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開學第一天

開學第一天

已近傍晚,蔚藍的天空漸漸與緋紅的晚霞相融,如同多彩的顏料攪和在一起。九月的風攜帶着悶熱,一如既往地輕撫過來。就連街邊的綠樹都因為炎熱而躁動不安,微微顫動着枝頭,好像這樣就能消除點熱氣。

臨南一中。

謝輕塵站在辦公室裏。

幾個小時前。

他正躺着睡覺,被一陣此起彼伏的喧鬧聲吵醒,他這時才猛然想起:今天好像是開學時間,哦不……就是開學時間。

他從夢中驚起,半睡半醒的他迷迷糊糊地爬起來,強忍着困意,眯着眼,下意識地抓起旁邊的手機,摸了許久,他才摸到發燙的手機。

他的眼睛酸澀,頭昏眼花,看不清手機上的字,他只能努力地睜開惺忪的睡眼,揉着眼,看了一眼手機上的時間,屏幕上是清晰的幾個大字——十二點。

他習以為常地給手機插好充電線,絲毫不慌張,連心也放寬了好幾分。

這麽早,再睡幾分鐘,一會兒再起來,反正晚點報名也沒事。

就這樣,他一覺睡到了下午,等他再次爬起來的時候,看到手機上的時間,一瞬間目瞪口呆——下午七點了!

他欲哭無淚,僅僅用幾分鐘的時間就收拾好了東西,提着書包一路狂跑至學校。

一道聲音打破了他的回憶。

“同學,你叫謝輕塵,是吧?”

說話的人是一個戴着眼鏡的男老師,看樣子年齡有四五十多歲,大抵是位德高望重的資深老師。

眼前的人正是他的高二班主任沈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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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深扶着眼鏡,再次問道:“你是謝輕塵嗎?”

此時的謝輕塵從剛才的事中緩過來,只能弱弱應道:“是……”

沈深認真都翻了翻花名冊,盯着謝輕塵的名字,一臉疑惑不解:“謝輕塵同學,你怎麽現在才來報名?是遇到什麽特殊情況了?”

“我……”謝輕塵欲言又止。

他總不能和班主任解釋自己睡過頭了吧。況且,他也沒那個臉,根本不好意思把真相說出來。

沈深長嘆一口氣:“還好你遇到我了,要是別的老師再跑沒影了。這個時間段恰好是恰飯時間,別的老師都去恰晚飯了。只剩我一個人留在辦公室裏忙着處理事務。”

恰飯?是吃飯的意思嗎?

謝輕塵聽着班主任的話,神情變得古怪,想接話又接不下去。

沈深把花名冊放桌上,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意味深長地說道:“報名時間都快截止了,對報名這事要上心哦。這事挺重要的。雖然你晚點來還是能報上名,但是還是要再點來哦。”

謝輕塵聽得眼睛睜不開,只覺得班主任在說費話。

“行了,你呢,先把這個個人信息表填一下。”沈深也不打算再追究下去了,指着辦公桌上的一本白冊子。

與其說是一本白冊子,倒不如說是兩張紙。

謝輕塵拿起桌上的筆,看着用訂書釘固定的兩張紙。

他翻着“個人信息表”,翻到第二頁時,發現已經被人寫滿了。

本來是有空餘的行數。

只是倒數第二行被人塗改過,就這樣那個人将個人信息寫在最後一行。原本屬于謝輕塵的位置被占掉了。

謝輕塵看着表格的最後一行,用行楷寫着的名字:林競辭。

他拿着筆一時間無從下手。

這人怎麽這麽自私?為什麽要把他的那一行占掉?

沈深似乎看出來他的窘迫,關切地問道:“你怎麽了?怎麽不寫?是有什麽難言之隐嗎?還是說,你的手有問題?”

他嗫嗫嚅嚅地開口:“老……老師,我……我沒地方寫。這表已經寫滿了。”

沈深瞄一眼密密麻麻的表格,說:“哎,沒事,你寫下面的空白處就行,就填個信息,沒那麽多講究。”

謝輕塵只能把自己的名字寫在最後一排的下面。

他的信息寫到一半時,筆尖仿佛失靈,他用筆尖,用力地戳着白紙,無論如何他都擠不出來半點墨跡。他看一眼筆尖,墨水空空如也。

筆沒墨了……

他怎麽這麽倒黴?這……什麽倒黴事都能被他撞上,這才開學第一天,就這麽倒黴,那以後的日子該怎麽過呢?

他略略地擡起頭,想要向沈深求助,一看到對面的沈深,他差點被眼前的一幕吓到。

方才還詢問謝輕塵的沈深此時正端着茶杯,津津有味地品嘗着清茶。

香氣撲鼻,霧氣彌漫。

沈深戴的眼鏡片上布滿着輕薄的霧水。

正想開口的謝輕塵一時間語塞。

四目相對之下,沈深放下茶杯,問道:“又怎麽了?”

謝輕塵只好說明原因:“老師……”

還沒等他說完,沈深先打斷他說的話,問:“你也想喝?”

謝輕塵一臉茫然:“啊?”

