屑全塞進他外套胸前的口袋裏，拍拍他，眉眼彎彎地真心誇耀道，“Ed，你果然是 GCPD 最棒的鑒證員。目光敏銳。”

“大家都喊我 Kristen 呢。”

你的語氣稍稍停頓，意味深長。

談論起 Kristen 的日常，你牢騷不斷。啧，無聊工作，結識的也是一些雜碎渣滓，什麽 Tom，什麽 John 之類的野蠻人，每次都得讓你操心。你就搞不明白她擇偶的品味。她知道每次都得不動聲色地除掉那些家夥到底有多費心思嗎？雖然很爽就是了。

只有他，Edward Nygma，他不同。

他很好。你對這個對象非常滿意。結合 Kristen 的描述，你觀察了一段時間，溫柔體貼，還擁有一點恰到好處的幽默感。最重要的是，他出手利落。

雖然當天你僞裝成 Kristen 的模樣同 Tom 那個家暴男約會，早就在他飲料裏下了一點小小的植物毒液，一品紅，即使他不動手，那人也沒幾日可活。讓他緩緩猝死在家中，完美無瑕的犯罪方式。但是 Edward 直接在街上捅死他，這也太他媽的痛快了。

你早就想試着這麽幹了。更何況 Edward 的善後工作還做得如此好。

你總是會欣賞一些完美主義者。

比如他。Edward Nygma。

他上演了好一出騎士打敗惡龍，奪取公主芳心的老套故事，你卻百讀不厭，拍手稱絕。

只是現實不是童話。

你若懷着足夠好奇心打開那城堡最深處蒙塵的房間，僅需輕瞥一眼，你便會得知隐藏于故事背面的真相：

月色之下，那位英俊白馬王子投射出的陰影，其實是血腥藍胡子。若他能救你于火海，必然也會讓你葬身火海。

很快的，Kristen 告了半月假，下落不明。兩周沒同你發訊息，推了月中的家庭聚會。全當是雙胞胎間的心靈感應，你知道她死了。

幾天前，你目睹了如今眼前這個灰外套拘謹的眼睛男，Kristen 的現男友，Edward Nygma，他親手掐死了她。窒息感依舊清晰明了，你甚至知道他把屍體埋在郊外森林哪片區域。

多可笑，機關算盡，你輸給了你的真心。

由于長得和 Kristen 極為相似。警局內無數人員見你初次見面時總是會熟稔地喊道你孿生姐姐的名字，畢竟她已經在這兒做了十年的資料管理員。可他卻一眼看穿你倆的差異，為什麽？

因為他是罪魁禍首。

走廊邊，透過鏡片，Edward Nygma 依舊盯着你的眼睛，神色不明，“我是三原色之一。馬蹄之下，我是火與血的表征；牧歌之上，我是玫瑰的靈魂。我是浪漫，我是暴力。有人賜我以罪孽，有人贊我之熱烈。我是什麽？”

“紅色。”

“紅色。”

你們異口同聲地答道。

回過神來，你打了個響指。很自然地取過他手中的問號茶杯，抿了口咖啡。

“唔，Kringle 小姐，你很漂亮。”

Edward 的目光落在你的唇部三秒，收回，低頭盯着咖啡杯上的唇印，若有所思，轉身緩慢離開。

你神色一暗，頓時明白，是口紅，太豔了。仔細想想還有你的瞳色，出門太急忘了遮掩。腳下那雙紅漆皮高跟鞋也太顯眼。

「該死，Kristen 不會用這麽張揚的顏色。」

首戰告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