他想拒絕,愣神的片刻,沈深給他倒了一杯茶。

他看着眼前用紙杯裝着的茶水,不知如何是好。

很顯然,沈深誤會了他的意思。

沈深看着一動不動的他,不解道:“怎麽不喝?你不是想喝嗎?這都要涼了,是喜歡喝涼茶嗎?”

謝輕塵的手無處安放。

他沒想喝啊。

他吞吞吐吐地說:“老師,不是的,我只是……想說,這筆沒墨。”

他擡起筆尖,給沈深看。

沈深瞬間明白過來,用抽屜裏拿出一只黑筆,遞給他:“哎,早說嘛,虧得我還以為你想喝茶呢。”

他也想早說,只是沈深一直都沒給他機會。

他接過筆,一筆一劃都把個人信息填好。

只是他的個人信息格外突兀。他從未有如此別扭。

沈深見他填寫完信息表,擺擺手,說:“下次報名記得早點來,注意一點哦。先去教室吧。”

“好的老師。”謝輕塵尬笑道。

他不願意在這裏待一秒,他恨不得馬上飛出辦公室。

他健步如飛地離開。

來到教室門口的他認真地看着門口上的牌子:高二十六班。

确定無誤後,他才推開前門。

門“吱呀”一聲開了。

全班同學紛紛停下手中的事情,齊刷刷地看向站在門口的謝輕塵。

四周噤若寒蟬。

謝輕塵一語不發地看着坐滿人教室。

幾十號人頭不約而同地将目光焦距着他。

他的心裏只有兩個字——社死!

此時此刻,他只想找個地縫鑽進去。

他低着頭,有意無意地看了看地板。還真有條地縫。

地上的裂縫仿佛在嘲笑他,雖說這裂縫細小連根手指都放不進去,卻如同巨大的傷口般,在他的心中蔓延開。

好吧,他承認,話說得太早了,就算是真的能鑽進去,他也不會真的鑽進去。

在全班炙熱的目光都注視着他。

他鼓起勇氣,擡起頭,掃視着整個教室,不知道在尋找着什麽。

終于,他仿佛在絕望中看到了希望。竟然還有一個空位!

那個空位如同深淵中的曙光,散發着金光,帶領着他逃離“困境”。

他試圖逃避那些目光,低着頭,走了過去,要是能有什麽東西擋着臉,就更完美了。

空位旁的那位同學身穿幹淨利落的白襯衫,神情漫不經心,正低垂着眼睑,眼睑上細長的黑睫毛在眨眼時輕輕地顫動。清澈冷漠的眼眸如同曜石般目不轉睛地盯着手中的手機。纖細的手指斷斷續續地敲打着屏幕。

謝輕塵深吸一口氣,看向空坐旁那位正在玩着手機的同學,随後彬彬有禮地問:“同學,你好,請問這兒有人嗎?”

那位穿白襯衫的同學正旁若無人地玩着手機,似乎沒聽到謝輕塵的話。

謝輕塵保持着微笑,把聲音提高,有禮貌地重複道:“同學,你好,請問這兒有人嗎?”

那位同學驀然擡頭,眉頭緊蹙,語氣随意,只回了一個字: “有。”

聽到這不假思索的回答,謝輕塵頓時不知所措。他明白過來,可能是自己打擾了那位玩手機的同學發消息,才會導致對方有如此惡劣的态度。

心中過意不去的他猶豫了一下。

因為不想被全班注意,他也顧及不了太多,幹脆直接坐下。

旁邊的“白襯衫”注意到了他的這一舉動關上手機後,別過頭,一臉不可置信地望向他,眼神冰冷,語氣不耐煩,沒有說一句話,卻仿佛在說:“不是說了有人嗎?你怎麽還坐這兒?要不要臉?”

謝輕塵的心如同天空般空蕩蕩一片,面面相觑之下,他只好急忙解釋道:“那個……同學,沒位置了,我先坐一會,要是真的有人,我再讓給他,你看行嗎?”

“不行。”旁邊的“白襯衫”毫不留情地回道。

謝輕塵不由自主地惱火,他壓抑着脾氣,面帶微笑,溫和地說:“同學,不是暫時沒有人嗎?”

“白襯衫”漫不經心地看着他,冷冰冰地說:“沒有人你就有臉坐在這裏嗎?”

謝輕塵的嘴角抽着,極力保持着和藹的笑容,說:“同學,沒有人坐,我為什麽不能坐?”

“白襯衫”瞟了他一眼,鄙夷不屑地開口:“那你還真是要臉。”

謝輕塵看到“白襯衫”這副态度,頓時忍無可忍,雖然面上仍舊微笑,但語氣陰陽怪氣:“同學,人不能沒有臉,我當然要臉了。”

他停頓了半秒,刻意地反問道:“那你要嗎?”

言外之意就是:你要不要臉啊?要臉就是臉皮厚,不要臉就是真的不要臉。

“白襯衫”聽到這話,一臉震驚地望着他,一時啞然,只能轉回頭,沉默着。

謝輕塵見“白襯衫”沒說什麽,還以為自己得到了那人默許——你坐吧。

殊不知,“白襯衫”只是對他無語透了,不想跟他講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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